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躲到了老家,誰知在老家那等小地方也不安寧,還被人“綁”了來,牽累妻子族中。宋曲生聽了道:“太傅,這是江山為局的大場麵,何處不是在局中。”亂黨再次施壓,終於“逼迫”得前太傅耶瀚行哭著同意寫檄文,也為亂糟糟的諸事有件順利的而開心。“所為名正而言順,有出自帝師之手的討伐檄文,我們便可得天下側目。”“緊急之時,耶瀚行文筆也不過如此,並不驚豔……”“我看是違心的緣故,不願出力,不過已文辭甚美,足堪用矣。”“還是多擴散些假好人的言傳,領兵者,多是狠人!”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出著主意。他們中,有為家族赴死的送死被棄之輩,也有那等看不清形勢的愚笨之人,更有被謝家等主謀之士強行綁上、騙進隊伍的……什麽先皇陰謀、現太後掌權清算、宋宴清報複心,反正各種言論能用便用、胡編也行。能抓到耶瀚行,隨後再驚喜地附送一個宋曲生,更是證明天不絕他們。但等到宋宴清率兵打來,他們這份希冀就如薄冰破碎、又如飛雪消融。為什麽他們亂軍裏麵,混了那麽輕易反投海定軍的!再一聽今帝虎威之號,竟是反刀相向。宋宴清也稀奇,一了解,才知曉原來民間還有許多人不知今帝已非昔日之帝。宋宴清也不與降兵計較,一口氣、勢如破竹地清掃了這支新亂軍。段海率人追擊,一路追到海上,打下許多條大船,險些被滿船的財寶迷花了眼。據說還有更多跑了,聽得陶燦很是心痛。他在京時,有去戶部待過一陣,知曉國家財政的緊張。宋宴清反倒最想得開,等陶燦歸來,將戶籍和田地冊交給他:“軍師,你可再分一次田了。這一回,相信軍師不會再出錯。”陶燦捧著冊子,一時茫然失措。“將軍、不,聖上可知,那些收繳的田地、奴仆充入國庫也好、私庫也罷,可為中宮添得多少收益?天下之田畝,皆聖上之田畝。”宋宴清:……就算他一頓八碗飯,也不過一張嘴。宋宴清義正言辭:“天下之人,皆我同胞。”第145章 又過去一個年節,春日到來,水田裏種下新的秧苗,南邊的事情才堪堪理清。宋宴清被催著回京,他的登基大典早已籌備好,隻差他這個正主出現,旁人可沒法替代。於是他在春光裏,乘坐車馬離去。送行的人十分多,十裏亭長長的路都塞不下那仿若流動長河的人潮。從海定軍的虎威將軍,到備受擁戴的新帝,中間並沒有很艱難的過程,隻是水到渠成。宋宴清早先積攢經營的那些“無用”聲名,幫助他將影響力迅速擴大到整個國度。離去之時,或許情緒催化影響不小,係統的恭賀聲再度響起。【恭喜宿主完成第三階段:巨星之路!】【從此你將不必再擔憂能量問題,可以長久安寧地活下去。】【這一刻,你堪稱偉大!你是無數人為之瘋狂的神明、是閃爍信仰的燈塔、是精神寄托的至高聖物、甚至是……一切。】【你成為了蒼穹天幕上的赤日,擁有著影響無數人的強大能量,財富、聲譽、權勢都主動向你奔來,一切觸手可及。】【很抱歉,因宿主成為了一個偉大的演員,而非一個偉大的偶像巨星,許多預先加載的賀詞都不再適用。】【同時這個奇特的時代,讓所有人深信宿主“扮演”的角色,係統預判你能造成的影響比一切演員本身大得多,甚至大到了堪稱恐怖的程度。所以你的未來,也變得更不可預測。】【不過無論如何,你的一切都隻取決於你自己,你首先是自己的主宰。】【在未來千千萬萬個日子裏,繼續做好你自己吧。你不完美,又如此完美。】聲音響起時,宋宴清能看到的不止眼前的人潮,還有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裏的自己。有他最初自己一個人偷偷練舞的片段、亦有他用同一首曲調折磨五哥六哥的回憶、更有他在戰場敲擊軍鼓、發出震撼人心的號令與聲音……但那種時刻,越到後麵漸少。所以舊日的那個他,消失了嗎?不,隻是變成了另外的模樣。他揮汗如雨地練劍、他奔跑在匪山上因緊張而呼吸急促、他的劍指向屠殺棗後村的惡人、他排兵練陣擊殺倭寇……每一天,他都走在新的路上,走向一個……更好的未來。宋宴清堅信如此。宋宴清對著人群揮了揮手,十裏亭不斷變小,人群在管理下不再追上來,他方才問道:“怎麽還是走漏了消息?”“聖上,這如何瞞得住。”