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灶房收拾幹淨就回屋歇下。翌日，初三。俗話說，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飽，時樂和顧朝朗今日雖然醒得早，但並沒有起床，先是窩在被窩裏說了一會兒閑話，又睡了個回籠覺才起。從今日開始，年節就差不多結束了，顧朝朗正午吃過飯就拿著柴刀上山砍柴去了。時樂也把家裏各處收拾打掃了一遍，能燒的就放在火塘裏燒了，灰塵各種倒去後院菜地，剩下的則扔到後院的大坑裏漚肥。忙完這一茬，時樂回灶房燒了熱水，在院子裏開始洗衣裳。顧朝朗扛著柴火回來時，時樂還在院子裏刷鞋，一旁的架子上已經晾著好幾件衣裳。時樂抽空扭頭看著顧朝朗道：“今天你做飯吧，我把手裏這點忙完。”顧朝朗已經挽起袖子過來，“冷水凍手，我來洗吧，你去做飯順便歇會兒。”時樂擺擺手，把手上的泡沫吹開，“沒多少了，你快做飯去，今晚得早睡呢。”大年初三的習俗就是安睡遲起，傳說這天是老鼠嫁女兒的日子，所以晚上要早早入睡，不能驚擾到老鼠嫁女兒，否則老鼠就要禍害這一家。顧朝朗沒再說什麽，轉身回灶房做飯去了。他的手藝在時樂的指導下也有了進步，現在做個三菜一湯已經沒有難度了，他先將米煮上，才開始琢磨今晚的菜式。前幾日灌臘腸剩的肉末豆腐餅已經曬幹了，現在吃正好，不硬，炒蒜苗或者炒辣椒都好吃。還有豬血也剩一些，得抓緊吃完，不然該放壞了。甜白酒也不能久放，顧朝朗記得聽時樂說過可以用來煮酒釀雞蛋，不過這個他不會做，到時候問問怎麽做。顧朝朗做飯手腳有些慢，時樂洗完鞋，把院子收拾幹淨回屋時顧朝朗才開始做菜。時樂看了一眼灶台，詢問道：“可要我幫忙？”顧朝朗悶聲拒絕了，“你坐著烤火，我自己可以。”時樂將信將疑的看著顧朝朗，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麽，反正他也在灶房，到時候不行再過去幫忙。過了一陣，顧朝朗已經做好一個菜了，第二個菜剛下鍋，他就轉頭問道：“上回你說的酒釀雞蛋是怎麽做的？”時樂愣了一下，疑惑道：“怎麽突然想起做這個？有菜吃就不吃雞蛋了吧，攢著過些日子去賣。”顧朝朗回道：“還有些甜白酒，別浪費了，不差這一個雞蛋。”時樂感覺這話好像有點不對勁，但是又沒反應過來是哪裏，眨了眨眼道：“那我在火塘上煮吧，你炒菜就是。”顧朝朗搖了搖頭，沉聲道：“你說就行，我做。”時樂橫了他一眼，“鍋裏的菜快糊了，愣著做什麽，我說我做就我做。”顧朝朗張了張嘴，沒敢說什麽，默默地轉過頭炒菜。時樂看著他有些好笑，搖了搖頭，把另一口鍋放在火塘上，加水燒上，起身去櫥櫃裏拿了糯米麵，幾下和好麵，搓了一把小圓子出來。酒釀雞蛋得加上圓子才好吃，還有紅棗，臘八的時候買的，當時沒有用完，又舍不得吃就留到了現在，拿來搭配雞蛋正好。鍋裏水燒開，時樂打了兩個雞蛋進去，桌上顧朝朗隻放了一個，他又拿了一個，哪有兩個人吃一個雞蛋的。等雞蛋煮成形撈出來放在碗裏，碗裏加入紅棗和小圓子繼續煮，煮熟後加入幾勺甜白酒，荷包蛋，紅糖再煮一會兒就可以了。另一邊顧朝朗已經端菜上桌，盛好米飯等著時樂了。時樂把鍋裏的雞蛋盛出來，放了一碗在顧朝朗麵前，才在對麵開始吃飯。顧朝朗看著碗裏的雞蛋，抿了抿唇，就要夾給時樂。