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騎小隊長早有心理準備, 一邊飛速往回報訊, 一邊通知上峰,已撒開人手尋舟。


    奈何這一帶本人跡甚稀, 一場大戰又致使百姓連夜散逃,好不容易尋得幾條烏篷船來, 已經是一個多時辰後的事。


    傅縉心急如焚, 直接策馬, 連人帶馬直接飛躍了上去。


    “立即開船!!”


    樊嶽連同二人親衛匆匆跟著躍上, 傅縉厲聲催促。


    碧波粼粼, 烏篷船劃破水麵, 隻恨太慢,傅縉連連急促, 衛兵死命揮動船槳,“砰”一聲悶響,在距岸二丈,船底猛一觸及河床, 驟停了下來。


    傅縉一揚馬鞭,膘馬騰空奔出,已躍了上岸。


    由於是沿著昨夜小舟的大致方位渡河, 方才已看見幾艘小舟停泊稍上一點的地方, 他立即驅馬往那邊疾奔而去。


    樊嶽催促:“快,快!都趕緊跟上去!”


    傅縉急,他也急,昨夜到現在, 幾乎一個晝夜,他怕楚玥等人已遇上凶險。


    ……


    楚玥一行確實已遇上凶險。


    昨夜諸人心頭沉甸甸地登了岸,賈泗打起精神,道:“我們馬上折返易州。”


    作為寧王麾下的第一謀臣,他和楚玥狄謙等人不同,他雖不會武,但本不該在大軍陷入絕境中遁離的。但偏偏,寧王安排他離開。


    賈泗明白寧王的意思,世子申元留守易州,寧王這是托他,無論如何都要保全世子。


    主公絕境中的重托,且萬一大軍真遭逢不測,輔助世子才是謀求再興和複仇唯一的路。


    因此賈泗硬起心腸再不看對岸,就要急趕易州。


    楚玥等人如何不明白?俱立即翻身上馬。


    楚玥最後望一眼黑幢幢的對岸,隻得硬起心腸,狠狠一揚鞭。


    馬蹄疾疾,諸人乘夜色沿著上遊急急趕路,但沒想到過不了多久,卻發現了異常。


    “少夫人,你們看!”


    馮戊最先發現不對,諸人順著他所指看去,隻見河麵上一條烏篷船無聲無息破開夜霧,往北岸急急劃來。


    緊接著第一條後,是第二條,第三條,一整排足足十五六條。這距離其實不算太遠了,因此他們隱隱能看見上頭挨挨擠擠的,有馬,還有人,觀人的身影輪廓,正是甲兵。


    “不好,我們趕緊走!”


    賈泗視力最好,一看清,心頭當即漏跳一拍,“莫要再沿河而上了,我們往裏頭去!”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西河軍,意欲何為,不言自喻,不管寧王在不在,他們都是擊殺目標。


    可恨離那小舟有段距離了,想回頭鑿沉已來不及,如今卻不能再沿河而上,太容易被人追蹤,得立即遠離岸邊。


    會易州和世子匯合重要,但前提是得先保住性命。


    諸人當即撥轉碼頭,往另一側的草叢竄了進去。


    然可惜,終究是晚了些,他們能看見船上,船上自然也能看見他們,且還更早,因為章夙為此行任務順利,還特地配備的天生視力過人的甲兵。


    沒多久,賈泗楚玥等人便聽見急促追蹤而來的馬蹄聲,極繁雜,至少三四百人。


    他們這邊的護衛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但雙拳難敵四手,最怕敵方還會用箭陣,她抿唇:“我們往林子裏去,盡量迂回而行。”


    也盡量減少痕跡,如今隻能寄望利用地形和夜色遮掩,擺脫敵軍追蹤。


    ……


    日已當午,暮秋的豔陽高照,少了夜間的寒涼,多出不少暖意。


    但楚玥一點也沒覺得好受。


    進入林子,迂回而行,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法子,不但開了距離,且立即將追兵中占據了大比例普通精兵給絆住了。


    然很可惜,對方欲截殺寧王,好手也足有五六十,且明顯有備而來,落後一段,這五六十人很快又綴了上來。


    並且這次確定了方位,立即兵分三路包抄而上。


    楚玥等人策馬狂奔,但最終還是被追上。


    邊戰便邊逃,十分凶險,賈泗大概被人認了出來,幾輪亂箭正中肩背,如今搖搖欲墜,隻咬牙硬挺著。


    楚玥也十分狼狽,深秋裏汗水潺潺,沿著臉頰滴滴答答,她耳下一道擦傷,還是萬幸馮戊反應敏捷,她偏頭也足夠快,這才險險讓箭矢擦著耳下而過。


    浸著汗水,傷口辣辣地疼,但她已完全沒留意,拚了命連連打馬,她不會武,隻能盡量不給大隊伍以及保護她的馮戊梁榮等人拖後腿。


    一夜半日沒進食,汗水流得多,水囊卻早幹了,很渴,嘴唇急趕,楚玥咬牙狠狠揮鞭。


    那馬也是筋疲力盡,隻能勉力一竄,忽耳邊馮戊高喝:“趴下!”


