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樂和顧朝朗從李家出來後也沒急著回去，方才做飯的時候時樂就看見顧清了，不過兩人都在忙著，時樂忙著做飯，顧清在外頭招呼客人，兩人隻匆匆說了幾句話。這會兒時樂已經忙完了，顧清雖說一會兒可能還要幫忙收拾碗筷，但現在也有空閑，正合適去瞧瞧他。顧朝朗手裏還拎著幾個雞蛋和一包米糕，米糕是時樂昨晚特意做的，就是為了今日帶著來看顧清。顧清嫁的這家和李家是鄰居，時樂兩人才出門片刻就走到顧清家門口，院門半開著，顧清正坐在簷下，一看見他們就一下跳起來迎他們。“時樂哥哥，朝朗哥，你們終於來了。”時樂高聲應道：“剛得了空我就來了，你可好好的？”說完也不等顧清回話，時樂快步上前，握著顧清的手臂仔細打量，麵色紅潤，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身上的衣裳樣式布料都好，看著就是日子舒心，他這才放下心來。時樂餘光還瞧了幾眼房屋院子，瓦房大院，幹淨整潔，看著是講究人家，不是那等邋裏邋遢的。這會兒院子裏隻有顧清，其他人應該都出去幫忙了，時樂就沒有顧忌，方方麵麵仔仔細細地問了，生怕顧清哪裏有不順心的地方。顧清一直帶著笑，一問一答，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堂屋走，顧朝朗也跟在後頭，一進屋就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然後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三人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人從院子裏進來，時樂和顧朝朗都是見過這人一回，正是顧清的夫婿李輝。李輝也不是一個健談的，隻比顧朝朗稍好一些，兩個男子麵對麵坐著，隻問了兩聲好，接下來就是顧朝朗偶爾問一句，李輝笑著回答，然後又寒暄一句，很是尷尬。時樂和顧清正手挨著手在說笑，看著他倆那樣也笑得不行，尤其是顧朝朗，時樂一看就知道要不是他也關心顧清，想著多問問今晚回去和伯娘一家說說，也叫他們放心，不然他估計隻問一聲好就不會再說話了。四人也沒有多待，剛吃過飯，顧清還要回去那家幫忙收拾碗筷，李輝也要去幫忙送客人，時樂和顧朝朗就告辭離開了。出門前，時樂拉著顧清的手，又低聲道：“今晚回去我就去你家，和伯娘她們說說，也叫她們別擔心你，但是你若是有什麽事可不能瞞著我們，一定要說，知道嗎？”顧清重重點頭，“知道了，時樂哥哥，那你記得和我娘說我好好的。”時樂也點點頭，這才告辭離開。這會兒已是黃昏，兩個村子有一段距離，時樂和顧朝朗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爭取能在天黑前趕到家。兩人走到青塘村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路過顧大伯家時，兩人在外頭喊了一聲，等李秋芳出來開門，時樂將今日所見所聞都和她說了一遍，尤其是顧清的話，時樂一字不落地和李秋芳說了。顧清出嫁沒多久，李秋芳心裏一直記掛著，此刻聽了這些話，才算有些心安。時樂說完，顧朝朗又冷不丁添了一句，“那人瞧著是個踏實的，家裏柴火堆的滿滿的。”時樂和李秋芳兩人齊刷刷地看向顧朝朗，臉上都是詫異，隻顧朝朗麵不改色，還點了點頭。時樂和李秋芳頓時笑開了，方才的傷感都散去許多，兩人又扯了些閑話，時樂才告辭離開。此時天已經全黑了，隻有些星子在閃爍著，路都已經看不清了，顧朝朗伸手攬著時樂，兩人慢慢地往回走。回到家，兩人也沒有燒水，就用院裏的冷水洗漱了就回屋歇下。