時樂一看他伸筷子就知道他要幹嘛，把手裏的碗放下就盯著顧朝朗看。顧朝朗咽了下口水，慢慢地把伸出去的筷子又縮回來，一口把雞蛋咬去大半。時樂這才輕哼了一聲，埋頭吃飯。吃過飯，顧朝朗自覺起身收拾碗筷，說好了他做飯，結果時樂也做了，現在自然應該他洗碗。時樂也不和他搶，拿上湯瓶去院子裏裝滿水，開始燒今晚洗漱用的水。等顧朝朗洗好碗筷，火塘上的水也熱了，兩人洗漱完就早早歇下。翌日一早，顧朝朗早早地就拿上農具下地幹活，馬上就是立春，小麥地要清溝、劃鋤，有不少活計等著，不能再歇了。時樂也沒有閑著，趁現在還沒有開始春耕，得多繡幾張帕子，元宵節那日帶去鎮上賣了換些錢，買幾隻小雞仔回來。下午，顧朝朗申時剛過就回來了，今日初四，是迎灶神的日子。時樂早早準備好果品，等顧朝朗到家，收拾打掃一番，兩人將請回來的灶神像拿到灶房，就貼在灶台斜上方。貼好神像，兩人就開始焚香點燭，供奉茶酒，以示恭迎灶神。今晚還要把前幾天剩下的飯菜都吃完，撣塵掃地，然後把垃圾堆到院子裏準備“扔窮”。翌日，顧朝朗並沒有急著出門，初五是迎財神的日子，一大早，時樂和顧朝朗就把院門，屋門和窗戶都打開，迎接財神進家門。然後開始打掃屋子，昨日隻打掃了灶房，今天得把剩下的地方都打掃幹淨。打掃出來的垃圾都堆到院子裏，時樂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在院子裏洗了手，回灶房開始包餃子。吃餃子也是初五的習俗，因為包餃子要把餃子皮捏緊，就像“捏住小人嘴”一樣，寓意著今年一年到頭不被小人所陷害。時樂今天包的是薺菜餡的餃子，薺菜是一早去後院外的路邊摘的，難得的鮮嫩，味道也好。顧朝朗連吃了兩碗，才放下碗筷下地幹活。*大年初六，立春。時樂今日起得很早，天不亮就從床上爬起來，匆匆洗漱完就把院裏的垃圾扔出去。今天是送窮的日子，時樂扔出去的除了這幾日打掃出來的垃圾，還有顧朝朗前幾年的已經穿不了的衣裳，上頭打滿了粗糙的補丁。這是時樂昨日收拾屋子從角落裏翻出來的，連顧朝朗都不記得這件衣裳是哪年的了，當然，這主要是因為之前顧朝朗的衣裳都隻有一個顏色。時樂從外頭回來時正遇上要下地的顧朝朗，他笑著交代道：“幹一會兒就回來，今天立春，做春卷吃。”顧朝朗應了一聲，又道：“你快回屋去，外頭冷。”時樂朝他笑著擺擺手，兩步走回院子，扭頭見顧朝朗已經走遠了才關上院門。呼地一陣風吹來，時樂打了個哆嗦，他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回灶房，坐在火塘邊把火生起來，好一陣才暖和過來。第50章 這天氣真是變幻莫測，明明前兩日已經沒有那麽冷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又冷起來，但瞧著天色又不像要下雨。時樂想了一下沒想明白，也不再在意這事兒，起身回屋拿了針線籃子，坐在火塘邊繡帕子。這張帕子昨日就開始繡，時樂今早隻繡了小半個時辰就完成了，繡完他也沒接著繼續幹，今日立春，是吃春卷的日子，但是春卷做起來有些麻煩，得抓緊時間做。時樂去後院拿了竹籃，鎖上院門就往外走，春卷餡他想做薺菜豬肉的，比韭菜的要好吃一些。昨日就吃的薺菜餃子，可惜他去摘薺菜的時候沒想起來今天要做春卷，摘的量隻夠包餃子的。時樂心裏暗道，現摘的薺菜更好，更新鮮，他一點兒也不懊惱昨天忘記了，哼。