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那冰絲血燕實在是沒有了,奴婢隻好去找大奶奶,大奶奶也沒辦法,本是要來和三奶奶商量的,還好杜若想起來去年老祖宗曾賞了魏姨娘二兩冰絲血燕,隻吃過一回,就先拿來給三奶奶用了”三奶奶,奴婢真的沒有半點怠慢三奶奶的意思,奴婢們真的是盡心盡力的伺候三奶奶,還請三奶奶饒過奴婢這一回……”劉廚娘連連磕頭求饒。


    尹淑媛凜了眉,冷聲道:“沒有半點怠慢的意思,那是誰說,如果我一定要吃的話,就隻能用普通血燕替代的?”


    劉廚娘冷汗涔涔,斜睨站在一旁神色得意的春薈,暗罵道:你這個死丫頭,真是什麽都說啊!


    春薈心中冷笑,那時說的挺硬的,現在怎麽不吭聲了?舌頭被貓咬了嗎?


    尹淑媛看她心虛的樣子,越發相信春薈所言不虛,這個劉廚娘是方晴煙的人,她肯定是站在方晴煙那一邊,還說什麽盡心盡力的伺候,心裏還不知懷著怎樣惡毒的心思呢!我倒寧可你端來的是普通血燕,沒想到,你們拿了別人吃剩的來作踐我。


    “夏荷,給我去收拾東西,既然在這裏這麽不受待見,我們還是回都護府去。”尹淑媛氣道。


    “小姐……”夏荷猶豫著,吃不準小姐隻是說說而已,還是動真尹淑媛瞪了她一眼,喝道:“還不快去……”


    夏荷挪了兩步,又回頭看小姐。


    “三奶奶,三奶奶,請你息怒,奴婢自己掌嘴,您要還是不解氣,就再打奴婢板子,請三奶奶千萬別動氣……”劉廚娘真是嚇壞了,左右開弓,紮紮實實地抽自己幾個嘴巴子,臉頰立即紅腫起來。


    尹淑媛哪是真的要走,她就是想整整這個劉廚娘,還有她身後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動氣的緣故,腹中一陣緊縮,疼的像有人扯著腸子。


    “小姐……您怎麽啦?”夏荷見小姐的臉色倏然發青,一手捂著肚子,正愣著,就看見額頭上密密的滲出汗來,心中一緊,連忙扶住小姐。


    疼痛越來越強烈,先時是覺得被扯了一下,現在***在她肚子裏翻攪著,一陣緊過一陣的疼痛,身體****汗,尹淑媛心中驚慌,卻是說話都沒了力氣,半晌才迸出一句話來:“夏荷,快去叫大夫,我……恐怕……是要小產了……”


    宛若晴空一道霹靂,把眾人都嚇傻了,怔了一怔,還是劉廚娘年紀大,有些經驗,也顧不得自己還在受責,忙道:“夏荷姑娘,趕緊扶三奶奶躺下,趕緊去請大夫……”劉廚娘心中直念阿彌陀佛……祈求三奶奶千萬不要出事,要不然,她就死定了。


    紀府裏,在府中的人都急忙趕了來,紀莫非今兒個去了西府,老爺也不在,方晴煙讓人快馬去一一請回來,出大事了。


    孫大夫在裏麵診治,不時能聽見尹淑媛發出的沉悶的呻吟,每一聲都像一道鞭子抽在外邊等候著的人心上,都會隨之顫一顫。


    老祖宗雙目緊緊閉著,快速的撚著佛珠,那手不自覺的在顫抖,口中喃喃,祈禱菩薩保佑。錦書在門邊向裏張望,可什麽也看不到,焦急的不得了,她想進去的,可是老祖宗說了,誰也不能打擾大夫施救。


    這都好一會兒了,到底怎樣了呢?