次日，兩人又開始忙碌，上山砍柴，下田追肥，地裏除草，都是細碎的活計，幹起來卻不容易，一忙就是一整天，眨眼間已經六月中旬了。斷斷續續下了幾日雨，山上的菌子已經開始出了，菌子種類繁多，顏色各異，紅的，綠的，白的，黃的，有的味道極其鮮美，甚至能拿去鎮上賣，價錢也高，一斤能賣十多文錢，有的則有毒，吃了會腹痛，還會口吐白沫，甚至死亡，所以撿菌子也是一個技術活。田地裏的活計不忙，最近又是雨水天，兩人早上就放下活計，上山撿菌子，既能自家嚐嚐鮮，遇上好的還能拿去鎮上賣了添補家用。今日天上飄著小雨，遠處山上霧蒙蒙的，天不亮時樂和顧朝朗就起床洗漱，拿上籃子，披上蓑衣，準備上山去。雨天山路濕滑，兩人沿著山路走了約莫一柱香，就換了一條小路，開始在樹林間穿梭，尤其是鬆針覆蓋處，用木棍一挑就能發現下麵藏著圓滾滾的一朵菌子。顧朝朗小時候就常往山上跑，往年這個時候也會上山撿菌子去賣，知道不少菌窩，這棵鬆樹腳下，那叢楊梅樹旁邊，這邊山坡腳，那邊山坳處，兩人一邊走一邊找，有撲了空的，也有一下就找到十幾朵的，一早上心情起起落落，好不有趣。越往深處走，地上青苔越多，加上枯枝落葉，更是濕滑，時樂已經摔了兩回了，幸好地上都是厚厚的落葉，也不疼。從時樂摔跤後，籃子就是顧朝朗拎著了，兩人隔得不遠，時樂撿到菌子就喊一聲，然後順著聲音去找顧朝朗，有的時候撿到的多就是顧朝朗過來找時樂。撿菌子雖然累人，但也是一項讓人心情愉悅的活動，爬了許久的山終於撿到一朵菌子，或是不經意間一轉頭，就發現後頭有好幾朵又大又肥的菌子，仿佛是在那裏等著你去撿它，都讓人開心不已。偶爾也會有些懊惱，一時不注意就會把落葉看成菌子，興衝衝地跑過去，卻隻能茫然四顧，還有好多以前沒見過的，也不敢撿，最讓人難受的是看到十分值錢的菌子，過去一看卻發現裏頭已經被蟲子吃空了。時樂和顧朝朗今早運氣還算可以，雖然沒有撿到價錢很高的菌子，但是撿到了許多味道不錯的，有會流出白色汁水的可以生吃的菌子，還有口感嫩滑的，味道有些像雞油的，各式各樣在。這些其實也是可以賣的，四五文錢一斤，不過今日是兩人今年第一次上山撿菌子，時樂和顧朝朗就決定都帶回家自家吃，明日撿到的再拿去賣。兩人下山時已經接近正午，顧朝朗拎著兩個籃子走在前頭，時樂就跟著他走，手裏還拿著一根粗木棍，路滑的時候可以杵一下。回到家沒急著做飯，兩人先把蓑衣脫下來晾著，就回屋換衣裳，今早的雨雖然不大，但是山上的樹葉上到處都是水，兩人在山裏轉了一早上，這會兒已經濕透了，隻有後背披著蓑衣的地方還是幹的。換過衣裳，顧朝朗去灶房燒火煮飯，然後從水缸裏打水回屋洗菌子，時樂就在簷下洗衣裳，也不用澡豆，隻需把上頭沾到的泥搓洗幹淨就成，明日上山還能接著穿。等衣裳洗完晾在簷下，時樂把木盆收好，就三步做兩步跑到灶房幫忙做飯。顧朝朗已經把菌子洗幹淨並且用手撕開了，時樂可以直接做，今天是第一回 吃，時樂特意做的煮菌子，顧朝朗就坐在灶台前燒火，煮菌子十分關鍵的一步就是火要旺，煮出來才好吃，並且不會中毒，另外就是要往裏頭擱兩瓣蒜，如果蒜變黑就證明今日沒做好，菌子不能吃了。不多時，鮮美的菌湯就上桌了，時樂又做了一個清炒白菜，兩人就開始吃飯，顧朝朗先夾了一點兒菌子吃了，害怕萬一沒做熟時樂吃了肚子疼，顧朝朗吃完又等了片刻，沒發覺哪裏不對勁，這才讓時樂吃。吃過飯，外頭的雨依然沒停，兩人合計了一下還是決定再上山一趟，反正也不能做農活，還不如去撿菌子。下午運氣比早上要好得多，剛到半山腰，兩人就撿到了好幾朵貴價的菌子，當下更是信心大增，又在附近轉悠了許久。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兩人已經撿到一斤多了，菌子不禁放，今天撿的明天就壞了，得當天就拿去賣，兩人就準備下山回家，沒想到下山途中又撿到了十幾朵，時樂更是開心，腳步都輕快了幾分。