容九從不曾體會過母愛。自然,連母親的意義,都不曾有過。扭曲的buff,在扭曲的人身上,隻會讓原本就流淌在血脈裏的種子生根發芽,滋養出扭曲陰暗的毒花。男人背在身後的手指,蠢蠢欲動起來。越是避讓,越是謹慎,就越讓人有刁難的欲望。強迫他,按住他,撕開他的偽裝,那種暴戾瘋狂的衝動,此時此刻正在容九的骨髓裏跳動。他的情感是暴戾的,他的愛意是扭曲的。倘若奢求其滋生的果實,隻能得到磅礴的惡意。以摧枯拉朽的姿勢撕裂他,摧毀他。驚蟄眼睜睜地看著男人挑開了床帳,他下意識避到床裏頭,也不知這動作到底觸動到容九哪裏,大手抓住床尾冰涼的鐵鏈,在手指纏繞了兩圈,用力一拽。驚蟄從未想過如此曖昧尷尬的畫麵會出現在自己和容九身上。當他被拽著鐵鏈拉回去,被按住腳趾,一寸一寸用力地壓著骨骼,高大漆黑的暗影落下來時,他都在竭力希望容九能清醒一點。腳踝好痛。被按過的地方好痛。最重要的是,良心也好痛啊!冰涼的手指掐住驚蟄的臉,容九沉默地盯著他,尤其是那張還在不斷掙紮吐出話的嘴巴。暴戾之色在容九眉間一閃而過,緊接著驚蟄頭皮一痛,男人的手指拽著他的頭發往後仰,他被迫抬起了頭,下一瞬,劇痛在唇間炸開。容九咬破了驚蟄的嘴巴。驚蟄拚命掙紮起來,卻如蚍蜉撼樹,痛得掉下了淚。脆弱的眼淚被舔去,鋒銳的牙齒啃噬著眼角,塗抹開豔麗的紅。那不是吻。而是捕食。唇,不過是吃的第一步。而後咬爛,碾碎,吞噬每一根骨頭。第20章 嘩啦啦冷寂的屋舍內,時不時響起刺耳的振動聲。那是鐵與鐵的碰撞。床榻上,兩條人影交纏著異常曖昧,卻根本不是任何溫情的畫麵,更像是一場正在進行中的廝殺。是單對單的壓製。也是弱小獵物的拚命反抗。驚蟄被掐住喉嚨,緊致的禁錮,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他雙手扣住容九的手掌,一隻腳用力抵住男人的身體,破碎的聲音,在喉管勉強掙紮出來。“容九……你清醒點……”強大的野獸在捕獵時,會一擊必中,要麽咬穿獵物的脊椎,要麽扼住獵物的喉嚨,讓其鮮血橫流,再發不出哀鳴。驚蟄還勉強能說話,隻能是容九勉強克製了力道。可他仍能感覺到手掌隱忍克製後深藏的暴戾與衝動,那輕柔的顫動,隨著獵物的呼吸與說話,傳遞到容九的血肉裏,激蕩起更為強橫的欲望。驚蟄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便也不知自己現在的可憐。紅血塗抹在唇邊,眼角被撕咬出惡意的紅,極具驚恐之下,他一雙黑眸正是霧蒙蒙,仿佛隨時隨地都能落下淚來。隻是眼淚完全激不起容九的憐惜,反倒能激起某種更深層的毀滅欲。容九是真的想殺了驚蟄。他輕易就能壓製住驚蟄的反抗,皮肉下,那突突跳動的心髒如此鮮活,倘若穿透那薄薄一層的胸膛,刺入霍開的胸腔,將那顆一直跳動的心髒握在手裏,或許能夠撫慰那尖銳的,暴虐的,從不停歇的欲望。可容九堪堪停住,沒有果斷動手的原因。“……容九,你他娘的看看我!”驚蟄嘶鳴,“你做的這些,都不是你想做的……”因為他還在掙紮。驚蟄應當能夠感覺到容九赤裸裸的惡意,怎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容九看似憐惜地撫過驚蟄的眉眼,輕聲說道:“驚蟄,你怎麽這般天真?”冷冽的嗓音裏,不知何時染上了激烈的溫度。好似是冷鐵與火焰淬煉後,迸發的強硬之火,鐵水在火焰中肆虐,刺痛人的皮膚。“這焉能不是我所想?”容九勾起惡意的笑,“倘若我就是想殺了你,倘若我就是這般惡劣,暴戾的人呢?”撕開容九的麵具,他是怎樣的人物,驚蟄當真清楚?他看到的不過是一層又一層溫和的假象。“那都是假的。”驚蟄的動作僵住,盡管隻有那一瞬,可和他幾乎肌膚緊貼的容九立刻覺察到那片刻的狐疑。男人的笑意更濃,漆黑宛如遮住他的眸子,將其充斥滿了極端的惡欲,那薄唇微頓,仿佛還能再吐露出更加刺痛人的毒液。“假的又如何?”驚蟄艱難地說,他能感覺到,喉嚨的力度,不知何時又鎖緊了,讓他連呼吸都艱難起來。