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歌放了話,管家便聽葉雪的,不但白布香燭買了最好的,招呼賓客的前廳裏,從桌椅窗簾,到茶具香爐都換了鼎好的東西。


    管家沒想到葉雪還有這麽好的眼光,難怪將軍點頭讓她置辦。


    私下裏仆人議論最多的是崔氏有錢,連打小不被重視的庶女都耳濡目染有這麽高的眼光,看來葉雪代替葉蓁也不是沒可能。


    葉雪聽著紅螺的匯報,眉梢眼角都是得意。前世看著葉蓁被眾星拱月她就羨慕,如今總算輪到自己了。


    “三小姐可真厲害,將軍見了東西都說好。”


    “老夫人原本不樂意,但看到您送過去的如意和頭麵,當即喜笑顏開。”


    葉雪嗤笑,“她目光短淺,舍不得將軍花錢才到處克扣,眼下自己得了樂趣,自然是閉嘴。但如果有了什麽岔子,她照樣罵我。”


    紅螺道,“將軍會護著您的。”


    葉雪一想到跟著李乘歌能加封誥命,眼裏滿是期待,“這算什麽,我能讓將軍驚喜的地方還很多呢。”


    話音剛落,流霞在外頭求見。


    葉雪挑眉,葉蓁著急了?


    流霞站在外廳恭敬道,“三小姐,二小姐看了單子,將幾個不合適的東西圈了起來,因為上頭的花紋圖形界越了。”


    流霞沉著氣,一個個指著要解作解釋,“譬如這扇屏風,上頭畫著···”


    葉雪當即截斷,“二姐姐病著就好生休息,將軍將事情交給我處置,我自有分寸。”


    她才不信,這些東西都是她前世記憶裏在葉蓁房裏見過的,有什麽界越的。


    流霞為難道,“外頭隻知是二小姐操辦,並不知三小姐在背後,到時出了差錯,二小姐不好交代。”


    葉雪譏諷道,“昨日出了差錯怎麽不見二姐姐處置?到了我這兒,她就有精神挑錯了?”


    “我不用她教,她還是管好自己吧。”


    流霞被趕出來,又在院裏說了兩遍,生怕別人沒聽見。


    離開時,忍不住捂唇想笑。


    凝光院。


    葉蓁為做給崔氏看,還是親自叫了明日伺候的丫鬟婆子過來,前院伺候的總共二十四人,分六排站在院子裏等她吩咐。


    因為李煦安那日的話,這些丫頭對她很是尊敬,但心裏也清楚,往後隻怕是葉雪要做侯府新主子了。


    葉蓁也不管她們心裏作何想法,點著名冊叫人。


    “你們八個專職在靈前供奉香油、掛幔帳守靈,供茶供飯,隨起舉哀。”


    “別的事與你們不相幹。”


    八個丫頭躬身領命退下。


    葉蓁再點四人出列,“你們幾個專在茶房收管杯碟茶器,給貴人用的東西都是新添的,若少了一件,你們照著原樣賠。”


    “是。”


    “你們六個是長姐一手調教的,專門負責女眷點心吃食,定要注意貴人忌口,若惹惱了貴人,自行去跟將軍請罪。”


    “謹遵二小姐吩咐。”


    剩下六人則被吩咐打理本家親戚茶水飯食,定遠侯出身草根,也是富貴了才尋著一兩門遠親,怎麽著也會派兩個體麵的人來祭拜。除了李家,便是葉蓉母親崔家,不過崔氏嫁給葉雲升,為避免落個官商勾結的罵名,平日在人前來往甚少,此次多半也是派人送禮祭奠。


    內院安排好,葉蓁便讓人們各司其職去忙,又讓葉蓉身邊的周媽每日按時辰點名檢查,若有偷懶、吃酒賭錢的,統統提到將軍麵前處置。


    安排完這一遭,葉蓁揉了揉眉心,正欲喝口茶潤喉,聽榮飛在院外喊了聲,“奴才給二爺請安。”


    葉蓁眼皮一跳,他怎麽又又又來了?


