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母後,不論皇兄怎麽想,後宮一日不立後,這大權就在您的手中,這於您有利。”一說起景元帝,太後的臉色就不好看。這也難怪,這壽康宮瞧著是好,可偏偏不是正統,古往今來,哪一個太後不住在慈寧宮的?“皇帝的脾氣這般強硬,滿朝文武都有不快。他要繼續這般下去,哼,哀家倒是要看看,他能作對到何時。”太後的聲音,透著幾分冷。瑞王寬慰地拍了拍太後的手,“母後,您莫要擔憂,大家是知道母後的苦心。”“我雖不願他娶什麽高門大戶,但也沒刻薄什麽,他待我卻更似仇人,”太後皺眉,“罷了,惦記著他做什麽,我兒,果真不是自己掉下來的肉,根本指望不上。如今母後,隻能靠著你了。”瑞王輕聲說道:“這樣的話,可莫要在宮裏隨意說。”“這是哀家的壽康宮,又不是皇帝的乾明殿。”太後鬆開手,緩緩靠在軟塌上,臉上帶著幾分譏諷,“他能爬上帝位,是因為先帝去得突然,不然……”她的聲音裏夾雜著幾分妒恨。一朝登天,一朝地府。當真是翻天覆地,卻又無可奈何。瑞王垂下眼,心裏不是不失望。畢竟父皇去世前,言辭間已經有幾分流露,如果不出意外,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可偏偏不過一次出巡,回來父皇就重病在床,竟是連話也說不出來。母後那時隻知慌亂,根本不知要趁機謀劃,赫連端倒是有打算,可沒想過父皇會去得那麽快……一切努力都已成空。沒有遺旨,沒有口諭,文武百官根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越過就本嫡子又是長兄的赫連容,讓赫連端登基。於是,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赫連容登上帝位,而他,就做了十三王爺,封號瑞。赫連容成了君,他落為臣。瑞王怎可能甘心?那時隻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未必不能……瑞王掩蓋住眼底的野心,囑咐了太後許多,到了午時前,才出了宮。上了車馬,瑞王才閉了閉眼。小廝打扮的貼身侍衛靠了過來,輕聲說道:“王爺,陳宣名已經被救下。用了一具相似的屍體替代了他的身份,劃破了臉,在流放名冊上,‘陳宣名’已經死了。”瑞王笑了起來:“甚妙。”可真是好。他重活一生,醒來得雖不算時候,已經是景元帝登基後,可他同樣擁有了底氣。熟知後來發展的他,怎可能和前世一般被坑殺。他一定要將屬於自己的東西,盡數奪回來!…“哈湫,哈湫”北房內,太監房裏,靠門的角落那張床上,正蜷縮著個人,他側躺著,連頭都沒露出來,緊緊卷著自己的被褥,好似在睡。無憂進來時,聽到了驚蟄打噴嚏的聲音。“驚蟄,染了病,更要吃點東西。”無憂給他帶了兩個窩窩,生怕涼了,還是揣在懷裏的,“你起不起,再不起,我可掀你被了。”無憂和長壽關係好,和驚蟄的關係也不差。他是個愛笑的,活得也很無憂無慮,沒多少心眼算計。驚蟄聽到無憂靠近的腳步聲,不得已掀開了被子,露出了一顆悶得通紅的腦袋,亂糟糟的頭發,顯得他有點呆。無憂撲哧一聲笑了。他很少看到驚蟄這麽亂的模樣。驚蟄蔫蔫的,眼睛濕漉漉,再加上鼻子有點紅,看起來像是有點發熱。無憂笑完了又拖了把凳子過來,唉聲歎息地掰開窩窩給驚蟄塞。“最近北房是怎麽了?連著出事,明嬤嬤那樣,姚才人又……現在你也得了病,再這麽下去,是不是得拜拜神,去去黴氣?”他碎碎念。昨日姚才人去了,其他宮人都得去處理後事,要不是驚蟄生了病,他也得過去。無憂是抓了個空,和明雨打了個招呼回來給驚蟄喂飯的。果不然,驚蟄根本沒起來。驚蟄機械地咀嚼了幾口,才說道:“姚才人的事……怎麽樣了?”“還能怎麽樣。”無憂歎了口氣,“就那樣,說是自殺,太後賞了具棺材和銀兩,我看那意思,能停個七天,送去地宮就算不錯了。”姚才人是在北房去的,但她到底是長輩,停靈當然不可能停在北房,太後做事周到,特地點了一處宮殿讓停,但也進不去正殿,就在偏殿停著。這幾天,北房的人怕是要好一通忙碌。無憂給驚蟄再塞了兩口,忽見把自己包成團子的驚蟄鬆開了被,探出手來,有些羞愧地說道:“我拿著吃就好了。”