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了沒什麽人。小小姐,您特意過來是有什麽事吩咐嗎?”善善問。


    我心如刀割,站起身來,輕聲說:“啊,沒有什麽事,權禹王還沒來,所以到你這兒走走。”


    我回到寢殿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善為什麽撒謊?她晚上偷偷摸摸去瑞雀宮幹什麽?我真不敢想像。


    她和姊私下有什麽關係嗎?她確實從未說過姊的壞話。和承兒的死呢?她的確是在宮裏最來去自如的人。我想起在她手裏遺失的我與權禹王的信,我想起楚姿死後她寬慰我的話,我想起我昏迷時消息的泄露,我想起平日覺得沒什麽但現在分析起來疑點重重的種種……


    天,如果真的是善善背叛了我,如果真的是善善對承兒下了毒手,那麽我殺了她之後我會跟著結束自己的性命。如果陪伴我這麽多年,我如此信任的人也要背叛我的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我像渾身被剝了筋骨,虛脫地躺在地上。地麵冷冰冰地貼著我的臉,我心如死灰。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睜開眼睛,不,我不相信善善會背叛我!我絕不相信那個自小就把我抱在懷中,我做了噩夢會唱歌哄我入睡的人會背叛我。


    我應該相信她,我寧願沒有任何條件地相信她!


    想到這兒,我爬起來,飛也的似往善善的房間跑去。我呯地一聲推開門,氣喘籲籲地看著正在吃驚不已的善善,我直接對她說:“善!告訴我你到瑞雀宮幹什麽去了!”


    善善的驚異更甚,她失口問:“小小姐,您派人監視老奴?!”


    “我沒有派人監視你,我隻是派人監視瑞雀宮!”


    善善低著頭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淑妃娘娘找老奴,說讓老奴再為承嗣的事情勸勸您。”


    “那為什麽偷偷摸摸的,為什麽剛才對我撒謊!”


    善善嘆了一口氣,“老奴知道,您若知道這事一定會大發雷霆。您不喜歡跟淑妃那邊的人有來往,但老奴真的不忍心不管……不想您還是知道了。”


    我的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心中一片釋然。真的是差點中了姊的反間計!


    我捏住善善的肩膀,哭著說:“善,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去瑞雀宮一趟有多危險!”


    善善這才發現了不尋常,慌了神問我:“小小姐,您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將事情的先後說給善善,聽得善善也是一陣驚慌,她慌忙起身說:“小小姐,老奴真的沒有……”


    “我知道。”我擦幹眼淚,心中有著大悲過後的歡喜,“我知道,善,我知道。”


    我回到寢殿時,權禹王慌忙上前迎我,眼神中有著焦急,責備說:“奴兮,你剛才去哪了?朕剛才多擔心你!”


    我伸出手環住他,感受他有力的懷抱和發熱的身體。


    還好,今晚我沒有做一件錯事。


    真好,可以去那樣相信人,真好,可以去這樣愛人。


    我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分別以疑慮的心情將善善夜訪瑞雀宮的事情說給如意、菟絲、形單和鏡明聽。他們無一例外地表現出吃驚的神色,但之後的說辭卻各不相同。


    其中如意說:“奴婢跟善善姑姑那麽久,覺得善善姑姑不是那樣的人……她服侍您這麽多年,似乎沒有理由那麽做。小姐您也許應該再調查一下。”


    菟絲在吃驚過後冷靜地說:“這後宮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哪怕是資歷最久的善善姑姑。誰知道她是出於什麽咱們意想不到的原因做這種事呢?”


    形單則手足無措的樣子,“這,這奴婢真是想不到,善善姑姑竟然會對小姐撒謊……”便再也說不出什麽。


    鏡明聽後則沉默了很長時間,突然抬頭說:“小姐切不可中了淑妃的反間計。善善沒有道理背叛您。”


    “鏡明你果然聰明。”我說。


    “現在奴才還保留著這腦袋不也正是因為小姐需要這腦袋嗎。”鏡明直白地說。


    “我現在反覆揣測她們三個人的態度,如意說的話跟你最相近,菟絲說的話最冷酷,而形單說的最含混不清。她們三個都是貼近我的人,如意做人圓熟,她的哥哥是忠於我而死;菟絲做人冷硬,但說不定是真性情;形單雖不聰明,但做起事來老實。我覺得她們三人都有疑點,但都無可厚非。”


    鏡明有些憂心,說:“小姐萬不可自亂陣腳。這三個人確實都有嫌疑,但萬一抓錯了人,那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得不償失?奴才認定,殺害承太子的兇手無論是誰,但最終一定跟某位親王有關。而當時有實力繼承皇位的,無非是南贏王、權禹王和端豫王。論起這三人,南贏王做事的可能性更大些。那麽不排除,楚姿就是那個殺害承太子的兇手,而淑妃的消息也許隻是從權禹王那裏偷聽來的,但她利用了您的疑心想讓您損失一員大將。”


    鏡明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是我還是心中不甚踏實,如果是這樣最好。如果那個人還潛藏在爾玉宮的話,我隻能說這個人非常能沉得住氣。


    鏡明認同道:“她到目前為止也隻做了毒害承太子和散露您與權禹王信件這兩件事。她認定這兩件事對您來講是致命的,她也不敢輕舉妄動,每多做一次暴露的風險就越大。”


    “鏡明,這個人一天不露出水麵,我一天不安哪。如果爾玉宮再發生什麽事,無論什麽事,我會以三個人的性命來賭殺一個兇手。縱然這很殘酷,但這是九珍出生時我就打定的主意。”


    鏡明長嘆了一口氣,“如果這名兇手還活著的話,她必定也是非常了解小姐的人。她看透了您的心思,所以奴才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大事了。帝姬出生時她不敢動,她現在依舊也不會動,所以小姐可先放寬心。”


    我點了點頭,心中想著那個不知何種形象的兇手,默默地說,如果是鬼也就罷了,如果是人,第三次較量我絕對不會再放過她。


    那天我剛剛沐浴完,擦好天竺香熏油後,隨意披了一件素色梨花浴袍走出浴室。我來到小廳,那裏宮人早暖好了屋子,我緩緩坐於席上,有兩名宮娥跪上前為我在旁擦拭梳理頭髮,有一宮娥在旁搖著香扇。過了一會兒年兒端著擺滿小瓶小罐的托盤到我前麵,她坐姿端正地將瓶罐刷子帛布等擺放整齊,然後小心翼翼地拿著我的手,以刷蘸勻鳳仙紅花水,一點點為我塗著保養精細的指甲。


    此時多是無聊的,我隻有盯著跪在我眼前的年兒,看著自己的指甲一點點被塗成淡淡的亮粉色,此間年兒低著頭小心翼翼,一絲不苟。


    我覺得頭髮幹得差不多了,便對後麵的人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一會兒把哀家的扇子拿來。”


    此時年兒已經開始為我分別纏定片帛,我找了一個更舒適的姿勢靠著,半是隨意地問:“年兒,你這些日子來爾玉宮待著怎麽樣?”


    年兒邊做自己的活兒邊小心回答:“挺好的。以前和奴婢一起的那些侍女非常羨慕奴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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