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舍, 賈泗大讚:“玥娘巾幗不讓須眉。”


    實在讓人刮目相看了, 由淺入深,臨場機變, 不看人,真不敢相信這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到這會兒, 楚玥少不得接兩句漂亮話, 她謙遜又坦然:“都是為了殿下盡忠, 為了日後大事。”


    “極是。”


    賈泗讚賞, 又有些憂心和關切:“這麽一大筆銀子, 商號可吃力?”


    預算是有的, 但這一下差得太多了。不過楚玥來前另有準備,這他是知道的。


    寧王這些年不易, 趙氏商號投來以後一直有財資支持,廢話就不多說了,眼看大變起,後續需要趙氏商號協助的地方還很多, 可不能傷筋動骨,影響了商號正常運轉和擴張。


    賈泗說:“實在不行,咱略略削減一些。”


    這麽大一筆錢, 對於而言楚玥都不是小數目了, 但她拿得還不算費力,商號存銀和流動資金還充裕著。當然,她並不欲外人知曉自己的真實底細,哪怕是寧王和他這邊的人。


    “尚可。”


    楚玥長吐一口氣, 言簡意賅,臉上神色恰到好處,既不輕鬆也不過分緊繃,讓對方自行意會。


    又和說幾句,便散了,這一路賈泗也有些吃不消,得趕緊養精儲銳。


    身後的傅縉一直沒吭聲,回頭瞅了他一眼,他盯著她,目光灼灼。


    “你說,我來得對不?”


    回到屋裏,她笑嘻嘻回頭問道。


    那雙烏溜溜的美眸亮晶晶,她昂起小巧玲瓏的下巴,這得意洋洋的小模樣兒,有點兒狡黠。


    “很對。”


    門一關,他急不迫待俯身親她,薄唇輕觸她眼眸,她下意識閉了閉眼,他摩挲片刻,又吻上她的唇。


    這吻得很有些用力,親得楚玥唇瓣都有些麻麻疼疼的,夫妻近來少親近,他一下子就激動了,她忙拍開,瞪他:“還沒洗呢,我累。”


    最重要是還不知巴顏那邊成不成,笑歸笑,她心裏其實焦急著,真沒這個心情。


    嗔了他一眼。


    傅縉也知道,所有也沒進一步的想法,揉了揉她,就把她抱到腿上摟著,闔目平了氣息才睜眼。


    楚玥心裏惦記著:“也不知巴顏伯父那邊如何了?”


    “多少能湊一些。”


    這得看巴顏的買家裏頭中間商有多少,已盡人事了,說起正事,傅縉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先看情況如何,若缺口大,我們再設法。”


    楚玥點點頭,隻她清楚,這塞外之地並非他們的地盤,馬匹目標又大,欲設法,其實也很難。


    希望能一次順利成功吧。


    ……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的時間。


    總是特別難熬的。


    但幸好,巴顏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到了第三天的一大早,他遣人來請了楚玥。


    這事成了!


    巴顏手上的存貨,大半賣給了那個大買家,但其餘都是中間商。就定了個貨,都沒提,就反賺多倍了,誰不樂意?基本都願意回賣。


    巴顏這邊湊了四百匹。


    另外他約了幾個老朋友兼老對手,打交道多年很了解,他這索性讓出大半利潤,讓對方自己衡量。


    結果也比較順利,那幾位馬商手上的貨,大半都是賣給那位大買家的,但其中兩位由於貨較少,定金慢一拍,約的是聚會當天才到。


    眼下還是口頭協議階段,所以這兩人毫不猶豫,改賣巴顏。


    林林總總,湊夠了一千匹。


    楚玥大喜,回來宣布了這一好消息,眾人瞬間沸騰了。


    “好!太好了!”


    可不是太好了嗎?這麽奔波勞碌為了什麽,好不容易才終於成功購了馬!


    “辛苦玥娘了。”


    “哪裏,這是大家的功勞。”


    楚玥也是激動的,跨出成功第一步,她定了定神:“咱們該商議一下運輸的事了。”


    買馬是第一步,接下來這個運輸是第二個難關,眾人團團圍坐,不過不等他們開始商議,樊嶽卻先帶回來了另一個消息。


    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我們碰上老熟人了。”


    在楚玥傅縉等人忙碌著購馬的時候,樊嶽一直盯著那個比他們早幾日來的大買家。


    這人是最大的變數,得盯緊了。


    這麽一盯,卻盯出問題來了。


    之前得的消息,對方兩個人來的,一個胡商出門談買賣,另一個卻不怎麽露麵,當時傅縉判斷,這個不露頭的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結果也沒錯。


    樊嶽探察出這個結果的同時,他還把這個不怎麽露臉的人看清楚了。


    五旬上下的瘦削老者,目光炯炯有神,黃皮膚黑眼睛,一身胡服穿戴卻明顯是個大梁人,還是個樊嶽曾親眼見過,認識的人。


    郭庶,西河王帳下司馬。


    稅銀案時,此人領頭前往江南拉攏諸州,負責的還是鄧州楚家,樊嶽對楚家多有關注,還親自去過一回。


    眼下一看到人,就把對方認出來了。


    樊嶽皺眉:“我們搶了他不少馬,他必會盯上來的。”


    ……


    阿拉善東邊最大的客舍內,郭庶這邊也正談論此事。


    郭庶大怒:“什麽叫馬已售出,無法再接納定金!”


