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錦書一早和翠環去禦花園的荷花池采露,用宜興製的紫砂壺,裝了滿滿一壺露水,撐了小舟靠岸,剛上岸,就有幾個太監圍了上來,為首的一個指著錦書問:“你可是紀婕妤的二嫂,紀家二奶奶華錦書?”


    錦書聽他口氣甚是傲慢,恐怕是來者不善,回道:“民婦正是華錦書。”


    “那就跟咱家走一趟吧!”太監冷眼睨她。


    “去哪?”錦書心下突突,看這幾個太監的架勢,她若不順從,就要用強了,到底是誰要見她,或者說是誰想要動她呢?


    “二奶奶,這些是蕭貴妃身邊的人。”翠環在錦書耳邊悄聲道。


    錦書這才瞭然。


    “叫你去便去,囉嗦什麽?”說話的太監不耐煩道,另幾個就逼近了一步。


    錦書把紫砂壺往翠環懷裏一送,道:“這個你先拿回去,婕妤娘娘等著用呢!”


    翠環知道錦書的意思,讓她趕緊回去告訴婕妤娘娘,他們這哪是請人啊!簡直就是要把人架走,二奶奶有禍事了,翠環抱了紫砂壺趕緊往回跑。


    錦書被幾個太監前後左右圍夾著,七拐八彎的來到蕭貴妃的“玉辰宮”,一到“玉辰宮”,幾個太監就更加不客氣了,對錦書連捱帶攘。


    “跪下。”來到一處昏暗的屋子,不知是哪個太監在錦書腿彎處踹了一腳,嗬斥著迫使她跪下。


    這樣昏暗的光線,兇狠的目光,陰森的氛圍,錦書腦子裏隻蹦出一個詞“凶多吉少”。


    “貴妃娘娘到……”有人通傳。


    有細碎的腳步聲起,錦書抬眼,隻見一個衣著華貴的艷婦在幾位宮人的攙扶下從屏風後走出來。不用說她就是蕭貴妃了,隻見她頭戴紫金飛鳳珠玉冠,肩披月白繡海棠絹紗,身著絳紅色煙羅長裙,裙上大朵粉白芙蓉在款款蓮步中嬌艷威開,她的丹鳳眼微微上揚,和著眼裏幽冷的目光,端的是淩厲異常。這絕不是一個善主,錦書得出結論。


    蕭貴妃看了眼華錦書,心中微凜,果然是個美人兒,絕不輸於紀婕妤,難怪把皇上都迷住了。這個紀婕妤手段真是不賴啊!自己有了身孕不便伺候皇上,竟不惜把自己的嫂嫂弄進宮來迷惑皇上,紀家是書香世家,居然也會做這種齷齪卑劣之事,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皇後就是個老好人,紀家和她沾了點親,帶了點故,她便不好意思動手了,她看得過眼,宮中姐妹們可看不下去了,雨露均沾不敢指望,現在連皇後,兩位妃子都沾不到皇上的邊了,都是這個華錦書,一個低賤的民婦,攪亂了整個後宮……既然皇後不好意思出麵,那就隻好由她代勞了。


    “你就是華錦書……”蕭貴妃慢語聲冰冷如霜。


    錦書斂定心神,俯首道:“民婦華錦書見過貴妃娘娘。”


    “聽說你也是庶出之女?”蕭貴妃唇角噙了一抹輕慢之色。


    這個“也”字分明是在嗤笑泫歌的,宮中這些女子個個都是出生尊貴,像泫歌這樣姨娘生的,肯定要被她們瞧不起。


    “是。”錦書不卑不亢的回答。庶出又怎樣?除了皇後,就算你貴為夫人,貴妃,也不過是皇上的妾,有什麽好稀奇的,你生的孩子也叫庶出。


    “難怪,姨娘生養的,狐媚手段也厲害些。”蕭貴妃譏諷道。


    錦書微微一笑:“貴妃娘娘好像很瞧不起妾室呀!”