    忙放下茶盞,提著裙擺走下台階,雙手交疊放於腹前,垂首斂目站在日頭下,待那潔白如雲的短靴踢著跑裾吉祥紋出現在視線裏時,她微微躬身,“二爺安好。”


    院裏還有下人在,李煦安雙手背負身後,隻微微頷首做回應。


    但眼中不乏讚許之色,“若非前言所見,很難相信二小姐年紀輕輕,頭一次操辦喪事就這麽井井有條。”


    葉蓁道,“侯府並非真的皇親國戚,禮法和規矩沒那麽嚴苛,我這點本事配不得二爺謬讚。”


    雲追給榮飛使了眼色,兩人招呼院裏伺候的人紛紛退下。


    待出了院門,榮飛才反應過來,問雲追,“我家小姐沒發話,幹什麽要讓人都出來。”


    雲追一副“老弟,這你就不懂了”的神情,“二爺來凝光院好幾次了,還不夠侯府上下議論的,要是被聽去胡亂編排幾句,更不好了。”


    榮飛被點醒,點頭如搗蒜,但忽然又蹙眉,“話說回來,二爺能有什麽事是不方便下人傳話的,非要親自來一趟讓我們小姐招待?”


    雲追被他問得不開心了,撇嘴道,“不是你家小姐身體不舒服嗎?”


    “那是騙···”


    榮飛沒說下去,那是騙李乘歌和葉雪的。


    不對,就因為這個,二爺親自過來?


    院子裏,葉蓁的心裏的驚訝半點不比榮飛少,因為李煦安直接伸出修長的手指要搭她腕子。


    她下意識背起雙手,抬頭對上他清亮的目光又覺得心上微微有點酥,“你幹什麽。”


    本該質問,但不知怎麽說出口帶著幾分嬌嗔。


    李煦安走近一步,兩人之間可清晰察覺到彼此呼吸了,“身體不舒服為何不讓人去西院通知我?”


    “難道我比不上外頭的大夫?”


    “還是二小姐覺得我和兄長一樣,居心不良,對你有所圖謀?”


    葉蓁一臉不解,他為這個來?


    而且怎麽聽著還挺不高興的。


    “葉蓁不敢。”她想退兩步,但又怕他逼近,便僵著身子回答。


    李煦安發覺自己似乎嚇到她了,這才退開一點距離,卻堅持要給她把脈,“我看看。”


    葉蓁是裝病,哪敢給他看。


    當即眨了眨眼,搖頭,“已經好多了,今日才有精神給她們分派事情做。”


    “多謝二爺關心。”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因為離得近,清晰的檀香味讓她麵頰略略泛紅,總之在李煦安看來,芙蓉麵大抵就是如此。


    見她眼神閃躲,李煦安心中有了數。


    明明他沒算出有任何異樣,卻聽說她請了大夫,這才匆匆過來。


    罷了,無事就好。


    但她這樣子就像犯了錯怕被長輩訓誡的小孩子,小心翼翼低著頭,時不時抿唇。她今日沒染唇脂,但因反複抿了幾下,微微泛著水潤晶瑩的粉,很誘人。


    李煦安不得不再退了兩步,兩人才算脫離開彼此氣息。


    他不說話,葉蓁也不知道說什麽,但氣氛又實在熬人。


    李煦安將自己腕子上那串碧色念珠摘下來遞給她,“往後不舒服,讓人拿著這串珠子來尋我。”


    剔透的綠珠沒一絲雜質,接口處墜著黃色流蘇,此刻正微微晃動著,等她接過來。


    葉蓁有點懵,那次在海棠樹下她難道說得還不明白,等自己離開侯府,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


    要他的念珠做什麽?


    況且既是他隨身帶著的東西,也有靈氣,隨便送人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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