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眯起眼,笑嗬嗬道:“淑媛有心了。”


    徐氏看著淑媛更覺一百分的滿意,和老爺對望了一眼,紀雲亭笑笑,知道夫人的意思,她是篤定要把這個家交給淑媛來掌持,看淑媛確實是有心之人,便也默許了。


    淑媛看祖母的神態,料想祖母是喜歡的,再看大嫂晴煙微笑不語,那個華錦書更是懵懵懂懂的,心下不由的得意起來。


    祖母又動了動身子,淑媛趕忙道:“孫媳為祖母盛一碗。”


    “哈哈,這文思豆腐做的確實好,就看其色聞其味便知其味定是鮮美無比,要不是中午已經吃了一大盅,我可管不住肚子裏的饞蟲了……”祖母此言一出,尹淑媛已經拿在手裏的玉碗差點掉了下去,竟然有人趕到她前麵去了,是誰?目光瞟了華錦書一眼,一臉茫然,不可能是她,目光又落在了大嫂方晴煙身上,她依然微笑著,但是下意識的仰起了下巴。尹淑媛心中一凜,是她。


    錦書很同情的看著尹淑媛,她能理解費盡心思拍馬屁,結果一巴掌拍空了,這是多麽鬱悶的事啊!剛才還在佩服她的覺悟,祖母前兒個隨便一說,她就放在心上了,今天就想法子弄來了,什麽家裏正好請了做淮揚菜的大廚,有這麽巧嗎?相比她的有心,錦書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沒心沒肺的那一種,又是一陣慚愧,沒想到還有人比尹淑媛更有覺悟,下手更快,錦書的慚愧之情無以復加。


    “早知道淑媛準備了,晨間晴煙來問的時候,我就說不要了,害的晴煙大老遠的跑了趟‘聚香樓’,不過那時吃的香,多了,也就膩了……”祖母笑道。


    方晴煙連忙欠身一福,婉聲道:“有道是‘孝子之養也,樂其心,不違其誌。’能讓長輩心情愉悅,身體康健便是做晚輩的最大的心願,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說罷用餘光瞟了眼尹淑媛,瞧她那窘樣,哼!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這話說的甚得人心,祖母是笑眯了眼,老爺更是捋著長須連連點頭,子孝媳賢,家和萬事興,拋開功名利祿不說,還有什麽比得上齊享天倫來得重要呢!就連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紀存儒也對妻子投以讚賞的目光。


    尹淑媛別提心裏多憋氣了,滿以為可以給祖母一個驚喜,然後博得滿堂讚譽,沒想到棋差一招,讓大嫂搶先了去。她費盡心思弄來的這碗文思豆腐,還有食盒裏沒有拿出來的幾道淮揚菜,不但沒能成為香餑餑,反倒成了倒味口的棄厭貨……心裏像堵了塊大石頭,吐不出又咽不下。好,這一局算她輸了,是她輕敵大意小瞧了方晴煙,不過,以後有的是機會。尹淑媛極力壓抑住心中的憤怒,展開一個謙和的笑容,和聲道:“大嫂說的極是,淑媛今後定當以大嫂為榜樣,做個賢孝的媳婦。”


    錦書怔愣著,躊躇著,這個時候,她是不是也該站起來表態啊!沒等她想好,老爺已經開口:“好好好,你們的孝心祖母都領了,既然祖母吃不下了,也不能浪費淑媛一片心意……”


    “就是就是,淑媛這份心意難能可貴。”徐氏點頭附和,特別贊了淑媛。


    晴煙在一旁抽了抽眼角,老夫人對她的喜好從來都這樣不加掩飾,她在紀家勤勤懇懇,任勞任怨這麽多年都不曾得過老夫人一句稱讚,就因為她沒有生出兒子嗎?晴煙心裏憤懣不平。


    而錦書則是懊悔萬分,她應該當機立斷,抓住時機表態的,她也是有決心有信心做個好媳婦的。現在老爺,夫人,祖母心裏的好媳婦人選一定是把她排除在外了吧!嘴巴不甜,覺悟不高,出身又不好……隨即錦書又開始安慰自己,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孝不孝,好不好也不是憑一兩句話,一碗文思豆腐羹就可以定論的,這樣想著,心裏稍安。