    他率人繞吐蕃而來,千裏迢迢,好在這阿拉善果然不愧盛名,存馬還是有的。許以重金,大肆收購馬匹,很順利地談妥,甚至比預算還有多出一二百匹。


    本來這一切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但誰知,眼下卻突然就出了大岔子。


    有一部分馬商竟突然改賣他人。


    皇帝對西河嚴防死守,偏這阿拉善的隻收現銀,隻能小心分批將金銀運出關。人走得肯定比銀車快的,路上遇匪又損失了一些,不得已之下,這定金隻能先緊著存貨多的馬商給了,剩兩個緩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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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後續金銀終於抵達,他吩咐趕緊去把定金付全,至於餘下尾款,則待提貨時再給。


    但誰知這金箱抬了出去,又被原樣抬返,那兩個馬商直接告訴他們,不好意思,馬賣完了。


    雖說存貨少,但加起來也有三四百匹。而且另外還有一個馬商直接遣人來說,之前的定金其實少了,不合規矩定不了這麽多馬,之前沒人出價就算了,因為有更高的價,他就直接就把沒定住的賣了。


    他是按照阿拉善一貫的馬匹定金算的,沒虧誰。


    這一下子,又直接減了二百餘匹。


    林林總總,一共少了六百餘匹的馬。


    郭庶又驚又怒:“你是如何洽談?不是說已經談妥了嗎?”


    郭庶怒罵的,正是那個出麵的吐蕃胡商。對方卻全然不懼郭庶怒容,聳聳肩,用不太標準的大梁官話道:“我說過了,我帶你們來買馬,你們換我們鐵器,生意我談妥當,是你們定金出了岔子,這不幹我的事。”


    這是一場交易,他做到位了,誰出的岔子誰負責。


    他提醒對方:“該給我們的鐵器,可不能少一件。”


    胡商也不怕,畢竟對方還得靠他們幫忙運馬及暫時存馬,不敢毀約的,他笑笑,指了指箱子表示原璧歸趙,直接就走人了。


    其他事,他不管。


    郭庶麵色鐵青:“來人!立即去查,老夫倒看看這橫插一足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眯了眯眼,敢搶馬,就得付出代價。


    這趟關外之行極重要,他帶足了人手,反正這兩千匹馬,他是必須帶夠回去的!


    ……


    另一邊。


    樊嶽道:“那個老匹夫已命人正查著了,我們該盡早決斷。”


    現在他們在暗,對方在明,由於提前做了布置,對方一時半會查不來。但也擋不久,阿拉善再大也有個限度,他們一行目標並不小。


    是進是退,該盡快做出決斷。


    楚玥慶幸,自己沒忘囑咐巴顏莫張揚,莫透露他們的身份和住處。


    她說:“馬已經買了,我們盡早離開為好吧?”


    他們一行的重任是買馬,一切應以此為先,這人生路不熟,麻煩應能少則少。


    傅縉頷首:“確實如此,我們明日一早提了馬,立即按原定計劃離開,以免橫生枝節。”


    現在很不適宜挑事,因為寧王暗中策劃造反乃最大的機密,絕不能讓外人察覺半點端倪,否則後果堪憂。


    他們現在明麵上是三個合夥的中間馬商,露出來的訊息越少越好,馬匹實在太多敏感,現在大變將生,無論如何都不能出岔子。


    傅縉當機立斷,立即決定盡快提馬離開阿拉善,他讓楚玥去通知巴顏,然後吩咐樊嶽製造虛假線索,確保今夜到明晨將郭庶的人引到另一邊去。


    “明日分三路,各自離去,出了婼羌再匯合。”


    必須將明麵中間馬商的身份貫徹得滴水不漏,傅縉一指地圖:“往西邊繞路,繞過喀喇城後,再悄悄向東。”


    向東,穿北戎邊境,目的地就是大梁北邊的關口。然大梁北境並不富饒,藩王也少,這路徑一旦泄露,太容易引起對方的疑心了。


    這回不得不多多繞遠路,傅縉肅容:“大家都小心些,必須確保沒有尾巴才可掉頭。”


    “是!”


    先往西,西邊有蒼西關和弋陽關,直通關中漢中,郭庶若生疑,那疑心也會落到趙王周王等幾位藩王身上。


    層層遮掩,確保萬無一失。


    傅縉一聲令下,諸人各自忙碌,連夜密鑼緊鼓的準備當中。


    次日天未亮,點齊人馬退了客舍,去和巴顏約定的地點交接了馬匹。


    這地點定在阿拉善的邊緣,一接了馬,傅縉一行立即分成三路,迅速離開阿拉善。


    ……


    “已提了馬,走了?”


