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瑤走了,但她帶給我的感慨卻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底。


    那天各地進貢來的布匹排滿了爾玉宮的整個寢殿,我在那萬紫千紅中仔細挑選著,碰到自己喜歡的布料及款式往往愛不釋手地左右撫摸。


    權禹王則身著寶藍色龍袍閑散地躺在小榻上,半眯著眼睛看著我挑來挑去。


    我邊挑邊回頭跟他說話:“你說哪個布匹好看?”


    他環視了一下,然後指著我手中正拿著的一匹杭州團花刺繡說:“朕看你手上的那個就不錯。”


    “是了,”我輕嘆了一口氣,“我也覺得這匹布無論從顏色還是花紋來講都比其他的要出色。”然後我對外麵喚道:“如意,你進來。”


    不一會兒如意低著頭推門而入,此時權禹王早已換成正襟危坐的樣子。


    我指了那匹杭州刺繡和另一匹我看著不錯的布料對如意說:“這兩個你帶下去,一會兒送到淑妃那兒。”


    權禹王難掩吃驚,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待如意離去他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又繼續挑我的布料,漫不經心地對他說:“你怎麽啦?你以為前幾天我對你說的話隻是一時動情哄你開心的?我既然說過以後會對姊好,肯定會這樣做。隻是以前姊對我的怨恨也很深,我隻好一點點去打動她。”


    “不……你這樣做朕感到很高興。隻是以你的性格似乎不會這樣。”權禹王將他的疑慮說了出來。


    我掩袖輕笑,“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沒想到你會是這樣一位慈父,我也一樣,你也不會想到實際上我會是個好妹妹。不說這個了,唉,除了那匹杭州刺繡似乎沒有其他新穎的款式……”


    權禹王慢慢走了下來,他拿過一件紅地金ju的布匹拉我到落地銅鏡麵前,他伸手將我寬大的罩衫褪下,我看著鏡中的我們,不禁臉一紅,說道:“別……”


    他沒有聽我說什麽,隻是展開布匹將它從我胸前緊緊地纏繞兩圈,頓時鏡中修長曼妙的身材顯現出來。


    大胤一向沿襲唐風,女子們通常穿著飄逸寬大的衣裳,而這種穿著更似漢風,將女人玲瓏有致的曲線暴露出來,惹人遐想。


    “不若由針匠們fèng製這樣修身的衣裳,配上你的身材,穿上一定是妙不可言。”權禹王看著鏡中的我不住地讚嘆道。


    “那怎麽行……”雖然看起來比寬大的衣裳更具風情,但我依舊存有顧慮,“雖然真是很好看,但未免太過暴露,有失體統……”


    權禹王想了想,“那這樣,在外麵再配上寬鬆的罩紗衫,兼具漢唐之風,內修長外飄逸,這樣不僅新穎美麗,而且在秋日裏更加暖和。”


    想著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我高興起來,“這樣好,那我明天就命織錦司做出這樣的衣服來。”


    後來這種漢唐衣製作出來很快就受到了宮中妃嬪的推崇,更因為它需用上好的衣料和精細的刺繡製成,大膽體現女子玲瓏嬌媚的一麵,因而成了大胤後期已婚高貴女子的特定穿著。史家曾將它記載並歸功於我,隻有我知道這件衣服真正的發明者實際是一位皇帝,那是一個男人以不同於女人的眼光對美的欣賞。


    後宮請了雜耍班來表演,而此時我的新衣也剛好完成,當我睡過午覺精心裝扮後,在宮人簇擁下來到外堂,後宮妃嬪穿著各色衣裳早已等候在那裏了。


    我在如意的攙扶下走向看台最前麵,已感到沿路人群中有小小的騷動,當我站定麵對她們時,可以看見她們無一不流露出的訝異和驚艷表情。


    那天我穿的衣服正是權禹王想出來的款式,我則在逛花園時突發奇想配以金紅鯽魚為主題的圖案。我身著的漢裙緊緊地包裹著我的身體,旨在展露出女子曼妙的身材,白色錦緞上畫著遊動著的黑色、紅色和金色的鯽魚,拖地裙尾也做成了類似魚尾的形狀,顏色朦染上類似於蔦尾魚魚尾的色彩。外麵配著寬大的黑色罩紗,上麵繡以荷葉和荷花的圖案,使裹裙展示出來的曲線變得若隱若現。雖然裏麵盡展媚態,而外麵則不失莊重和飄逸。更微妙的是,當我走動起來時,魚兒和荷葉的上下層次給人以動態之感,仿若魚兒真的在荷池中遊動般。


    我抬頭對眾妃嬪緩緩說:“大家都等久了吧,都坐下開始看戲耍罷。”


    待我坐下以後,後麵也是一陣環佩之聲,並伴著陣陣不同的胭脂香氣傳來。


    看台的前麵是一片寬闊的空地,四周各站著一排宮中侍衛,雜耍班早搭好了戲台,上麵的演員身著鮮艷,先齊齊向這邊請安,一陣鑼鼓聲響後戲耍就正式開始了。


    在我身後按照身份地位錯排著後宮妃嬪,我的左邊稍靠後的是皇後,右邊稍遠則坐著莊德妃,其次才是已經上了年紀的慧賢妃、姊以及朵昭容等。


    戲才剛剛開始不一會兒,一向端莊穩重的皇後忍不住湊過來道:“太後,您今天衣服的款式真是新穎,前所未見,連貼近的樣式也未曾見過。不知是織錦司哪位工匠有這樣的巧心思,真是該好好提拔,以後也讓他為我們設計幾款新奇漂亮的。”


    我笑道:“並不是織錦司的人,卻是跟衣飾毫不相關的人偶然想出,這才命織錦司做出這樣的衣服來。”然後自貶著說:“也就是哀家這般年紀,也不顧什麽臉皮好意思穿這樣不成體統的衣服來。”


    “太後說的是什麽話。這款衣服雖然未曾有前人穿過,但穿上卻高貴精神,把臣妾們這些衣服比俗氣了。若是太後不覺冒昧,臣妾和後宮的眾妃們也想穿穿這樣的衣服看呢。”


    “怎麽會呢,”我回道,“哦,說起衣服。”我回頭找尋坐在後麵的姊。姊見我欲與她說話,臉上又是警惕又是不安,但不得不走上前來聽候。


    “今天大家都趁此機會展示秋日新做的衣裳,為什麽淑妃卻仍穿舊衣呢?難道是上次哀家為淑妃選的衣料淑妃不喜歡麽……”然後我不無遺憾地嘆氣道:“可是哀家認為那匹杭州刺繡也算是這批進貢布料中最精緻的了,穿起來應該和淑妃溫文高貴的氣質很配。”


    姊低頭有些惶恐地回道:“承蒙太後誇讚,可是後宮地位有差、身份有別,臣妾自知配不上那樣的衣服,因此雖感激太後的厚愛,卻萬萬不敢造次。”


    “哦?哀家當初隻是覺得人衣相配,再者皇後和德妃等都是後宮有美德的人,斷不會計較一件衣裳,所以才一時忽略了後宮等級。現在得到淑妃的提醒,看來哀家當初真是做錯了。”


    我的主動認錯,不僅使得姊一時不知所措,更使得皇後和德妃等兩旁妃嬪惶恐起來。皇後不得不率先堆笑表態道:“淑妃說得嚴重了,雖然說後宮等級森嚴,但畢竟我們是一家人,不必那樣條條框框的。太後的心意淑妃就接受吧,改日做好衣服都讓我們瞧瞧,太後說相配我們也都很期待。”


    姊的表情很是為難,小聲說:“可是臣妾實在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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