    “錦書是揚州人,喜歡吃淮揚菜,這羹便給錦書用吧!”老爺自以為做了最合理的安排。祖母吃不下,家中其他人又都喜歡吃辣的,不喜歡味淡又甜的淮揚菜,給錦書是最合適不過了。


    錦書張著嘴,不知道是該拒絕還是接受,實在沒想到最後這個燙手山芋會飛到她手中來。老夫人和尹淑媛的臉色都很難看,顯然是對老爺的安排很不滿意。但是是老爺開的口……錦書權衡利弊,這羹自己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否則淑媛記恨在心,時不時的給她使點絆子,就有得她受了,但是又不能拒絕的太明顯。這時她看到了清兒,還有雨薇雨燕,他們的大眼睛可都直直地盯在這塊燙手山芋上,小孩子圖的就是個新鮮。頓時有了主意,笑道:“這文思豆腐,錦書在家時就常用,很是喜歡,味道鮮美,有營養又利於消化,孩童吃是最好不過了,還是給清兒,雨薇雨燕她們用吧!”


    老爺轉看一旁的八仙桌上,幾個孩童大眼眨巴,滿目皆是渴望,不由笑道:“便如錦書所言。”


    “謝謝祖父……”


    “謝謝二嬸……”


    “謝謝母親……”


    小孩子是單純的,天真的,可愛的,一聽說把美味佳肴賞給了他們,立即歡喜的道謝,他們隻謝了賞賜之人,提議之人,單單把出品人給遺漏了。錦書看見尹淑媛的臉比紀宣儀的還黑,頓時頭大如鬥,她又做錯了嗎?


    “你們這幫沒良心的小傢夥,也不想想這羹是誰做的,還該謝謝誰?”莫非轉身看身後幾個小毛孩,裝作生氣的責問,實為提醒。他是知道淑媛為了給祖母一個驚喜花了不少心思,先不去說她是不是在投其所好,就算是投其所好,有心討好祖母,也是無可厚非的,現在目的沒達成,不曉得心裏有多不痛快,這幫兔崽子還單把她給漏了,這不是添堵嗎?


    “謝謝尹都護府上的大廚。”三人異口同聲。


    大廳裏沉寂了三秒,隨即笑翻了天,祖母笑的差點順不過氣來,徐氏也掩了嘴笑,笑聲中,夾雜著莫非恨鐵不成鋼的嘆息,紀宣儀被茶水嗆了一口引起的劇烈咳嗽,其樂融融啊!歡樂和睦的大家庭啊!誰也沒有注意到尹淑媛投向方晴煙和華錦書那苦大仇深的目光,就是這兩個人讓她今日在眾人麵前丟盡了臉麵,此仇不報她就不姓尹。


    第十六章 片片紅


    紀宣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進“澄心苑”的,明明和馨兒說好,用過晚飯就會過去的,現在他卻坐在“澄心苑”的書房裏喝茶看書,還不是坐在他專座,而是坐在靠窗的一張休閑躺椅上,茶已經喝了好幾盞,書卻一頁沒翻過去。


    為什麽要坐在這裏?紀宣儀瞄了一眼伏在桌案上默寫《女訓》的錦書,想了又想,是為了看她寫了一張又揉一張?看她焦躁不安、坐如針氈?紀宣儀在心裏嗤笑自己,真夠莫名其妙的。但是,早先看她寫的不是很好嗎?難道是因為他坐在這裏讓她不安了?他是她的丈夫,坐在這裏理所當然,就算他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也是天經地義的,她為什麽不安……


    “夫君以後盡管放心的去馨兒妹妹處,妾身是絕對不會生氣的……”


    腦子裏又冒出這句話來,她是真大度還是假賢惠,或者,她根本就沒把他當一回事。這樣想著,紀宣儀心裏竄起一股無名火來,本該是他不把她當一回事的,她有什麽資格無視他?而他還傻乎乎的坐在這裏陪她,喝了一肚子水,漲了一肚子氣,此時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懊惱,煩躁……


    紀宣儀霍的起身,準備離開,身後馬上傳來:“夫君,你要走了嗎?”


