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暗殺,追擊。範雎:“……”明明是誰都無法確定的消息,甚至很多人都不相信,但依舊阻礙不了各國以殺止殺,避免萬一的決心。這也讓範雎知道,這幾天他那質子府邸看似平靜,但其實不知道已經發生過多少次暗地裏的交鋒了。若無趙人心不甘情不願的保護,他已經死很多次了。亂世人心狠辣,人命最不值錢,刺殺,坑害,挑撥,甚至邯鄲內部,恐怕都已經有過一些觀念不同而產生的摩擦。這一路上注定不怎麽平坦,但六國之人再瘋狂,也改變不了這裏是趙國人的邯鄲,趙國人說了算的事實。範雎旁邊,褚長曲問道:“先生現在無論如何都會麵對生計困難,還有一些更為複雜的情況,怎不見先生聯絡在此的秦人尋求幫助?”肯定有秦國的探子細作潛伏在邯鄲,就像趙國也派遣了人潛伏在秦國,這是無需置疑的。範雎的情況已經是“走投無路”的極端,明麵上就範雎和趙政兩人麵對一切,卻不見他向秦國在此的勢力求助。範雎心道,他就是一個假貨,怎麽求助?即便借助趙政的身份,想要求助,他也得知道秦國潛伏在趙國的勢力是誰,在哪裏才行。不然整個邯鄲,人海茫茫,他也不能拉著一個人就詢問打探,太容易暴露他的假貨身份。範雎臉上溫和,為了避免他人猜忌他的假身份,範雎說道:“褚大人又怎知我沒有尋得助力?”說完還指了指自己帶的幾盒牛奶。倒是讓旁邊的扈輒,褚大人皺眉的側目了一番。範雎身無分文,人盡皆知,即便出門,購買了什麽得到了什麽東西見過什麽人說過什麽話等,他們都有嚴格的查詢。但這些他們沒有記錄的東西又是從何而來?想必定是秦國的密探細作悄然提供,而他趙國人居然毫無察覺。能做到這一點的,唯有擁有一些特殊能力的極其少數的白霜感染者。扈輒看了一眼範雎,難怪要借走他的邯鄲宮燈,邯鄲宮燈光芒的照耀下,白霜感染者將無所遁形,這是為了接觸那些秦國細作而尋的借口行的策略。第19章 邯鄲道範雎其實真的隻是借邯鄲宮燈研究,隻是他現在冒充秦國使臣,做的什麽事情都會引起別人的臆想。在趙國人眼中,他挪用邯鄲宮燈,讓燈光無法照耀籠罩他的小院,就是為了方便和秦國在趙國的細作碰頭。不然那些莫名出現的東西要如何解釋?一個秦國使臣來趙,必定會讓在趙國潛伏的秦賊配合,以方便行事,除非這個秦國使臣是假的。人類本就喜歡腦補,將無法理解的東西,用自己的邏輯自己的認知和框架進行解釋,無論是在哪一個時代都一樣,隻不過到了現代,變成了以科技之名。所以,探索人類智慧之外的未知,異常的困難,人類的發展越進步就越困難,因為已有的智慧在這時候變成了枷鎖和禁錮。不知道從何處射來的箭矢從範雎耳邊劃過,破空之聲似乎讓皮膚都感覺到了刺痛。亂世,當街殺人者當眾殺人者,似乎已經變成了家常便飯。範雎的膽子並不大,不要期待一個才出校門的大學生立馬就能坦然的麵對各種刺殺和充滿鮮血的每一刻。他原本以為,隻要迫使趙國人保護他,就無需麵對這個世界的刀劍無需聞著刺鼻的鮮血。但現在,連趙國首都邯鄲,各國爭鋒都如此硝煙密布,更別提其他地方了。範雎正想著,這時旁邊的扈輒深鎖著眉頭問道:“邯鄲宮燈用得可好?”範雎心道,哪壺不開提哪壺,正準備找個理由岔開話題,扈輒繼續道:“地母器皿隻有白霜感染者能夠使用,邯鄲宮燈尤其特別,點燃邯鄲宮燈的白霜感染者必受其影響。”扈輒其實也在觀察範雎,他本以為範雎要過些日子才會見趙王,沒想到提前了。而被邯鄲宮燈照耀的白霜感染者,即便症狀最輕,也會頭腦一片空白,思維懈怠停頓很長一段時間,若是如此,今日麵見趙王之事,恐有意外。範雎眼睛不由得一縮,隻有白霜感染者才能使用地母器皿?那為何周宥也能讓那邯鄲宮燈生效,且看上去並不受燈光照耀的影響。原本,一個周浩突然被白霜侵染而變得扭曲,已經十分讓人難以理解了,現在周宥又是怎麽回事?疑惑,不解,在範雎那個時代,根本沒有白霜,更沒有白霜感染者的說法,白霜感染者的症狀那麽奇特,若真有,在信息暴躁的時代,不可能不引起轟動而隱瞞得住。還有就是,邯鄲宮燈的燈光是無差別攻擊,點燈者必受其影響,其實不然,至少扈輒點燈時並未看出這燈光對他產生了什麽不良效果,周宥點燈時明明也無太大反應。以及,範雎在盒子世界點燈,或者從盒子世界看那燈光,也不會受到影響,盒子世界就像一個更高級的屏蔽器。範雎正想著,這時街道的路邊,一個死者,一個將自己的身體鑲嵌在牆壁裏麵的屍體,引得不少人在圍觀,還有屍體的家人,哭得慘烈的聲音。從傳來的議論聲可以得知,這是一位死去的白霜感染者,一位一夜未歸的普通匠工,被發現時已經半個身體被鑲嵌在牆壁裏麵了,應該是自己挖自己埋。