    郭庶麵色陰沉沉的,可惜巴顏等馬商並不會在意任何人,郭庶這邊高不高興並不是他們會考慮的問題,在婼羌,在阿拉善,龍來了得盤,虎來了得臥著。


    郭庶確實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他甚至不能得罪了這些本地大馬商,否則就算提了馬,也走不出婼羌。


    “查出來是什麽人嗎?”他從牙縫冷冷擠出一句。


    隨隊校尉稟:“是三個中間馬商聯手,住在西邊的客舍,標下去反複探問過店家夥計,確實是三夥人。”


    “這三夥人出了阿拉善就分道揚鑣,已使人跟上去了,暫時看起來,並無異常。”


    “是大梁人?”


    “是的,往回紇鄯善方向去了。”


    出阿拉善,這馬已經無法截回了。


    郭庶極怒,同時總有些不安,大梁人,數量眾多的馬匹,這時機太湊巧了。


    哪怕連續幾日傳回的消息都是一切正常,但他心中總還有一絲絲狐疑。


    “往回紇鄯善方向,則是往西,走蒼西關和弋陽關。”


    直入靈州,南下往漢中,東南則是關中,繞甘州可抵達荊蜀。


    “趙王,周王,還有淮陽王。”


    會是誰嗎?


    西河王素有反心,他同樣很清楚幾個實力不弱且同樣蠢蠢欲動的藩王,郭庶在信中將這些人反複琢磨良久。


    不行,不管是不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一千匹馬都不能順利被人運到地方。


    郭庶眯了眯眼,招校尉過來:“你立即安排人到回紇鄯善烏羅等國邊境,將消息散於其邊軍,就說有大梁新馬販將一千匹馬從阿拉善運出,不日會途徑他們的邊界。”


    不管是草原還是西域上的諸國,搶掠乃一件很正常的事,馬匹是最重要的戰略資源,大梁新馬販,正是肥肉。


    借刀殺人。


    “是!”


    校尉領命而去,在轉身,又被郭庶叫了回來。


    “還有北戎,也遣個人去吧。”


    郭庶想了想,雖然覺得無甚可能,但還是不差這一點了,反正就費個人的功夫。


    “去吧。”


    本來,不過就是以防萬無一失的查漏補缺,郭庶其實已中計了的,但誰知卻歪打正著,傅縉等人正是來自大梁北方,真正要走的,正是北戎路線。


    ……


    傅縉楚玥等人陸續擺脫了尾巴,接著再耗了十日左右的時間,重新穿過婼羌,開始貼著北戎的南境而行。


    接下來的,才是最危險的一段路。


    在婼羌境內,由於楚玥事前花了大代價打點妥當,有本地大商號相助,一路上安全係數都是比較高的,還不容易暴露。


    但出了婼羌,北戎這邊就沒人了,貼著邊境而過,馬群目標很大的,一旦被北戎邊軍發現,必是重點掠奪目標。


    足足近千裏的路,而這裏是北戎地盤,他們現在隻有不足二百號人。


    傅縉將馬匹分成三隊,呈丁字形互相照應示警,盡可能多地遣出哨騎探聽消息,步步為營,做足了所有能做的準備,這悄悄才踏上北戎地界。


    越接近北戎,綠意越來越多,貼地生的牧草莎藜,膝蓋高的桔梗花,有石子有褐土,偶爾還能見到水流,一蓬一蓬的芨芨草,越往裏,就越茂盛高大。


    如今楚玥身邊這些芨芨草,比成年男人還高,至少兩米出頭,成片成片望不見盡頭,將人和馬都密密掩在其中。


    這路徑是特地選出來的,利於隱蔽,也不用攜太多草料,會輕鬆很多。


    空氣濕潤了很多,呼吸間楚玥感覺整個胸腔都舒暢了不少。


    傅縉牽著她前行。


    不能騎馬,以免太高暴露目標,“沙沙”撥開草叢快速行走,楚玥也不用看前路,她專心留意腳下,這野外得慎防蛇蟲什麽的。


    傅縉吩咐:“走快一些。”


    在這裏北上五六十裏有一個北戎駐兵點,巡邏不斷。他們耐心蟄伏,通過哨馬回報和北戎兵錯開了,需抓緊時間通過這段區域。


    大家都知道輕重,正提著一口氣快速前行。


    傅縉回頭:“我背你?”


    走一個時辰了,估摸著她要吃力了。


    楚玥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傅縉立即俯身,楚玥正要趴上他的背,誰知卻見他動作忽一頓。


    “怎麽了?”


    傅縉神色嚴肅起來,側耳仿佛傾聽什麽,楚玥立即緊張起來。


    偏偏樊嶽馮登幾人見狀,停下認真傾聽一陣,臉色也繃了起來。


    楚玥心提起。


    隱約的動靜越來越清晰,傅縉倏地抬眸:“有大批騎兵正往這邊趕來,應有近千人馬!”


    楚玥大驚失色:“怎麽會?不是避開了嗎?”


    明明避開了啊,哨兵探得很清楚,北戎兵是往反方向去了的,怎麽會突然掉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好寶寶們!我們明天見啦~ (づ ̄3 ̄)づ


    還要感謝“大魔王”扔了1個地雷噠,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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