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士兵歡呼著,中原屢戰屢敗,他們已經憋屈了太久,今夜這一把火不光燒起了樹林,燒退了敵軍,還燒高了他們的士氣!呼嘯的北風是今夜的功臣,謝謹禾在風中緊繃著身形,依舊警惕。曹適憂心忡忡望著北,直覺告訴他今夜還很長。“將軍,謝校尉,北狄已全退回去了,咱們趁此時追上去,幹他們個措手不及!”有人高喊著。“誒!不是愛玩陰的?咱們也給他們乘人之危一把!”“狗似的追了老子那麽久,這回也該讓老子嚐嚐慶功酒的滋味!”曹適正想開口喝止狂歡的兵群,餘光卻掃到望台上的哨兵倒了。一支長箭破風而來,牢牢釘入哨兵胸口,哨兵身形僵了一瞬,隨即從高台上翻下。“他們、他們又回來了!”方才興奮的聲音徒然一轉變得緊張。曹適高懸的心終於隨著哨兵倒下落了地,正如代麟了解他,他也明白今夜代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人對未知最恐懼,如今代麟露出了意圖,他才放心下肚。出其不意,絕處反撲,這才是代麟。謝謹禾翻身上馬,北狄軍營背靠九河,他知道今夜的火災傷不了他們的根基,奈何不了他們太久,這場仗躲不開。爾什騰策馬疾馳,領著浩浩大軍去而複返,打了中原一個措手不及。爾什騰是北疆孕育出來的男兒,濃眉大眼身高體壯,他扯高了韁繩,吹出一聲清脆悠長的口哨勒馬,看見謝謹禾挑高了眉,又朝他吹了個哨,道:“呦,太子殿下果然沒說錯,真有個新來的。”謝謹禾冷眼睨著他,道:“嗬,你們北狄還學人封太子?東施效顰。”底下士兵笑出聲。爾什騰聳肩,繞有興致盯著謝謹禾,道:“很漂亮的臉,美人的嘴向來是辣的,如果你是女人,或許我會在第一縷日光降臨草原的時候,為你摘一枝帶露水的興安杜鵑,表彰你的勇敢和美麗。”謝謹禾還未開口,長槍就帶著風迎麵擊來,他躲閃中聽見爾什騰凶狠的聲音:“可惜了,是個帶把的,帶血的長槍更適合你。”謝謹禾與北狄人交過手,明白他們的力量不容小覷。爾什騰的雄虎並非浪得虛名,他手中的長槍甚至是加重加粗的特製槍,鋒利的槍頭閃著白光,一次又一次擦過謝謹禾身體。謝謹禾連連封擋,長劍孤映與長槍撞出劍嘯,二人膠著僵持不下,劍劈不斷槍,槍亦刺不穿劍。兩軍混戰,刀光劍影不可開交,屍體一具接一具地倒,血水在地上交匯、聚集,流成河。“中原敗局已定,你們如今就像那籠中鳥、砧上魚,垂死掙紮,不知死活。”爾什騰話語狂妄,他直接翻身下馬,直逼謝謹禾而來。謝謹禾亦躍下馬背,不退反進,二人力道磅礴,招招震出劍鳴,旋打在一處,暴戾之氣鋪天蓋地。謝謹禾一直在退,他步履不亂,忽而如雷電般翻手一斬,迅疾異常。千絲萬縷隨風飄散,落地。爾什騰天生的卷發被生生斬斷一半,他淩亂著發,不可置信方才那一瞬,謝謹禾能使出這樣的身手,為什麽一直在退?如果他是代麟,抑或代麟在這,就能窺見陰謀的冰山一角。沒有如果,爾什騰隻會被激怒,他褪去玩笑的臉,眼神冰冷沁骨。“還給你們。”南柯山上的敗謝謹禾曆曆在目,就連頭發也要錙銖必較,睚眥必報。“你惹到我了。”爾什騰眉壓得低,眼中是遮不住的蝕骨陰寒。作者有話說:哎呀,我看上一章評論都說小金魚不開竅啥的,其實他現在是愛而不自知啦,是我寫太隱晦了嗎?我挑一個覺得比較明顯的地方給大家說說,塗凍瘡膏那次,二公主說要天天親自給他塗,按以前小金魚的邏輯他會覺得這樣是麻煩人,他會說:哎呀有勞二公子惦記,這樣太僭越啦小的自己來吧……但是他最後說:好,二公子要記得給我塗藥。相當於是二公主別別扭扭表達愛意,小金魚這次沒有拒絕,而是穩穩當當接受了,他那麽獨立的一條魚,願意麻煩依賴二公主,是他愛的表現啦。