幸好薺菜到處都是，隔一天再摘也沒什麽，時樂拿著鐮刀，齊根割的薺菜，這樣不會沾到很多泥土，洗起來也方便。今天風刮的很大，時樂摘了半籃子，就大步往家裏趕，他出門時特意往火塘裏添了柴，這會兒應該還沒有熄滅，灶房裏肯定也很暖和。他還特意把湯瓶也放上去燒著，等會兒洗菜、和麵都可以用熱水。時樂幾乎是小跑著回家，拎著籃子衝進灶房，隨意地把籃子放在地上就坐到火塘邊烤火，轉著圈地把全身烤熱，才長舒一口氣準備幹活。他準備先做春卷皮，因為這個是最麻煩的。從麵袋子裏舀了麵放到盆裏，加鹽，少量多次地加入溫水，這樣麵醒發地更快，春卷皮也更柔軟，再用筷子攪成麵絮，湯瓶裏的水已經有些燙了，時樂還兌了一些冷水進去。然後把麵絮揉成麵團，放到火塘邊溫著醒發。醒發的過程時樂製作了油酥，又把薺菜也洗幹淨，焯水後切碎，把水分擠幹放到碗裏。接下來就是剁肉末，時樂特意切了一塊多瘦少肥的肉，切成長條再剁碎，剁好的肉末放到大海碗裏，加入蔥薑末，鹽和花椒粉，再把薺菜放進去，打一個雞蛋進去，用筷子拌勻。調好的餡料先放到櫥櫃裏，灶房裏一直燃著火，難免有些木柴灰，今天外頭風又大，灶房裏灰塵更大。時樂忙完往火塘邊瞧了一眼，麵團還沒有醒發好，他又坐著歇了一會。約莫又過去一炷香的時間，麵團才醒發地差不多，時樂把麵團放到案板上，分成幾個麵劑子，擀成小圓皮，塗上一層油酥，疊起來繼續擀，一直重複這個過程，擀個十層左右就差不多了，再擀平。擀好的麵皮直接放進鍋裏烙，差不多四五個呼吸的時間就可以翻麵撕一層下來，繼續這個過程，等麵皮撕完，做好的春卷皮薄如蟬翼，除了包春卷，還可以包菜，是完全不一樣的滋味。春卷皮放涼後就可以包餡了，從底部向上包，卷成扁平的長條狀，頂部用一點麵糊固定，這樣邊緣才能包裹緊密，不會露餡。最後一步就是炸春卷，熱鍋加油至微熱，放入春卷，小火慢慢煎熟直至兩麵金黃，不過現在還早，春卷要趁熱才好吃，時樂準備等顧朝朗到家再炸。倒是可以先做飯，顧朝朗出門前他特意交代了早些回來，這會兒應該差不多了。剛過完年，是最不用愁吃什麽的時候，時樂今天準備做的是醃菜炒肉和一個清炒白菜，加上春卷，兩個人吃足夠了。時樂把菜全部切好放在桌上，要用到的配菜也準備好，洗了手就去了側屋，炒菜很快，他想著再等等。顧朝朗今早下地穿的是舊棉衣，沒那麽暖和，時樂準備先把他的另一件棉衣找出來，放到火塘邊烤著，等顧朝朗回來就換上暖和的棉衣。沒過多久，時樂就聽到外頭傳來動靜，他探出頭一看果然是顧朝朗回來了。時樂把膝蓋上的棉衣放到一旁，倒了一盆熱水端著出去，“快洗洗暖和一下。”顧朝朗將農具放到灶房外的牆角，接過時樂手裏的盆就在院子裏洗漱。時樂又道：“快點洗完進來烤火。”說完就轉身回屋了，他得抓緊時間炒菜。顧朝朗剛踏進灶房，就聽到時樂叫他脫衣裳，一下愣住了。時樂疑惑轉頭，這人怎麽還不脫，又指了指一旁凳子上的棉衣，“剛烤暖和的棉衣，快換上，今天那麽冷你應該穿這件下地的。”顧朝朗這才反應過來，撓了撓頭道：“幹著活就不冷了。”隨後才拿起火塘邊的衣裳換上。時樂挑了下眉，“衣裳做了就是要穿的，幹活不冷你來回的時候會冷啊。”顧朝朗想不出什麽話反駁，悶聲應了，見時樂在炒菜，又道：“還有什麽要做的嗎？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