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們要醒來,我還要把它變成日復一日的現實。”


    我驚恐地搖頭道:“不,今生的命運已經如此,誰也無法改變……如果有來世,我嫁給你。但現在,不要再做什麽,我亦再無所求……”


    見端豫王還欲說些什麽,我伸手堵上他的嘴,對他再次搖了搖頭。


    當一切漸漸歸為理智,我亦不會對剛才的事情後悔。然而我辨別不出,到底我是真心憐惜端豫王,還隻是被傷害得心如死灰後向他尋求慰藉?不不,我和他之間的姻緣已經不是一兩個因由就可以解釋的了。


    隻是……為什麽我將自己給他,卻感覺傷害了他。


    端豫王離開了,在九珍不舍的眼淚和我傷感的心緒之中。


    再過幾日便是邵禾被冊立為後的日子,她的母親因此被封為邛國夫人,她的父親被追封為平山侯,一時間家門榮耀至極。


    鳳儀宮易主,身為先後女官的麽娘已經不再有滯留在那兒的理由。直到有一天,我聽人說權禹王留在了那裏沒有出來,又過了幾天,麽娘搬到了本是留給貴妃的居所雎鳩宮。


    權禹王,這便是你這麽多天思考後給我的答案麽。


    我和端豫王也……我和他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太妃的日子過得清閑無聊,而作為孀居的太後亦被視為同命相憐,於是她們經常來我這爾玉宮走動,對於麽娘搬到雎鳩宮一事自然少不了議論。


    其中椒好嘖嘖說道:“你們說這叫什麽事兒呀。現在全宮上上下下,最怕遇見她,住在雎鳩宮,卻不是貴妃,見了也不知道該行什麽禮,該以何稱呼。對外說是給雎鳩宮守門的,可是雎鳩宮也不是空一天兩天了……”


    “不是聽說雎鳩宮的宮人已私下以娘娘相稱了麽?”顓福時的一位妃子說道。


    “這……你們說皇上到底臨沒臨幸她啊?”


    椒好神秘地低聲說:“你們沒聽說宮中私下流傳的處子血染龍袍的事嗎?那件事啊,十有八九是真的。”


    “血染龍袍,那豈不是大不吉……”穆宗時的趙婕妤擔憂說道。


    我聽到這些已經是感到很麻木了,如同局外人般開口說:“哀家說你們啊,談論這些事情似乎是樂在其中,如此口無遮攔。”


    “我們怕什麽呀,這日子過得也就剩下能說說話了。”眾太妃紛紛說。


    算了,我倒也能理解她們的心情,誰說以後我不是這樣過日子呢?我推開矮幾,站起來對她們興致勃勃地說:“似乎許久不玩射覆遊戲了,上次郝太妃玩得最好,這次誰若拔得頭籌,哀家便把那匹綠盈春緞送給她。人生得意須盡歡,我們何必辜負時光,不及時行樂呢?”


    哎,原來又是一年的玉蘭花開……權禹王在後宮種植了許多的玉蘭樹,竟是避也避不開。不過這玉蘭花潔白似雪,真的是美麗動人。古人時常感傷花落無情,但是花落還會開,人被傷了又該如何撫平呢?


    走著走著,我停下了腳步。遠遠地竟看見也在附近賞觀玉蘭的權禹王,而他此時也明顯看到了我,讓我心中不禁一沉。


    這段時間以來除了必要的朝見與他不鹹不淡地說幾句話外,私下竭力避免與他相處,難道這偌大的宮廷之內也要應了冤家路窄那句話嗎。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我,感到他欲向我這兒奔來,我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


    “皇上,您看這麽多春天的花兒,回去裝扮雎鳩宮一定也有春天生機勃勃的氣息吧。”背後傳來一陣溫和的聲音,想必他正是和麽娘一起出來賞花的。


    於是沒有人再追過來,這樣反而好。我繞了路才到鳳儀宮,鳳儀宮自從邵禾登位後,我又操辦著重新裝修了一番,現在已經是新人新氣象了。


    邵禾再不濟,在後宮生活了這麽長時間,也算是有點重妃的排場了。但她對我始終是畢恭畢敬的,因為她知道我與權禹王的關係,所以也從未像其他妃嬪般提起關於麽娘的事。


    “太後娘娘,您怎麽來了?若是有什麽事,召喚臣妾到爾玉宮就是了。”邵禾誠惶誠恐地前來迎接。


    “今天小廚房正巧做了豌豆糕送到爾玉宮,哀家想這正巧是四皇子愛吃的,便當作散步帶了過來。不過,”我自嘲地說道,“現在還真有點後悔了呢。”


    邵禾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擺手說沒什麽,又問起霧兒是否在。


    “啊,霧兒被姑姑帶出去玩了,臣妾現在就遣人把他找回來。”邵禾回答,想當初她一直稱霧兒為四皇子,我提醒過她,而她現在叫霧兒和弘兒已經十分順口了。


    我抱著弘兒等了一會兒,就見霧兒興沖沖地回來了,他見到我也十分高興的樣子,親昵地叫了聲太後娘娘把我的心仿佛都融化了。


    邵禾指著桌上的豌豆糕對霧兒說:“這是太後娘娘特意給你帶過來的,還不快謝過太後娘娘。”


    霧兒被宮娥伺候著擦幹淨手,嘴上謝過我後,便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塊。


    隻見他直接把豌豆糕塞到邵禾手裏,帶著孩童的聲音認真地說:“母後先吃。”


    邵禾愣了一下,然後眉開眼笑起來,那樣子是隻有當母親才有的滿足和欣慰。稍後她覺得有點不妥,對霧兒輕聲責備說:“哪能這麽沒有規矩呢,有東西要先請太後娘娘品嚐。”


    霧兒有些迷惑,又將邵禾手裏的點心送到我跟前來。而此刻我仿佛被打翻五味瓶般,哪有什麽心情吃呢?


    邵禾剛才的笑意刺痛了我。她現今的稱心我來講是多麽的突兀啊。


    之前我怎麽那麽傻,還以為自己萬事如意。可實際上,丈夫不是丈夫,兒子不是兒子。


    我要我的兒子……我低頭看著懷裏的弘兒,趁他們還不懂事,我沒有時間再等了。


    那天的事情著著實實刺激了我,更堅定了我實施一直以來埋藏於心的計劃。


    接下來的一個月裏我對邵禾確實很好,我將她的兩個妹妹都安排了好人家,還特許她的母親在非節非日的時候進宮來看她,賞賜更是不斷,話裏話外一直都是對她這麽多年養育兩位皇子的感激。


    那一日天色有些小陰,天空卻沒有一絲風。我又來到鳳儀宮,問及霧兒和弘兒,邵禾頗歉意著說弘兒還在午睡,霧兒剛剛被皇上叫過去問話,問我是否要叫醒弘兒,我阻止了她,那正是我想要的。


    邵禾雖然貴為皇後,但宮人數量卻是在規格內較少的,人多嘴雜,這也是為了掩人耳目減少一些麻煩。


    邵禾叫身邊的宮娥去泡茶,我吩咐她說:“給哀家泡些清甜的茶來,最近正好這個。”


    我坐定和邵禾說著話,不一會兒宮娥便端著青禾茶出來了,我接過品了一小口然後皺眉道:“怎麽會是苦味道的呢?”


    邵禾也喝了一口,聽我如此說放下手中杯子,詫異地湊過來說:“怎麽會呢,正是有絲絲的甜味呀。”


    我將茶遞給她說:“你幫哀家嚐嚐看,是不是哀家的味覺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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