    她立即往馬背一趴。


    “嗖嗖”兩聲破空銳響,頭皮有些涼,箭矢險險擦得她頭頂兩寸射過。


    楚玥重重喘了口氣,正要坐直,誰知胯.下馬背驟往前一傾,她短促驚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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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原來前方驟出現一處土坡,甚陡,高約莫二丈,疾衝的膘馬根本來不及收勢,直接一躍而下。


    馬倒還好,沒折了蹄子,隻楚玥卻沒這麽幸運。


    她實際早已力竭,這麽一記俯衝,她完全抓不住馬鞍,膘馬四蹄落地,她直接被拋了出去。


    好在楚玥雖驚卻未亂,身體騰空的一瞬間,她剩餘的一隻手死死抓住馬韁,盡力一纏一繞,手心登時劇痛,她被往回一扯,整個人重重撞在馬身上,再“砰”地落地。


    很疼,她渾身骨頭像是被撞碎了一般。隻尤未止,驚慌的膘馬落地後立即往前衝去,她一隻手還被馬韁纏住,被拖拽了足足四五丈遠,才勉強解開。


    一身塵土,背部火辣辣地疼,耳邊“噠噠噠”急促繁雜的馬蹄聲,卻是包抄而來的敵人已疾衝而下。


    楚玥被坐騎拖拽到坡下,恰恰好,正位於一敵騎的正前下方,那人順勢一扯一提韁繩,駿馬長聲嘶鳴,兩隻前蹄離地而起,而那再踏下的位置,已對準楚玥胸腔。


    這麽一踏若正著,保管她當場斃命。


    楚玥腦海有一瞬的空白,她本來是力竭且疼痛,已再無餘力動彈的,但在這個生死的光頭,她硬是咬緊牙關,用盡全力往上一挪!


    身體挪動了!


    隻可惜不多。


    傷痕力竭,人躺在地上亦難借力,楚玥這麽拚了命的挪動,也就勉強往斜上方挪了半尺,堪堪避過胸腔,腹部卻避無可避。


    楚玥眼睜睜看著一隻烏黑的鐵蹄落下,重重踏落在她的左小腹處。


    蹄鐵冰涼冷硬的觸感,柔軟的肌膚血肉,這一瞬,劇烈的疼痛。


    楚玥很明白,馬蹄落盡那刻,便是她腸穿肚爛之時。這一瞬她眼前閃過傅縉的的臉,俊雋冷肅,他於生死關頭相救過她不止一次。


    這份好,其實她一點沒忘的。


    楚玥喃喃:“……”


    也不知道想說什麽,但到底她什麽都來不及說,腹部疼痛加劇,她反射性往上一仰,蜷縮起身體。


    這一刹那,她很清晰地意識到,肚皮要破了。


    慘呼出聲。


    然就在這個千鈞一發之際,楚玥感覺到有一股強大的衝力,“轟”一聲猛地一撞,把將將要踏破她肚皮的那馬連人撞飛了出去。


    有一隻臂膀猛地一撈,將她撈上了馬。


    “寧兒,寧兒你怎麽樣?!”


    傅縉駭得渾身血液都要凝固,上岸後一路順著痕跡急追,才衝出密林,心急如焚的他驅馬奔下山坡,驟一眼,他的心髒停擺。


    “轟”一聲狂奔而上,將那馬撞飛出去,他立即俯身去撈,將人緊緊抱在懷裏,卻見她麵色青白帶紫,雙目緊閉,全無反應。


    “寧兒,寧兒你應應我!”


    他慌忙伸手去摸她腹部,一用力直接撕開軟甲,卻見玉白的肚皮上一個深深青色的蹄印,淤血在皮下凝聚,不幸中的萬幸,沒破。


    “寧兒?寧兒!”


    顫著手摸索過,傅縉忙拍她的臉,一疊聲呼喊。


    “……夫君?”


    楚玥喃喃。


    她情況卻不大好,微微睜了睜眼,卻覺眼前發黑,腹部劇痛,隻微不可聞說了一句,“好疼……”


    她頭一仰,昏迷過去。


    傅縉心如刀絞,五內俱焚,“陳禦,陳禦!!”


