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宣儀上前請安,徐氏沒搭理她,隻冷眼看著錦書,看的錦書心裏直發毛,走過去怯怯地施禮請安,徐氏二話沒說,揚手就給了錦書一巴掌,罵道:“你這個不知羞恥的下作女人,紀家的門風都被你敗壞了……”


    紀宣儀趕緊把錦書拉到身後,不解道:“母親,您怎麽這樣罵錦書,她又沒做錯什麽。”


    錦書也被打懵了,罵暈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老夫人,就因為昨兒個晚飯時沒出現嗎?那也不能罵她是下作女人啊……


    徐氏見兒子護著這個賤女人,越發惱怒了,指著錦書罵道:“平日裏看你還算本份,沒成想骨子裏卻是這般的齷齪不堪,你滾,你現在就給我滾下山去。”


    “母親,錦書到底做錯什麽了?您要生這麽大的氣。”紀宣儀實在聽不下去了,好端端的,母親這是發哪門子的邪火。


    聽見外邊吵鬧,大家都趕緊跑出來看,隻見老夫人怒不可遏的指著錦書大罵,錦書捂著臉,含著淚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錦書做錯了什麽,請老夫人明示。”錦書倔強地昂著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老夫人這麽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一點臉麵也不留,這會兒,大家也都看見了聽見了,那麽她要一個理由總不為過吧!


    “你還好意思問我?你不要臉,我還要呢!這裏是佛門清淨之地,你就這麽迫不及待,一日都少不了男人,我看你根本就是個下作的胚子……”老夫人怒斥道。


    “蕙蘭,一大早在這裏吵什麽?你也知道這裏是佛門境地,說話口無遮攔的,有話進屋子裏說。”祖母開了門出來,冷聲打斷道,又掃了其餘人等,喝道:“都杵在這幹什麽?還不快去拾掇好,還要不要做佛事了?”


    大家趕緊回房去,徐氏跟著祖母進屋,紀宣儀拉著錦書道:“別怕,母親肯定是誤會了,咱們去說清楚就是。”


    當然是要說清楚的,下作女人的惡名她背不起。


    祖母讓碧茹關了門,氣顛顛的指著徐氏訓斥道:“你也已經是當祖母的人了,什麽叫家醜不可外揚?在院子裏這麽大叫大嚷的,所幸這院子裏沒別人,要是傳將出去,你叫紀府的臉麵往哪擱?你還有沒有一點當家主母的樣子?”


    祖母的話說的甚重,徐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端的是有些受不住,辯解道:“老太太,今日是媳婦欠考慮,媳婦這是氣昏了頭了。”


    “你倒說說,錦書哪點做的不對,叫你這般大動肝火。”祖母氣惱道。


    第六十章 受辱(二)


    徐氏振振有詞道:“老太太,這禮佛是要心誠意誠方能靈驗,所以,禮佛前要齋戒沐浴,禮佛時更要遵守清規戒律,媳婦就怕幾個孩子不懂事,特意做了交代,連客房也是分開安排,宣儀和莫非住在外院,女眷一律住在內院,可是,有些人就是不醒事,把交代當成耳邊風,把規矩當作是牆上畫……”


    錦書氣的牙齒都打顫,老夫人這根本就是不分青紅皂白,單憑主觀臆斷就給她定罪,罵的這麽難聽,這麽不堪,所幸今日和她走在一起的人是宣儀,若是換了旁人,不知道老夫人會潑來多麽汙穢的髒水……而且,她何時做過什麽交代?或許對別的人是有的,可在她華錦書這裏,一句也不曾有過,真真是睜眼說瞎話。


    “母親,孩兒想,您一定是誤會了,孩兒昨夜並未在錦書房裏過夜,而是歇在自己房裏,不過是,一早過來約錦書罷了,並非如您所想。”紀宣儀終於明白母親為何要為難錦書,她是心存偏見,凡事先入為主就是錦書不對,錦書這一巴掌挨的真是冤了。


    徐氏怔愣了一下,不信道:“你不必為她開脫,我還不知道她的心思?一個下賤姨娘生的下流胚子,一天到晚裝可憐,還不是想著怎麽勾引男人……”


    “夠了……”祖母喝斷道,這話越說越不堪入耳,聽到這,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徐氏這脾氣,她素來不喜歡,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缺乏寬容之心,苛刻之極,一有藉口就百般刁難橫加指責,對之前的妾室姚真和現在的文紈就是如此,文紈母女兩若不是有她護著,怕是早就被徐氏趕出門去了。哎!徐氏好就好在為紀家生了三個出色的兒子,然而,今日不比往昔,如今,家大了,業大了,人多了,三個孩子都出息了,各自成家了,這個家比以前更熱鬧,也更複雜,若是一味的由著她的性子胡來,這個家遲早是要亂套的,家和才能萬事興,看來,她必須出麵好好壓一壓才行了。


    祖母難得發脾氣,徐氏還是怕的,立時噤聲。紀宣儀握著錦書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冰涼,不住顫抖,紀宣儀心痛著,在他漠視她的那些時間裏,她受了多少這樣的委屈?