範雎很少出門,其實在邯鄲城內,也時常有白霜感染者死於非命的事件。這是白霜感染者的宿命,總有一天,不定的時刻,死於詭異。範雎沒帶紙筆,不然他的《死因百科書》上,又將多一條記錄。若是平時,範雎說不定還會去看一下熱鬧,但今天太特殊了,而且也不確定,是不是哪一國的刺客設下的圈套。從旁邊路過,還能聽到那家人哭泣的慘烈,以及周圍人的淡漠,似乎已經習慣了。範雎對褚長曲問道:“白霜感染者能夠使用地母器皿,他們若用於作亂,豈不是亂了套?”褚長曲:“他們得先挨過那些症狀的折磨活下來。”“商周之時,追求力量的人眾多,出土的地母器皿也難以計數,無數人以白霜進行洗禮。”“但最後不也紮堆死得幹淨。”白霜感染者向死不向生,活不久的,作亂最多也是一時,甚至趙國吏部有時候對作亂的白霜感染者都不管,因為找到的時候,凶手多半也差不多死了。範雎有些詫異:“被治愈的白霜感染者也活不久?”褚長曲有些沉默,因為他兒子就是其中一員。半響才道:“除非別讓他感受到白霜帶來的力量。”“不然,為了追求更強大的超越平凡的力量,即便被治好的人,也會重新進入白霜進行再次洗禮。”連旁邊的扈輒都保持了沉默。那是一種來自內心的渴求,每日都會受到它的誘惑和折磨,明知道有多危險,但依舊會向死不向生。一次又一次的白霜感染,最終,曾經再威名赫赫的地母器皿使用者,也都死於詭異。那種渴求,與其說是白霜在蠱惑,不如說是人心的本性,不是常人能拒絕得了的。而白霜感染者每時每刻都在和這種渴望做鬥爭,和自己的欲望為敵,直到失敗。其實範雎有些理解,比如他現在接觸文字或者圖案,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這是一群學渣夢寐以求的超凡能力,當然也是範雎這樣的遺跡學者即便付出生命也想嚐試一次的能力。人類對一些東西的渴求,本就無法想象,超越了道德和生死。不知不覺隊伍已經走到了主道的中間,這條邯鄲道在曆史上也頗為出名。抱著孩子的婦人,投來詭異的笑容,依著拐杖的老人隱晦地目光帶著凶狠,連小孩似乎無意間充滿了殺意。這條街上,此時看似普通的百姓,又有多少是各國的探子和刺客。每一個人,甚至都有可能突然暴起傷人。這時,似有琴聲和著悠揚的歌聲從哪一座樓閣傳來。調子一音三歎,是楚辭,幽怨悲憤得很。範雎使勁地捂住腦袋,那聲音就像鋼針一樣刺入腦袋,周圍的趙國帶甲也有頭昏欲裂者,但沒有範雎症狀這麽厲害。這聲音是在針對他。扈輒低吟了一句:“楚國的地母器皿,三弦之琴。”也是這時,自邯鄲深處,響起了洪鍾大呂之聲,聲音恢宏,壓過了那琴音,範雎這才好受了一些。在不遠處的一座閣樓的隱蔽房間,一個老者十指滲血,血液滴落在三弦琴上,有些憤怒又有些悲傷地看了一眼邯鄲深處:“趙國的洪鍾大呂,竟真的如此庇佑一個秦人,當真以為那秦人會替趙國解決難題不成?笑話。”嘀咕完,快速地抱著三弦琴離開。範雎此時揉了揉太陽穴,楚國的刺客嗎?公子熊那野小子,一點也不念及吃了他煎餅的舊情。範雎正在思索,那刺入靈魂的琴聲才消失,這時一陣寒意襲來,那股子真切的寒意感覺太真實了,等範雎反應過來,身前多了一麵盾牌擋著,盾牌前一隻青銅短劍擊打在盾牌上,讓盾牌蒙上了一層冰霜。齊刷刷地目光不由得看向範雎。範雎心道,怎麽了?剛才那刺耳琴聲刺殺的時候,也沒見這些人這麽古怪的表情。扈輒:“你……不解釋一下嗎?”範雎被問住了,解釋什麽?各國刺客的凶悍和詭異雖然超出了範雎的想象,但趙國人應該了然於心才對。扈輒:“秦國有一地母器皿,曰“青霜”,能控製多柄附劍,百步外取人首級,寒氣襲人。”範雎:“……”秦國青霜,所以秦國人也要殺他!也對,若真是出使趙國的秦使,第一個得到消息的必然是在趙國的秦國細作。也就是說,最能肯定範雎是個假貨的,其實就是這些潛伏的秦國細作。隻不過趙國人不能從這些秦國細作那得到消息,也不能輕易相信這樣得來的消息。麵對扈輒和褚長曲等人審視的目光,範雎內心都收縮了一下,還得假裝若無其事。自從他踏入邯鄲,他就知道,日子可能會過得步步維艱,艱難的地方並非物資上的,更難的是複雜的處境。範雎露出一個為難的笑容:“兩位何須如此疑惑,你們趙國人難道都是同一立場?”立場不同,派係之真罷了。範雎繼續道:“兩位大人,還是快些趕路。”才說著,一麵牆欄上,一白衣女子靜立,蒼白的衣服,慘白的笑容,朦朧得如霧中花水中月。有趙國的帶甲砍去,卻如同砍在了水霧之上,並無實物。扈輒看了一眼,道:“無需理會,楚國雲夢大澤裏,那些楚巫障眼的把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