一到家，時樂就催促顧朝朗回屋換衣裳，今兒天有些晚了，時樂一個人有些不敢去鎮上，家裏剩下的菌子也等著處理，隻能顧朝朗一個人去賣，時樂回來的路上把能想到的話都交代了一遍，就希望顧朝朗能學會怎麽吆喝，然後把菌子賣出去。顧朝朗拎著竹籃出門前，時樂又叮囑了一遍，不過這回不同，“賣不出去也沒關係，帶回來我們今晚吃，價錢貴的菌子味道更好呢。”今早已經吃過一回，兩人就決定下午撿到的但凡能賣都賣出去，這會兒籃子裏裝的滿滿當當的，上方還擱著一些樹葉防雨。顧朝朗低頭看了一眼籃子，點了點頭，又把蓑衣拉往籃子上擋著雨，就快步出去了。忽地一陣風，時樂打了個寒顫，才想起方才忙著分揀菌子，還沒來得及換衣裳，也顧不上看顧朝朗走出去多遠，急忙跑回屋子把衣裳換了然後就是做家務，做飯，等著顧朝朗回來。今兒一直下雨，酉時剛到，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顧朝朗才到家，時樂打眼一看，籃子空蕩蕩的，一下提高嗓音，“全賣出去了？”顧朝朗應了一聲，“今兒鎮上賣菌子的不多，買的人不少，就全賣出去了，明天估計不行。”時樂還是開心，擺擺手道：“好事兒哪能一直是咱們的，今兒賣出去已經很不錯了。”顧朝朗也點頭，把懷裏的錢掏出來遞過去，“二十六文錢，你收著。”時樂把錢接過放到桌上，“一會兒再收起來，明天咱們還去，希望能賣十文錢，今天我還看到楊梅了，就是還是綠的，等熟了摘一些回來吃，還能做楊梅湯。”顧朝朗一向聽時樂的，兩人少有意見不合的時候，這會兒也應了，還開口道：“映山紅也快開了，到時候折兩枝回來，那個花我小時候吃過，是酸甜的。”“我也吃過，我小時候可喜歡吃了，除了吃，還能折幾枝回來插著，紅彤彤的看著就喜慶。”顧朝朗想起之前的桃花，想著時樂喜歡花，又道：“我記得山上還有玉蘭花，下回遇見也能摘一些。”第70章 顧朝朗想起之前的桃花，想著時樂喜歡花，又道：“我記得山上還有玉蘭花，也能摘一些。”正是花開的時候，除了映山紅和玉蘭，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小花都開的正好，下山的時候都能順手摘一些回家插瓶，看著就生機盎然。雨季連綿，時樂和顧朝朗隻有天晴的時候才下地，雨水天就上山撿菌子，下午帶去鎮上賣，不過十多天，也賺了近二百文錢。正是大暑時節，下過雨也是熱氣騰騰，豔陽天更是酷暑難耐，時樂便不再去山上了，之前做過涼糕和涼粉，都是適合夏天炎熱時吃的，還有山上摘的楊梅，做成楊梅湯應該有不少人喜歡，時樂就決定去集市上擺個攤賣吃食。這天下午，顧朝朗也留在了家裏，坐在灶房裏磨豌豆麵，磨了估摸有十斤，一斤豌豆麵能做五斤左右的涼粉，今天磨的足夠用了。磨完豌豆麵，顧朝朗歇了口氣就開始磨米漿，米是正午泡上的，現在泡了一個多時辰，正合適，磨好的米漿就放在木桶裏，米漿放不了多久，今天磨的也不多，隻夠一兩天的量。涼粉和涼糕都要明天一早做，然後放涼，等巳時過後太陽越來越曬的時候帶去集市上賣，倒是楊梅湯可以現在就做。楊梅是昨日和今早上山摘的，足足一籃子，時樂用了最簡單的做法，把楊梅放進水裏，加少許鹽浸泡，然後清水洗淨，洗幹淨的楊梅加水煮，煮沸後撇去浮沫，用勺子壓碎楊梅去核，再加入冰糖繼續煮一盞茶的時間，煮好的楊梅湯裝進木桶吊進井裏放涼，這樣明天喝的時候就是冰涼的，味道更好。時樂熬楊梅湯的時候加的水不多，熬出來就十分濃鬱，他盛了半碗喝了一口，覺得有些甜了，酸味極淡，剩下的給顧朝朗喝了一口，顧朝朗也覺得甜，時樂又往碗裏兌了一些涼水，喝起來味道更好。時樂本來還有些擔心熬出來的楊梅湯不夠多，賺不了幾文錢，現在不僅不擔心，還十分開心，明天去集市得再帶幾桶井水一起去，到時候兌進楊梅湯裏，不僅分量增多，味道也更好，肯定能多賣不少錢。