    紀宣儀來拉她坐下,握了她的手,輕輕捏了捏,要她稍安勿躁。


    剛才他已經去了解了下事情經過,三弟妹可能是氣大了,動了胎氣。


    方晴煙咋一聽說尹淑媛可能要小產,心裏那個開心,真是老天有眼,聽見了她的禱告。不過,當她得知淑媛是因為冰絲血燕的事動了胎氣,又不免擔心起來,這帳會不會算到她頭上?這個劉廚娘怎就這麽不會說話呢?好端端的,幹嘛要提這冰絲血燕原是芷蘭用的?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雖然知道尹淑媛那個女人心氣高傲的很,但這也太過了吧!又不是芷蘭吃過的給她吃?有必要生這麽大的氣嗎?


    紀雲亭和紀莫非前後腳趕回府裏,了解了一下情況,紀雲亭就狠狠地瞪住了方晴煙,責問道:“都說了你好生照顧著,你怎這麽不仔細?”


    方晴煙很是委屈,果然,老爺心裏就隻有孫子,果然,這把火是要燒到她頭上來,心中不服,可也知道此刻不是爭辯的時候,隻好跪下告罪:“這事,都怪媳婦不好,媳婦以為這段時間是不會缺冰絲血燕的,所以等快用完了才遣人去買,沒想到,鋪子裏斷了貨,說是要明兒個才有貨的,可巧三弟妹今兒個就要吃,媳婦想起,老祖宗賞給魏姨娘的冰絲血燕還有,就先拿了給三弟妹用,沒想到,三弟妹會……會這麽生氣,說拿了別人吃剩的給她吃……媳婦真是沒有想到這會惹三弟妹生氣…”


    紀雲亭忿忿的哼了一聲,說到底,還是晴煙不夠仔細,可淑媛也未免太過嬌氣,但是,現在都是不是爭辯誰是誰非的時候,關鍵是,要保住孩子……


    紀莫非沖了進來,見大家都愁眉苦臉的樣子,心頭猛的一沉。在西府,和子墨下棋,接到稟報,說淑媛情形不太好,他急沖沖的就往回趕,一路想,一路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淑媛最近身體好的很,能吃能睡的,會有什麽事的,虛驚一場吧!可是,現在看著籠了一室的愁雲慘霧,還有淑媛的呻吟……紀莫非不顧一切的就往臥室裏沖。


    “站住……”紀雲亭喝道。


    “父親,我要進去看看淑媛,她好像很痛苦似的。”紀莫非頓住腳步,哀求。他知道男人是很忌諱進產房的,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淑媛是不是真的小產,想到小產,想到他的孩子有可能會保不住,心如“不許進去,別擾了大夫診治。”紀雲亭很堅決的製止。


    “莫非,耐心等等吧!你進去了,說不定弟妹一看見你又情緒不穩了。”紀宣儀過來拉住莫非,勸道。


    錦書去扶大嫂,這事說起來,大嫂可真冤枉了。


    方晴煙哪肯起來,她心裏明白的很,這會兒她多受此委屈,呆會兒就能少擔些罪名,暗暗切齒,這個尹淑媛真是她命裏的克星,自從她進了門,就搞的她危機四伏,小產吧!她寧可受一頓責罰,讓那個女人小產吧!她邪惡的想。


    紀莫非失神落魄的盯著那道門,為什麽會這樣?早上出門的時候,淑媛還是好好的,和他說想吃“聚香樓”的烤辱鴿,讓他回家的時候給她帶一隻,還要熱的。現在……


    第一百二十章 誰做的(一)


    等待的時間,每一分都變得格外漫長,而心中的焦急更甚。如同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著身心,卻怎麽也甩不掉,掙不脫,煎熬,真正的煎熬。


    終於等到孫大夫出來,滿麵愧色,無不遺憾的告訴大家:“三奶奶小產了……”


    眾人臉上皆是冰凍的神色,雖然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沒有得到確切的話,總還是忍不住心存希望,這一刻,希望徹底湮滅,才知道,要接受這樣的事實很難,也很痛。