    “哼……”蕭貴妃冷笑道:“天底下有人瞧得起妾室嗎?”


    “可是,據民婦所知,皇上的結髮妻子隻有皇後一人。”錦書輕笑道。


    蕭貴妃臉色一沉:“你什麽意思?”


    錦書笑而不語,看蕭貴妃的胸膛起伏不定,心中暗慡,反正今天蕭貴妃也不會輕饒了她,那還跟她客氣什麽,叫她也知道知道,不要以為帶了貴妃的光環她就不是妾了,一個高級一點的妾而已。


    “本宮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蕭貴妃目光森冷如刀,恨不得將錦書撕成碎片。


    “民婦不過說了句實話。”


    錦書並不懼她,泫歌現在應該已經得到消息,已經在想辦法來救她。


    “你以為你迷惑了皇上就可以無所畏懼了嗎?皇上就算再喜歡你,也不可能給你什麽?就算我現在殺了你,皇上也無可奈何,你不過一介糙民,而且是有婦之夫……”蕭貴妃冷冷道。


    錦書腦海裏炸起一道驚雷,心底就像被閃電照耀的大地,這話是從何說起,皇上明明是對泫歌寵愛有加,怎麽說是和她有那個……對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們不過是要找個藉口除掉泫歌身邊的人罷了,一定是這樣,皇上絕對不可能喜歡她的,皇上怎麽可能會去喜歡一個有婦之夫?不可能的……可是,最近確實,皇上和她說的比泫歌的多,來“秋棠苑”大都是和她下棋……心裏亂了,一塌糊塗。


    “怎麽?無話可說了?”蕭貴妃嗤鼻道。


    “確實是無話可說,因為貴妃娘娘說的根本是無稽之事,而且貴妃娘娘要對付民婦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或許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些,那……民婦有什麽可說的呢?”錦書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小心應對。


    “哼!看來你還是有自知之明,隻要你承認,紀婕妤將你弄進宮就是為了迷惑皇上,以達到爭寵的目的,那麽,本宮會對你從輕發落,如若不然,今日你休想再走出這間屋子……”蕭貴妃威脅道。


    原來,這就是將她抓來的目的,為了打擊泫歌,她要是承認了,泫歌就得背上惑亂宮闈的罪名,不僅泫歌再難翻身,連紀家也一併遭殃,最最難堪的怕還是宣儀,這種事情,即便要她死也是不能做的。


    錦書定定地望著蕭貴妃,道:“民婦感謝蕭貴妃的仁慈,民富雖是一介女流,一個平民百姓,但是,民婦也知道禮義廉恥,知道做人要胸懷坦淡,實事求是,沒有的事就是沒有的,硬要說有就是造謠,說謊,難道蕭貴妃要民婦去說謊嗎?那……還不如蕭貴妃自己去說好了,民婦是決計不做這樣的事。”


    蕭貴妃氣的咬牙,恨恨道:“既然你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我便成全你,福公公,崔嬤嬤,這裏就交給你們,不論用什麽方法,直到她肯認罪為止。”


    “遵命!”福公公和崔嬤嬤如革命烈士般凜然領命。


    蕭貴妃狠狠瞪了眼錦書,起身離去。


    宮中雖然三令五申不許濫用私刑,但是屢禁不止,各位娘娘,主子,自個兒有什麽不順的事兒,總愛拿下人們出氣,而且手段毒辣。說不怕,那是假話,上回挨了一頓家法令錦書到現在都還害怕。