(他甚至沒有用下人的自稱,還要求二公主一定要記得喔,那句話一點都不小金魚,他超愛der!)現在他就需要一個刺激來意識到他的感情,刺激馬上來咯!第43章 思春紅霞麵館開在京郊小市裏。林霞沒有租鋪麵,她咬咬牙買了座宅子,依舊把店開在自家院裏。京城物價貴得離譜,好在這陣子金玉能在店內幫忙,故而隻另雇了一個姑娘。“夥計,這桌結賬!”院裏有人喊。金玉“誒”一聲,擦擦手過去收銀子。“兒啊,你跟小瀾能瞧對眼不?”店內一時不忙,林霞就挨到金玉身邊來,擔憂起他的終身大事。小瀾芳名溫瀾,就是林霞雇的小姑娘,家裏其實條件不錯,父親是教書先生,也是戶體麵人家,就是子女多,她是長姐,就出來做點活補貼家裏。金玉哭笑不得,他瞥了眼溫瀾的位置,低聲道:“娘你說什麽呢!別亂點鴛鴦譜。”林霞急壞了,她能不急嗎?金玉今年眼看就十九了,媳婦兒還沒影呢,要在村裏時還好,她在那知根知底也能相看幾個,現在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去哪給他找媳婦兒!林霞瞪眼道:“俺又怎麽亂說?!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幾歲,過兩年你都老了!哪個姑娘家家要你?”林霞嗓門大,外邊兒想聽不見都難,溫瀾低著頭走開了,金玉急得差點上手捂他娘嘴,他不知該如何對他娘開口,他都殘花敗柳了還娶什麽媳婦兒,他都打算好了,就和善止一塊兒賴在攬月軒一輩子。“娘你小聲點!人家聽見了!你再這麽胡說八道把人姑娘名聲都說壞了!”金玉丟下話就追出去。溫瀾是個性格大方的姑娘,她見金玉追出來,溫柔地笑笑,道:“我知道林大娘是好心的,我沒放心上,就是給你們母子倆騰個地說說話。”金玉撓撓腦袋,還是解釋了句:“我…我娘就是擔心我,你別聽她瞎說……”溫瀾彎著眉眼,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怕我多想,跟你說實話好了,我爹娘其實也挺中意你的,可我明白,咱們倆走不到一塊兒,你的心在別處,眼睛裏都露著呢!”金玉怔了怔,難以置信道:“啊?”溫瀾捂嘴笑出聲,低聲說道:“你見天兒的走神,茶館裏說書老頭說的思春,我瞧著可像你這出了!真有心上人,怎麽不和你娘說?”金玉一言難盡重複道:“……心上人?”溫瀾點點頭,道:“讓你娘知道,也好讓她放心呀,還是說,人家不願意和你好?”金玉還處於自己有了心上人的震驚中,又聽見這句“人家不願意和你好”,想到二公子氣急敗壞的那句“沒錯我就是喜歡你。”那晚下了很大的雪,二公子讓他摸心跳,還罵自己蠢驢,金玉居然記得一清二楚,連細枝末節都沒忘。心上人。金玉承認自己這陣子心上裝的都是二公子,戰場的險惡他早就體會到了,金大華那一身病不就是戰場留的嗎,這幾天他忍不住想,如果二公子也受了傷呢?傷了腿,瞎了眼,缺隻胳膊,少塊肉,無論是什麽都夠金玉膽戰心驚半天。這樣算是心上人嗎?“誒,老弟最近做什麽生意呢?這闊綽的,在哪發財了?”“嗨!還不是老樣子,給北邊送貨,最近行情不好啊。”“那可不,咱們這走北貨的,就盼著這仗什麽時候停,不過我看懸了,咱們又敗了!聽說什麽校尉還是什麽軍長的,給北狄追到和鳴峽穀裏,銷聲匿跡了!”“什麽?!丟了?活生生一個人怎麽丟了?”“不止一個,據說是一個師都丟了!那和鳴穀溝壑縱橫,又大又深,還有狼呢!估計是沒命了。”“難說,北狄人不是還在尋嗎?