李福道,“您一動,諸處都要動的,隻消有一個人見著,那就徹底瞞不住,又不可能完全沒人撞見。”“輕裝簡行亦可。”宋宴清想,馬騎上就跑。李福打趣一句:“已格外精簡了,連耶先生都沒別的馬車坐。”這話自然是開玩笑,耶瀚行帶著妻子,得有夫妻二人的車馬才方便。宋宴清此行把耶瀚行一並捎帶上,計劃把太傅帶回京去,繼續當太傅。此時耶瀚行就坐在宋宴清車裏,等會給他講雜課。耶瀚行因為先前寫了檄文,很是不好意思,聽到打趣也不吭聲。換作從前,少說也要說笑幾句。等宋宴清提筆,寫上第一筆,耶瀚行就險些憋不住了,看得眉頭直皺。因為那字,好似又醜回去了!宋宴清瞅他兩眼,很快猜到是久不練字的問題,當即掀開車簾,對外喊道:“六哥!快來!”弟弟急需你。宋曲生並不知道車裏發生了什麽,他騎著馬到聖駕附近,上了車,卻發現隻需要跟七弟一道聽太傅講課。雖然內容他不大愛聽,但看七弟一臉苦悶,陪陪還是可以的。宋曲生盤腿端坐著,取出一方小紮,一邊聽、一邊也記下幾個字。耶瀚行打眼往那字跡上一瞧,眉頭重新皺起來。領兵幾載,這字原本不醜的,功夫上也鬆散太多。他素來不作偽,過了一會,宋曲生也反應過來,七弟在坑他同受,當下偷偷伸著胳膊肘去碰宋宴清。兩兄弟力氣都大,玩鬧都險些撞到馬車外頭去。耶瀚行看得頭大,加大聲量:“聖上、將軍可是今日困頓,無心聽講?”“沒有。”“不敢。”二人不再鬧騰,耶瀚行的聲音才繼續響起。李福坐到了車門外,不過耳朵也支棱著,亦是在認真聽。車夫就如同當初的李福,心想:聖上果真好學,身邊人亦是如此。可惜他得認真趕路,不敢分神去聽,但可努力讓車馬平穩些。馬車吱呀吱呀地向前走著,先“路過”了小馬的老家。說路過有些勉強,其實要往旁邊走上好些時日。宋宴清看著近鄉情怯的小馬,對他說道:“既然近了,就回家去看看。”小馬:“我不敢回去……”他望著宋宴清,傾訴自己的擔憂:“我、我害怕弟弟死了,怕我爹娘也死了,怕我認識的那些人都成了一個個土包,可能連當土包的機會都沒有,全都成了野物的腹中食。”“我以前踩到過骨頭,還以為是哪家的老爺浪費,細看才發現就是人的。”“都到家門口了,你怕個什麽?”李福瞪他,“我一早就叮囑過,讓人送銀子去。有銀子,也有宮裏的話傳過去,能出什麽事。”宋宴清又道:“你家鄉這幾年收成都不錯,風調雨順。再說了,你日後可未必有空。”“為何沒空?”小馬不解,他是最有空的那個。自從軍中回到京城,他就成了大閑人。說管人,那是幹哥哥李福的差事;說伺候人,主子又不叫他們做多少事。小馬還覺得自己心眼太少,實在愚笨不堪用。宋宴清道:“雖然讓你選了在我身邊還是回海定軍,但我私心還是想送你回軍中。你不必聽你幹哥的那些長遠話,你不在我身邊,他不是還在麽,再說了,你不在,我也惦記你。”在軍中,小馬才是段萬裏。在他身邊,小馬隻是小馬。小馬一臉想說點什麽,可又小心地往李福看去尋求建議,弄得李福更無奈。這蠢蛋,這麽多年也不見長兩個心眼子,什麽都暴露給聖上了!宋宴清目光掃過兩人,好笑地補充一句:“這是軍令。”“是,將軍!”小馬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好一陣又小聲問:“那我回頭要是自己想回來呢?”“等你自己想回來,就站在宮門口,我跟李福去接你。”如此說了一通,小馬才鼓足勇氣,騎著馬,帶上人,往家裏去。宋宴清有點兒羨慕,但遠沒到特別羨慕的份上,因為他也在回家的路上。再後來,車馬隊伍到京城近處。宋曲生沒直接進京城,而是分出車馬,坐著車去了陵園。讓他如此掛心的自然不是先帝陵,而是已入土為安的大哥。宋宴清、耶瀚行跟他擠在一輛馬車上,車後麵還跟著倔強史官的小馬車。若非宋宴清不讓,史官非得也擠在一處。到了陵園宋承宇長眠之地,宋曲生再忍不住,痛哭起來;耶瀚行也傷心落淚,別過臉去。宋宴清已經傷心過多次,被時間治愈不少,此時比特別難過的宋曲生好得多,伸出手拍拍他的背,勸慰道:“六哥,莫太過傷心。”宋曲生根本聽不進去,非常投入地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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