楊梅湯就用竹筒裝，一杯一文錢，甜滋滋，冰涼涼的楊梅湯，是夏日裏最美味的香飲子之一。再就是涼粉和涼糕，一個鹹香，加蔥花香菜，醬油辣椒等調味，鮮香麻辣，開胃可口，一個清甜，加紅糖水調味，口感綿柔細嫩。時樂已經計劃好了，明日擺攤支兩張桌子並幾個凳子，上頭配一把大傘，不過傘家裏沒有，得去租借，然後吃食就用陶碗裝，分成大小碗，大碗三文，小碗兩文，這樣大部分人應該都舍得買一個小碗吃，能賺不少。顧朝朗磨完米漿，兩人就拿上柴刀去了後山腳下砍竹子，一大捆竹子拖回家裏，還要做成竹筒，磨邊，也有些費功夫。顧朝朗在涼亭裏磨竹筒的時候時樂回了灶房，把明天要用到的碗筷都重新清洗了一遍，桌椅也擦洗幹淨。兩人忙完時天已經擦黑了，時樂匆匆做了晚飯，兩人吃過飯洗漱完就歇下了。翌日，天還沒亮兩人就起床了，顧朝朗上山撿菌子，不過他今早隻能去一個半時辰就得回來，得推車送時樂去集市上擺攤。時樂則在灶房做涼糕和涼粉，都是做過好幾回的，做起來也很快，時樂先做的是涼糕，因為涼糕放涼凝固後還要漂洗，涼粉則不用，凝固成型即可。時樂做完涼糕顧朝朗還沒回來，他就先把桌椅和一些零碎物件放進推車上，然後才接著做豌豆涼粉。顧朝朗比預估的時間回來的還要早一些，今天運氣不好沒撿到多少菌子，顧朝朗就想著早點回來，今日天熱，涼粉應該能賣的不錯。兩人到集市時正是太陽剛熱起來的時候，剛把桌椅放好吆喝了兩聲，就有一家三口過來了，那個小姑娘瞧著七八歲的樣子，額頭上都是汗，她爹娘正在哄她，“乖啊，娘給你買涼粉吃，香香的可好吃了。”“對對對，爹也給你買，還有涼糕呢，吃兩份。”時樂讓顧朝朗接著收拾東西，把調料拿出來，自己則上前招呼客人，“咱這有涼粉，涼糕，還有沁過井水的楊梅湯，味道也好，最是解暑，涼粉涼糕都是大碗三文，小碗兩文，楊梅湯隻要一文錢。”時樂說完就側過身把碗拿出來，“您二位瞧，咱家這小碗份量也是足的，您家這小女兒吃足夠了，您二位若是沒想好吃什麽，也可以各來一碗，到時候換著吃。”那婦人搖了搖頭，笑著道：“方才聽到小哥兒您吆喝，我們就想好了，來一個大碗的涼粉，兩個小碗涼糕，再來一杯楊梅湯。”時樂臉上笑意更濃，連忙道：“好嘞，一共九文錢，可以忌口？蔥花香菜，辣椒花椒有什麽不吃的嗎？”那婦人又搖搖頭，“沒什麽忌口，都吃。”成荷包裏掏出錢遞給時樂，就牽著自家孩子過去坐了。時樂把錢往懷裏一塞，就開始準備，涼糕方便，直接用勺子一舀，再往上頭澆一點紅糖水即可，楊梅湯也是現成的。時樂今兒臨出門前又覺得在攤子上給楊梅湯兌水瞧著不合適，像是偷工減料的，就還是在家裏就兌好了，現在的楊梅湯甜度剛好。隻有涼粉麻煩一些，時樂就先把涼糕和楊梅湯端過去了，“您家今兒是第一位客人，給您二位多送一杯楊梅湯，涼粉馬上就來。”時樂說完就回後頭切涼粉去了，涼粉用刀切成厚片，加上調料，再淋上滿滿一勺的酸湯，酸辣開胃。那一家三口吃得有些慢，不過這會兒攤子上一直沒再來人，他們坐著也顯得熱鬧一些，等他們吃完走了，時樂就把碗筷收了洗幹淨，又把桌子也擦了一遍。顧朝朗瞧著攤子上沒人，就決定先回去一趟，今日洗碗需要不少水，得回去再打幾桶水帶來。時樂看到顧朝朗要走，連忙招手，“等我想想可還缺什麽你一並帶來。”想了半晌沒想出來，最後隻交代顧朝朗回去後記得喂雞。顧朝朗走後，時樂一個人坐著更是無聊，攤子前一直沒人來，他就在攤子四周走來走去，隻是也不敢走遠，一邊走還一邊瞧四周在賣什麽。許是還不到飯點，四周的吃食攤子上人都不多，倒是賣蔬菜水果的攤子前人比較多，還有賣草帽的，賣雞蛋的，遠處還傳來賣小雞仔和小豬仔的吆喝聲，聲音那叫一個雄渾，隔得那麽遠還聽得一清二楚。時樂仿佛受到了鼓舞，又回到攤子後開始吆喝，“冰涼涼，甜滋滋的楊梅湯，一文錢一杯嘞，口感細膩噴香的豌豆粉，甜蜜爽滑的涼糕，隻要兩文錢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