    餘光寒芒閃爍,他橫刀一劈,將兩個攻來的敵人一刀斃命,刀刃自頸間而過,頭顱落地,鮮血噴灑得他一頭一臉。


    傅縉半點也沒在意,尋得陳禦方向,立即往那邊殺過去。


    陳禦也看見怎麽一回事了,正擔心著,忙喊:“趕緊找個平正的地方躺下,才好施針!”


    現在慢一步的樊嶽等人已趕上來了,緩兵一到,戰場立即立即被控製住了。傅縉騰出手,立即左右睃視。


    他視線落在河邊,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盤水畔,那幾條烏篷船一直跟著,他當即一打馬,直接躍回船上。


    翻身下馬,衝入船艙,將人放下,他一臉新舊血跡斑斑,雙目赤紅,回頭道:“文盛,你快來看看!”


    陳禦也不廢話,立即給楚玥診脈,又檢查她的傷處。


    “脈搏細弱,四肢濕冷,麵白唇青,輕壓淤血左近有痛色,才乃內傷之症狀。”


    內傷是一個大類,楚玥這情況說白了就是內出血,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一旦出血不止,命在旦夕。


    陳禦道:“可有銀針?!”


    必須馬上止血施救,晚了就來不及了!然他的隨身攜帶的針藥已丟落,現在隻能幹瞪眼。


    好在船上有,登舟時,各色成藥和針包也是一並扔了上來的,傅縉已衝了出去,他很快把東西提了過來交給陳禦。


    床板上的楚玥血跡塵土斑斑,一張臉慘白泛著青,呼吸急促且弱,豆大的汗水從額頭滾下來,就這麽一會,已濕透的鬢發。


    她很痛苦。


    她仍未脫險,陳禦施完針之前,也不敢保證效果。


    傅縉俯身下來,握住她的手,緊緊貼著自己的臉側,“沒事的,寧兒你別怕!”


    傅縉也是麵無人色,隻陳禦已顧不上他,快速打開針包,抽出銀針在燈火上一灼,立即刺入楚玥腹部穴道。


    空氣仿佛凝滯,整個室內鴉雀無聲,有汗水淌進陳禦的眼窩,但他眼睫都沒顫,一連給楚玥紮了數十針,慢慢地旋著,又取了兩個藥丸子讓傅縉給她喂下。


    楚玥牙關咬得很緊,他輕輕揉著,將藥丸捏碎給她喂下,而後重新握緊她的手,緊緊盯著陳禦的動作。


    仿佛過了一世紀這麽長,陳禦再一次察看後,力竭栽坐在地。


    “血止住了。”


    天籟之聲也不外如是,從來沒有這麽一刻這麽慶幸過,傅縉閉了閉眼,膝蓋觸地,大口大口呼吸。


    感謝上蒼。


    真的。


    劫後餘生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麽真切體會過。


    ……


    楚玥內出血止住了,但情況也不怎麽好,她沒醒,卻發起了高熱。


    烏篷船馳往最近的城鎮,急急配了藥,傅縉親自照顧,衣不解帶一個晝夜,她的熱度終於退去了。


    陳禦到了此時,才敢說楚玥脫離了險境。


    “接下來慢慢養,便能養好的。”


    陳禦勸:“承淵,你且去歇歇,你這樣,玥娘醒見了還得擔心。”


    傅縉臉色很不好看,大戰一場,渡江連夜急追,又親自照顧不肯假手於人,這一晝夜可謂心神繃緊到極點,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該得先歇歇去。


    傅縉一顆心終於落地,沒有拒絕,點點頭去了隔壁艙房。


    先略作梳洗,傅縉才絞了巾子,樊嶽也進來了。


    艙房有限二人一間,不過樊嶽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賈泗情況也很凶險,和楚玥是前後腳脫險的,他在那邊盯著,也是身心疲憊。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人才清醒些,樊嶽說:“我們正逆流而上,大約明日,就能趕上殿下了。”


    大戰剛過,外事還千頭萬緒,不過現在他不想說這些,一句帶過後,樊嶽真心實意勸:“承淵,你莫要太強了。”


    他其實大致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既然割舍不下,那為何不能適當調整一下呢?


    “戰場凶險,刀劍無眼,咱們都不知明日是否能留下命來,又何必這般為難自己。”


    “就好比今日,若玥娘有個萬一,你豈非抱憾終身?”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好呀寶寶們!給你們比顆小心心~ (*^▽^*) 明天見了啦!


    還要感謝下麵給文文投雷的寶寶噠,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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