原本扣在容九胳膊上的手指已經開始緊繃,圓潤的指甲不自覺摳緊,在冷白的皮膚留下刺眼的血痕,“可我的感覺是真的……一開始認識,相處……你的禮物……你的幫助,這些難道都是假的?”縱然容九這個人是假的,可那些都是活生生的,存在著的。那些經曆,那些相處時的情感,全然都是真的。既然那些是真,那驚蟄就不可能全盤否定容九這個人的存在。哪怕這個人,也許是某個人的一部分,可一部分,難道不也是真實的?驚蟄是個認死理的人。隻要不能說服他,哪怕是拿命來威脅他,驚蟄仍不會改變自己的答案。太過倔強,太過堅持的人,有時會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你就是……掐死我,我也不覺得,容九是假的。”驚蟄的眼前泛起了黑,已經幾乎說不出話。耳邊宛如有什麽聲音在滋啦地響,刺耳得很,可即將死亡的黑暗,已經差點將他覆滅,在那最後一刻,驚蟄都聽不到自己……仿佛還說了什麽……接近全力,在最後的瞬間,宛如撕裂喉嚨的痛,在喉管燃燒。可那句話還是擠了出去。…“咳咳,咳咳咳……”驚蟄剛醒,就忍不住咳嗽。昏迷前,那最後一刻的瘋狂,還殘留在他的記憶裏。他是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死亡降臨是什麽感覺,後知後覺的恐懼盤踞在驚蟄的心裏。他有些難受地發現,容九的確沒騙他。那瞬間,他是真的想殺了他。驚蟄捂著喉嚨,抬眸在屋內看了一圈,瞄準了擺在案台上的銅鏡,摸索著下了床,然後小步小步地挪了過去,盡力忽略耳邊嘩啦啦的鐵鎖聲音。他站在銅鏡前,略蹙眉看著鏡中的自己。這樣的銅鏡,小時候家中也曾有過一麵,是父親買來特地送給娘親的。時隔這麽多年,驚蟄還能記得,那一日,父親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銅鏡貼在心口帶回家,然後得意洋洋遞給娘親的模樣。那是他花了大半月的俸祿,才給娘親買來的禮物。驚蟄後來也曾在銅鏡中看自己,那能很清楚地看出自己的麵容。隻是這屋舍內擺著的銅鏡,比記憶中那麵,還要光滑清楚。驚蟄摩挲著喉管上刺目的指印,那宛如圈住喉嚨的鎖鏈,是另一種層麵上的束縛。他的臉色並不好看。懲罰buff會影響到其他人,這是驚蟄早就知道的,可buff對不同的人影響,也是完全不同。哪怕如係統所說,buff的某種程度上,是為了給宿主增加人氣與吸引,可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意,也自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愛,當buff帶來的被動影響,是激發其他人對宿主的喜歡時,必定也會被扭曲其意誌,扭曲其想法。在驚蟄看來,容九在某些時候,的確能看得出脾性裏的惡劣。然觀人不觀言,觀行。不管人的心中藏著多少暴戾的黑暗,可隻要克製得住,隻要壓抑得住,做個好人,那甭管黑暗有多少,他都稱不上壞人。【可是宿主,他是真的想殺了你。】驚蟄冷冷地說道:“他想殺了我,原因是什麽?”係統,係統憋不出屁話了。要不是係統,難道會有這麽多破事?驚蟄不想看自己那破破爛爛的模樣,反手把銅鏡給按下,轉身,一下子撞上了容九的胸膛,硬得像是塊鐵。鼻子酸得驚蟄的眼淚猛地落下,好似細密落下的雨。他捂住自己的鼻子,悶聲悶氣地說道:“你做什麽突然站在我身後?不對,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容九的雙手背在身後,低頭看著正在揉鼻子的驚蟄:“你要想習武,現在也不遲。”驚蟄:“練到能在你動手的時候偷襲你,需要幾年?”容九沉吟,許久也不作答。直到驚蟄抬頭看他,容九才慢悠悠地說道:“百年也不能。”驚蟄:“……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