    一個嬤嬤端了了紅漆盤子上來,崔嬤嬤掀了上麵的紅布,隻見盤子裏插著幾根長長的,雪亮的銀針。


    錦書腦子裏立即把崔嬤嬤和容嬤嬤重疊在一起,不寒而慄。


    “捉住她的手,叫她嚐嚐十指連心的滋味,讓她嘴硬。”崔嬤嬤冷笑道,麵目猙獰可怖,比起容嬤嬤有過之而無不及。


    福公公使了個眼色,兩個太監上來抓住錦書的手,死死抓住。錦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十指穿心,這可是極其厲害的酷刑,天……隻怕她承受不住了,泫歌怎麽還不來救她?難道是皇上不肯來救嗎?皇上還說今日要請六皇叔來和她下棋的,難道,說不管就不管了嗎?難道皇上為了避嫌才不來的?抑或者,皇上根本就沒將她放在心上……也是,她不過是一個平民百姓,皇上憑什麽為了她去得罪蕭貴妃呢……


    “啊……”一陣劇烈的疼痛,無法形容的疼痛突然襲來,那針緩緩紮進指甲fèng裏,可卻像是紮進了人的心中,真正的十指連心,錦書不禁慘叫起來。


    ”怎麽樣?這滋味很不錯吧?”崔嬤嬤皮笑肉不笑,得意洋洋。


    錦書急喘著,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滾落下來,艱難道:“什麽時候崔嬤嬤自己也嚐一嚐就知道了……”


    崔嬤嬤怒道:“你還敢嘴硬,看來是不夠味啊……”說罷,對準錦書的另一個手指狠狠紮了進去。


    “啊……”錦書又是一陣慘呼,眼前一片白光,明晃晃的什麽也看不清了,痛,無處不在的痛,尖銳的痛,生不如死的痛……


    泫歌得到翠環的稟報,單憑她根本就奈何不了蕭貴妃,可是皇上的近侍安公公說皇上正和大臣們議事,不敢打擾,叫她等等,可是,二嫂在蕭貴妃那裏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險,叫她如何能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脫困(一)----


    “安公公,本宮必須立即見到皇上,還請安公公去通傳……”泫歌急切道。


    “婕妤娘娘,老奴真的不敢啊!皇上在議政的時候從不允許別人打擾,天大的事兒也大不過朝政不是?婕妤娘娘就耐心的等一會兒吧!”安公公推諉道,這後宮的妃嬪就是麻煩,每日的除了爭風吃醋,還能有啥正事兒?動不動就鬧到皇上跟前,皇上是那麽閑的人嗎?


    “安公公,人命關天啊!你若不肯通傳,那本宮自己去找皇上,皇上要責罰責罰本宮就是……”泫歌不顧安公公阻止就要往裏沖。


    安公公又不敢大力攔住,畢竟現在紀婕妤肚子裏有整個大康最珍貴的寶貝,可是不攔住的話,一群大臣在議政,一個妃子衝進去,這成何體統?安公公可以想像到皇上的臉會有多陰沉,眼神會有多可怕。


    “紀婕妤,紀婕妤……您等等,等等,還是老奴去通傳,老奴去……”安公公沒奈何,隻好妥協,大不了挨皇上一頓罵。


    正說著,身後有人道:“紀婕妤有什麽急事要見皇上?或者,本王可以代為通傳一聲。”


    泫歌回頭,見是六皇叔,大喜過望,忙道:“多謝六皇叔,嬪妾的二嫂進宮來照顧嬪妾,可是剛才不知何故被蕭貴妃帶走了,現在生死不明,還請六皇叔幫忙向皇上求個請,請皇上幫幫嬪妾。”


    六皇叔軒轅淳皺眉沉吟道:“這樣吧!紀婕妤身子不便,還是先回‘秋棠苑’,本王這就走一趟‘玉辰宮’,安公公,你等皇上議完朝政立即稟報皇上。”


    安公公如釋重負,求之不得,連忙道:“老奴記下了。”


    泫歌本想一起跟過去,可六皇叔已經大步離去。芳貞勸道:“娘娘還是回去等吧!小心腹中的孩子,而且娘娘去了也幫不上什麽。”泫歌隻好先回宮去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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