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誡自己穩住心神,對皇後喝道:“你以為狡辯幾句就可以改變什麽嗎!作為國母,你未承擔繁衍子嗣之職;作為皇後,你無統領後宮之能;你的家人尤氏在外飛揚跋扈,欺壓百姓,難道你還妄想忝居後位嗎?”


    皇後淒楚地笑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皇上,你我夫妻一場,臣妾在您身邊勞苦了半輩子,現在一把年紀,反倒要淪落為廢後嗎……”


    “禦史大夫,你還愣著幹什麽?!”我對禦史大夫嚴厲說,權禹王因為之前就答應過我,怕引起我的不快,所以也不敢阻攔。


    禦史大夫慌慌張張打開聖詔,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應天順時,受茲明命。皇後尤氏無嗣,且懷執怨懟,數違教令,無《關雎》之德,豈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還沒有念到一半,就看見麽娘跪著出來阻止道:“別念了,別念了……”然後她挪到權禹王的膝下,哭著稟告說:“皇上,別念了,即便您不廢姑姑,她的時日恐怕也不多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鳳儀宮不少宮娥轉過臉悄悄抹起淚來,皇後捂著胸口,一副痛苦的表情,但還是厲聲說道:“麽娘,你胡說什麽!”


    麽娘回頭看皇後,哭泣道:“姑姑都到這番境地,您還隱瞞什麽呢……”然後她對一臉震驚的權禹王說:“皇上如果不信,可以問問在場的兩位太醫,他們今天正是來為姑姑看病的……”


    兩名太醫慌忙出列說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前段時間就發現胸口腫塊疼痛,可是皇後娘娘卻堅持不讓臣等近身診治,隻靠天竺葵壓製疼痛,拖到現在病已入深,怕如麽娘姑娘所言已無法診治了……皇後娘娘為皇上此等忠心聖潔,下臣亦不免鬥膽為皇後娘娘求情啊……”


    我吃驚地聽完兩名太醫的陳訴,皇後竟得了隱疾?


    此時皇後躲避著都不敢看我的臉,我突然想起她前陣子取締醫女院時大義凜然地說,女子得了隱疾,必定是因果報應,不可醫不該醫不必醫,非人力所能為。


    啊,那麽皇後,你到底是得了什麽因果報應,導致現今這般田地呢?


    這是多麽諷刺多麽有趣的一件事啊。


    事到如此,廢後和不廢後還有什麽區別呢,皇後若是因隱疾病逝,是不會允許她入帝陵與丈夫同墓的。


    權禹王有些不忍地看向我,我此刻何必扮演那狠心人的角色,心底帶著得意對皇後說道:“皇後,哀家真是不知道說什麽了……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可追究的呢?你就一心好好養病吧”


    皇後的臉上滿是羞憤,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此時麽娘再給權禹王磕了一個頭,又是為難又是羞愧地說:“皇上,奴婢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借太後手下的苗醫女過來為姑姑看看……奴婢實在不忍心再看姑姑受苦……聽太醫說若不再處理,過一段時間恐怕就要潰爛了……”


    “麽娘,住口!”皇後厲聲喊道,“乞人尚不食嗟來之食,本宮豈能出爾反爾!一切聽天由命,豈可逆天而為!”


    我冷笑道:“皇後說得是,皇後哪會容得醫女汙穢之手碰及她高貴之軀呢,就這點而言,麽娘你恐怕就比不上你姑姑了。說起汙穢,哀家覺得現在這鳳儀宮最是不潔,皇上你也不宜多待,我們還是先走吧。”


    出來後,權禹王感慨地說:“朕怎麽也沒想到會弄至如此田地。”


    我敏感地沉下臉來,說道:“這與我何幹?”


    “朕並不是說與你有關,隻是皇後如今也頗讓人感慨。你也知她一向固執,但她時日不多,你又何必與她計較,不如就把醫女借於她,也向後宮顯示的你大度。”


    “那恐怕辦不到。你替麽娘向我求人,我告訴你,這恐怕如不了你小情人的意。”


    權禹王變了臉色,說道:“好好地突然提起她幹什麽?朕隻是實事求是,若是換了別人依然如此。奴兮你何時變得如此了?”


    我見權禹王動了真氣,也暗中檢討自己未免過於多心,權禹王與皇後畢竟夫妻幾十年,現今她生了病卻不能醫治,想必他此刻心中並不好受,我何必說話刺他。


    也許我不該爭這一時之氣……於是我換了一副柔和的語調,對他解釋說:“今天看見皇後這般,同是女人,我怎能一點不動憐憫之心。剛才說的隻是一時氣話,我本打算回去就派苗醫女過去看望她的。”


    權禹王神色緩和下來,“看來是朕誤解你了……”


    “隻是……皇後這病肯定是醫不好了,我若派人過去,這期間發生三長兩短,怕有人會嚼我口舌,反說我害死了皇後,我怎能不顧忌。”我擔憂地對權禹王說。


    “朕絕對不會懷疑你,更不許他人嚼口舌,放心吧。”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皇後如所有人意料的那樣,因隱疾而病去了。剛開始她多次拒絕苗醫女,直到後來疼痛得連意識都不清了,哪還顧得上是否近身和是誰為她診治呢。


    我心裏清楚皇後死得比應該的早了點,但誰能說這不是我造福於她呢,讓她早點從這無邊無際的痛苦中解脫出來。皇後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我該安排邵禾登上後位了。


    皇後死之前還掙紮在痛苦之中,但是她還是憑著最後一點力氣,拉著權禹王的手說有單獨的話要對他說。


    我甚至能猜出她到底要說些什麽,然而這個請求是我不能阻止的,而權禹王也答應了與她單獨說說話。


    皇後說的事,第一一定是要權禹王與我分開,第二一定是要交代他照顧麽娘。


    權禹王應該知道我的心思,他應該知道什麽答案才是我想要的。我竭力裝作鎮定,卻低頭不停地擺弄我手腕上的鐲子,就聽見屋裏麵有動靜,權禹王從裏麵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沉痛的表情。


    “皇後去了。”權禹王沉聲說。


    眾人紛紛跪下,後麵還傳來了後宮妃嬪和鳳儀宮宮人的哭泣聲。


    權禹王抬頭看著我,他的神色有些難以啟齒,而我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答應了,他答應了。


    果然權禹王趁人不注意走到我身旁,解釋說:“皇後臨終時拉著朕的手,說讓朕好好關照她的侄女,說她在宮外已經無依無的了……她走時實在可憐,朕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


    那麽你就忍心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嗎?我無聲地質問他。


    “朕隻是想將她安排到莊德妃的宮裏當差,並不是成為朕的妃子。”權禹王慌忙解釋說。


    算了……我不想再聽他解釋什麽,聽了這麽多我已經太累了。我不管他到底對皇後許諾什麽,皇後撤柩後,我要將麽娘趕出宮去,哪怕出宮後再把她殺了也好。


    我一方麵準備操辦邵禾登後位事宜,一方麵等待皇後七日之後撤靈柩,還有再過幾天端豫王就要護送九珍回宮了。終於等到皇後撤柩的那天,我欲找來麽娘,被告知她正在先皇後居住的寢殿收拾其生前的貼身遺物,我沒有叫宮人跟著我,獨個兒來到那間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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