無憂爽朗一笑:“這又沒什麽,喂你幾口罷。”他把東西都塞給驚蟄,又細細打量了他一番,隻是越瞧著,這心裏越是擔憂。“驚蟄,你可莫要瞞著我,難道是生了重病?”他伸手要去抓驚蟄,驚蟄下意識往後一躲,抓著窩窩的動作也緊繃了起來。驚蟄的呼吸有幾分顫抖,重重吐了一口氣,勉強支撐起微笑,搖著頭。“我沒事。”無憂狐疑:“你真的沒事?”可要是真的沒事,為什麽他越盯著,驚蟄的臉色越紅,看起來像是發了燒?驚蟄抓著窩窩的力道,都幾乎深深陷了進去,留下明顯的抓痕。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免得太過急促,引起無憂的懷疑。……能不能別看他了?驚蟄最開始,還沒感覺到這個buff的惡毒之處。昨晚被拍了肩膀,也隻感覺到奇怪的酥麻,他將自己卷起來阻擋了目光後,也就這麽渾然睡去。可是清晨起來,他不過出去外麵打水,幾乎見到的所有人都會和他打招呼,包括原本對太監有點愛答不理的幾個宮女。每一個人,都會盯著他。盯。目光。“注視”。驚蟄真正意識到,這個buff究竟會帶來何等可怕的後果。在那麽多人的“注視”下,他的身體敏感到了連衣服都受不得,粗糙的布料和皮膚每一次摩擦,都會引起身體的輕顫。他臉色大變,當機立斷裝病。眾人看著他眼角帶紅,呼吸急促,皮膚發燙,自然沒有懷疑。除了長壽嘀咕了幾句,都在趕他回去休息。驚蟄強撐著身體和陳明德回稟了一聲,就躲回了屋,一連躺到現在。避開了其他人的目光,的確能平複熱浪。可已經調高的觸感卻無論如何都沒法降下去,如果不是無憂來找他,驚蟄怕是能維持著一個動作僵硬到晚上。如今,無憂生怕他重病不肯說,一直細細打量著驚蟄,卻根本沒想到,他越是“看”,於驚蟄,就越是火上煎熬。就在驚蟄險些忍不住阻止他時,門外有人叫。“無憂,快些走,你做什麽呢?”是長壽回來收拾姚才人的舊物,順便叫走無憂。無憂看了眼門外,回頭皺著眉:“你快休息,晚些時候,我和明雨說說,看能不能給你討到點熱湯喝。”驚蟄勉力目送著他離開,待屋內沒人,整個人軟倒在床上。他捂著嘴顫抖了兩下,雙腿不自覺攪著,赤裸的腳背摩擦著被麵,抒發著壓抑的情欲。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驚蟄臉色煞白。再這麽下去,怕不是要害自己身份暴露?他掙紮著爬起來,換了衣服鞋襪,致力於將身體裹起來,連手指都不露,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外頭風寒,雪落,凍得驚蟄清醒了幾分,反倒比在屋內舒坦。他將帽簷壓得低低,擋住自己的臉。出了這般大的事,北房大部分人手都被挪去處理姚才人的喪事,就連明嬤嬤和陳明德都不在,獨獨荷葉被留下來伺候眾主子,但也不在外麵這排屋。驚蟄走到窄門,闔著的,沒鎖。今晚眾人回來,驚蟄或許還能撐,可要是明雨無憂那幾個關心他,與他多見幾眼,多說幾句,那驚蟄指定要崩潰。三天……今天才第二天。他還要再撐一天。一想起今日之漫長,驚蟄嘴巴滿是苦澀。他能躲到哪裏?驚蟄摸著粗糙的木門,觸之即離,緊握成拳,靠著指甲紮進肉裏的刺痛,方才能忍下那股亂竄的、怪異的熱流。他現在連東西都碰不太得。這什麽破身體,什麽破buff?他呼吸急促,用力吞吐了幾下,勉強理清思緒。姚才人的後事需要人手處理,北房大部分人都去了,這守夜,多也是他們。今夜能回來的人少,也許都不回來。就算出了去,在其他殿宇逗留過夜,被抓了也是麻煩。他不如繼續在北房待著,橫豎裝病,死活不醒。隻是眼下,回到那張床上,總會讓驚蟄有所不適,天黑之前,還是在外頭凍著醒醒神罷……他推開了門,搖晃著在門檻坐下,縮成一團。雪仍在落,落滿驚蟄一身。呼吸仍舊熱得發燙。颯颯颯颯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聽著有幾分熟悉,趴在膝蓋上的驚蟄疲乏地想,是誰回來了……他得起來,回去……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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