    老祖宗的精神瞬間就垮了下來,麵如死灰,流著淚喊道:“冤孽啊,冤孽……”碧茹忙幫老祖宗順氣,就怕她傷心過度,暈厥過去。


    紀雲亭倒抽一口冷氣,額上青筋暴起,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命人先把老祖宗扶了回去,免得憂傷更甚。


    最讓人擔心的是紀莫非,形同石化,怔怔地站在那裏,雙目無神的落在前方的虛空處,癡惘無助。


    要如何安慰?節哀順變?這幾句是那些未處在風暴中心的人,無奈的關懷,眼睜睜看著別人難過,幫不上,隻能說一句節哀順變。但這樣一句話,在沉痛者的心裏,就如羽毛掉落進水裏,不會泛起一點漣漪。


    錦書走到紀莫非身邊,輕輕道:“進去看看她吧!她現在一定很難過。”


    紀莫非緩緩轉眸,將目光投在了錦書臉上,她的眼裏,包涵了同情,憐憫,關切……還有鼓勵,複雜難言。然而隻須一眼,他便能看懂。眼前模糊了幾分,紀莫非迅速朝裏屋走去,走到轉角處,飛快的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淚,久違的眼淚,自從長大後,他便沒有再掉淚,因為知道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現在,這眼淚卻不期而至了,才叫他懂得另一句話……隻因未到傷心處。


    孩子沒了,這個他深深以為是他命運轉機的孩子,就這樣突兀的離去,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從三月底知道他的存在,到今日,五月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一切又回到從前,甚至比從前更糟糕,傷心之餘,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彷徨,迷茫……如何才能麵對?


    紀雲亭在深思之後,嚴肅的表情中氤氳著怒意,瞪著跪在地上嗚嗚咽咽的方晴煙說道:“晴煙身為當家主母,未能妥善,周全的照顧好紀家的血脈,今日起,你便不再是紀家主母,回去閉門思過吧!”


    方晴煙渾身一顫,萎頓與地,驚愕地看著老爺,可老爺麵上決然的神情告訴她,這事已是斷無法更改的,老爺說話,向來是語出必行。


    然而,心中的不甘如奔騰的江水湧上心頭,憑什麽?那個女人自己的錯要由她來承擔?而且是付出這樣大的代價……她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泡影。方晴煙黯黯地的低下了頭,手裏緊緊捏住衣角,對這個家突然生出許多許多的厭惡,尤其是老爺,從沒這樣恨過他,他的眼裏隻有權利,隻有子嗣,那她們算什麽?是為這個家辛勞的奴僕?是為這個家生育子嗣的工具?分了吧!這個家分崩離析好了,這樣的念頭像一陣龍捲風在心頭盤旋,強烈的,以摧枯拉朽之勢,把她對這個家所有的感懷統統摧垮。


    “來人,再將那個多嘴的劉廚娘,掌嘴四十,即刻趕出府去。”


    紀雲亭厲聲道。


    陳管家低低地應了聲,退了出去,須臾就聽見劉廚娘殺豬似的叫喊起來:“老爺,饒了我吧!我也是無心之過……”


    錦書心中嘆息,你是無心之過,那誰又是有心的呢?出了這樣的事,一個生命就此悄然離去,總有人要出來承擔責任的,你不過是隻替罪的羔羊而已,冤是冤了,卻無可奈何。


    一直不說話的蘇太姨娘,突然問道:“孫大夫,三奶奶的脈一直都是你診的,不是一直都說孩子很好,三奶奶的身子也很好嗎?怎麽發了頓火,孩子就保不住了呢?”


    孫大夫遲疑了一下,道:“三奶奶之前可曾吃過什麽?”


    入畫小聲道:“三奶奶吃過午飯一直都是好好的,就是戌時時,吃了兩口劉廚娘送來的冰絲血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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