    祖母把話在心裏盤了盤,終於還是耐著性子說道:“媳婦啊!不是我說你,你這見風就是雨的脾氣也得改改了,宣儀是你的兒子,他的秉性你比我清楚,你信不過錦書難道也信不過自己的兒子?治家之道,和為貴,一個‘和’字說說容易,做起來卻難,五指尚且有長有短,做不到一視同仁,也不要偏頗過甚,錦書這孩子,雖然你最看不上她,但她畢竟已是紀家的人,凡事要有個度。”


    徐氏哪裏聽得進這些話,老太太分明就是袒護著錦書,就算他們昨夜沒在一起又怎樣?她的存在就是個麻煩,昨夜妹妹還向她抱怨了,說宣儀對凝素太冷淡,這事若是不成,還得早日為凝素另擇良婿……當初她可是在妹妹麵前打了保票的,宣儀也是說過一年以後休掉錦書的,可是現在,宣儀的心意好像已經不是那麽堅定了,倘若他真的被這賤人迷了心去,她豈不是奈她莫何?還有,妹妹那裏要如何交代?但是這些想法不能再老太太跟前透露,不然老太太這個弄不清狀況的,一定會壞事。徐氏掂量再三,叫她認錯是不可能的,那樣不是長了那個賤人的威風?於是,徐氏不鹹不淡道:“老太太說的是,也不是媳婦太過嚴苛,實在是茲事體大,萬一有對神佛不敬之舉,菩薩降罪下來,可是誰也擔當不起的,也幸虧他們沒做出更出格的事來,否則媳婦真是沒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了。”


    祖母知徐氏要麵子,讓徐氏給錦書道歉是不可能的,她若是幫的太過明顯,說不定徐氏還會把滿腹的怨氣都撒到錦書頭上去,隻好道:“好了,既然沒事了,那就趕緊去用齋飯,時間也差不多了,不過,媳婦,我這裏還有一句話,錦書這孩子,我挺中意的,以後,你就不要再為難她了。”


    徐氏心一凜,笑道:“老太太,您多心了,倘若錦書是乖巧的,媳婦哪會為難她。”


    祖母輕哼一聲:“反正我也沒多少年頭好活了,到時候這個家隨你們折騰去。”徐氏這話純粹是敷衍,乖不乖巧到時候還不是由她說了算?要挑一個人的好容易,要挑一個人的錯更容易,晴煙和淑媛都是爭強好勝的,就這一個什麽也不爭的,又這麽不受待見,這樣下去,這個家不亂套也不行,哎!可惜自己年歲已高,力不從心了。


    徐氏又是一震,趕緊賠笑道:“老太太會長命百歲的。”


    宣儀見祖母此話說的甚重,也忙賠罪道:“是兒孫不孝,讓祖母操心了。”


    “你們都下去吧!錦書留下,我有些話要對錦書說。”祖母微眯了眼,懶懶道,從斷香一事起,精神就越來越不濟了,剛剛又動了氣,心裏頭堵得慌,看來,真的是老了。


    徐氏和宣儀行了禮退下,臨走,宣儀悄聲對錦書道:“我在外麵等你。”


    錦書點了點頭,目送他出門。


    “錦書啊!過來,到祖母身邊坐。”祖母和聲道。


    錦書尾骨還疼著呢!幸好那椅子上的軟墊厚厚的,把力都轉嫁到雙腿上,坐定了,等祖母說話。


    “今日你受委屈了。”祖母看錦書始終含著淚,卻又隱忍著不肯掉下來,心疼著嘆息道。


    錦書低垂著頭,默默不語,與其說委屈更不如說難堪,老夫人罵她不要緊,可是一口一個下賤姨娘,她雖未見過這一世的母親,可這副身軀總是母親給的,況且人都死了,還連累她也挨罵,真是難過。


    “你婆婆就是這樣的人,氣量小,不能容人,為此,當初我也說過她好多次,不過她畢竟是你婆婆,有道是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就多擔待著點,莫要往心裏去,以後她若再為難你,你便來告訴我,我是不會允許她使性子胡來的。”祖母拉著錦書的手說道。


    “錦書知道。”錦書低低道,心中感激祖母對她的維護,然而想到老夫人又不免心寒,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這句話宣儀也曾說過,這句話在古代就是真理,誰敢去挑戰真理?她不敢,那是自己找死,對老夫人她隻能忍,但是要忍到什麽時候呢?


    “哎……宣儀那孩子心眼好,誠實,就是有些癡,有些事情或許他一時半會兒的轉不過彎來,你也莫急,你的好,他會明白的。”


    “嗯……”錦書輕輕地應著。


    “你呀!就是太老實了,有時候太過自量也不是什麽好事,過日子圖的就是一個實在,對男人也是要使些手段才行,丈夫是天,隻要你們兩人好好的,天塌不下來,就沒什麽好怕的,別人也鑽不得空子,明白嗎?”祖母微笑道。


    錦書臉一紅,祖母這是在教她去討好宣儀嗎?不過道理確實如此,話由別人說,日子卻要自己過,酸甜苦辣也隻有自己品嚐。她想好好過日子,光靠等是等不來的,有些東西還是要自己去爭取。


    “最好是能早日生個一男半女,你婆婆也就不會再有那些心思了。”祖母又補充道。


    錦書的臉更紅了,她和紀宣儀現在都還不算真正的夫妻呢!


    祖母見她臉紅了,打趣道:“這些話,我也要對宣儀說的,你們倆要是明年不給我生個大胖孫子出來,我可要不高興了。”


    “祖母千萬別去說。”錦書急道。


    “為什麽?”祖母滿眼是揶揄的笑意。


    錦書會過意來,祖母是在揶揄她呢!那還敢往圈套裏鑽,隻能把頭垂的更低了。


    第六十一章 冷香丸


    積香廚裏,紀莫非等人都在用齋飯,方晴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尹淑媛說著話。


    “剛才我真嚇了,一開門就看見老夫人甩了二弟妹一個大耳刮子,三弟妹,你說,二弟妹到底犯啥事了呢?老夫人動手打人,這些年我還是頭一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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