    為什麽這語氣聽起來好像巴不得他趕快走人?紀宣儀頓住,轉過身,這個女人正兩眼放光的盯著他,紀宣儀眉毛跳了跳,他要走了她很高興?


    心火又往上竄了幾寸,燒到喉嚨,紀宣儀悶悶地哼了一聲,道:“去解手。”


    華錦書癱坐回椅子上,他為什麽還不走?她都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他自去柳馨兒處,她不會計較的,他不必勉為其難的坐在這裏,而且她也不希望他在這。他在這,她就緊張,字也寫不好了,一會兒歪了,一會兒錯了,沒一張有用,再這樣下去,老夫人那交差都成問題。現在是他看書,她默字,兩人都有事做,但是,書會看完,字也會寫好,接下來該怎麽辦呢?發呆?梳洗?然後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再然後……“啪”,錦書手中的筆掉了,把自己嚇了一跳,看紙上那一團墨汁,惋惜著:又廢了一張。


    紀宣儀很快就回來了,又悠閑的靠在躺椅上看書。話兒重新沏了一壺茶來,擺上一碟桂花糕,臨走的時候,偷偷地朝錦書笑了笑,那笑容詭異的很,好像在說:“好好把握機會哦!”錦書的臉“噌”的就紅了起來,一麵鄙視話兒,一麵鄙視自己,正經事沒覺悟,對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倒挺有覺悟的。說是要好好把握機會,可這種事情是能勉強的嗎?他不願意,她有什麽辦法?況且她也沒有準備好……


    “你的臉怎麽這麽紅?”紀宣儀直直地盯著她,麵無表情,心裏卻在嘀咕:她不是很希望他走嗎?那這會兒又臉紅什麽?他什麽也沒做,她平白無故紅什麽臉?


    “呃……哦……可能是太熱了?”錦書回過神來,慌亂的把頭埋的更低,支吾著。


    一看就是在說謊,紀宣儀放下手中的書,走了過來,說:“別寫了,我看你一晚上也沒寫出一張好的來。”


    錦書想說:“你走了,我就能寫好了。”這邊卻是聽話的擱了筆,心突突的跳,苦惱著:不寫字了該幹什麽呢?


    “陪為夫說說話吧!”紀宣儀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旋即又後悔,跟她有什麽可談的呢?又聽情真意切的慷慨陳詞?再被她氣個半死?背著手悻悻離了書房,進了臥房。


    “夫君想要聽什麽?”錦書忙了跟了過去,很意外紀宣儀會提這樣的要求,說什麽呢?說清兒嗎?這是他的禁忌,談談今天晚宴上尹淑媛表孝心的看法和感悟,以及對最後尹淑媛黑臉的擔憂嗎?這種婆婆媽媽,雞零狗碎的事情他未必感興趣……


    “說說你們揚州有什麽趣聞吧!”要求是自己提的,人家又配合了,紀宣儀隻好隨便說了個話題。


    揚州趣聞?錦書差點噎死,她到這個異時空也才幾個月,哪知道什麽揚州趣聞?前世倒看過有關揚州八怪的一些奇聞異事,對了,就說說揚州八怪好了,紀宣儀也是讀書人,肯定對這些文人的軼事感興趣的。


    錦書謙虛道:“妾身知道的不多,也說不好,夫君不要責怪才好。”這叫醜話說前頭,省的他呆會兒又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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