好像是北狄首領下了死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瞧著,咱們北邊是真不行了!”溫瀾眼睜睜看著金玉原本紅著臉在發呆,忽而外邊兒幾個客人交談起來,金玉忽然掀簾子驚慌失措跑出去,拽著人就問:“誰不見了?”那幾個人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有人回答了他:“就咱們前線的人唄……哦!領兵頭子姓謝,對對對!我想起來了謝校尉!他帶的一整支隊都丟在和鳴穀裏頭了……”話音未落,這個莫名其妙的夥計就衝出門,留溫瀾在後麵追著喊:“金玉!你去哪裏?”托麵館的福,謝謹秦和裴時終於見上麵。裴時前陣子被關得狠了,一出來就跟狗崽子一樣撒了野地玩兒,還攛掇金玉一起,被謝謹秦在麵館逮個正著。“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謝謹秦才辦完事回來,一身官服站在麵館裏,搞得店裏的人紛紛側目。裴時嚇得寒毛都炸了一身,自謝相上門後,裴夫婦對他們倆的事雖不似之前般要死要活,卻始終沒有鬆口,謝謹秦這個時候上門,不被打死也要打殘。“不必!我自己回去就好。”裴時心戚戚。“我送你。”謝謹秦跟在他身後。二人在馬車裏相對而坐,照理來說,兩情相悅的人待在一起,氣氛應該是旖旎的,可裴時隻感到煎熬。其實這些日子他一直刻意躲著謝謹秦。現在到了這種地步,最理智莫過於二人就此分道揚鑣,裝作若無其事,還能維持兩家體麵,謝謹秦依舊是那個風光霽月的探花郎,前途無量。裴時心裏明白得很,腹稿打了幾百遍,到頭來又成了縮頭龜,妄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直到下了馬車他也沒舍得開口。“夜裏祈安大道太亂,別亂跑了,實在想出來玩,可以叫上我。”謝謹秦聲音溫柔,眼神像要滴水。裴時別過臉,不敢看他。他雙腿像上了沉重的鐐銬,每一步走得像囚徒。他走到裴府大門前,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說來他自己從前沒察覺,好像每次謝謹秦都在自己身後,像個沉默寡言的長者,而自己隻顧著玩耍,被光鮮亮麗的前方吸引視線,從來沒有回頭看過一眼。這麽不經意的一眼來得猝不及防,叫謝謹秦來不及掩去眼底那些疾風驟雨般的情緒,就這樣生生露在裴時眼前。謝謹秦站在風裏,站在裴時身後,不知看了多久。這樣的眼神太熱烈又太隱忍,讓裴時忍不住生出錯覺,好像是他謝謹秦先墜入的情海,是他先先一步愛得肝腸寸斷。裴時被灼得痛,眼眶發紅,支支吾吾壓根不是他的性子,飛撲過去將心上人緊緊抱住才是他最想要的。“我不想跟你說話,你又非要這麽看我,你其實什麽都知道對不對?”裴時抱得緊,像要把謝謹秦的五髒六腑都給勒出來。謝謹秦像等了很久,穩穩接住他。裴時吸了吸鼻子,破罐子破摔道:“我…我不是讀書的料子,將來也不會做官,不會礙著你在官場的路……這樣是不是影響沒那麽大了?”他絞盡腦汁,又補充道:“要是有人對你指手畫腳,我也可以幫你罵回去,我嘴皮子很厲害的……”他說著自己嘴皮子很溜,其實翻來覆去說了一堆,也沒有說出最想說的那句“能不能不要算了。”好在謝謹秦明白他。謝謹秦掐住他的下顎,抬起他的臉,直勾勾盯著他的唇吻下去。溫軟勾在一塊,舔舐中帶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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