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一口氣,不知如何評價。雖然已經行過及笄禮,但朱妘今年才剛過十二歲,也許以後是美人胚子,然而現在還一臉稚嫩,十足的孩子模樣。


    平心而論,也真是難為顓福了。


    我揮了揮手叫千兒退下,心中有些煩亂。不知道該怎麽對待皇帝,不知道該怎麽教育皇後,不知道該怎麽跟朱光弼解釋。但皇帝畢竟已經親政,我不該再隨意責備;朱妘尚且年幼,不諳世事也情有可原;我欲將朱光弼培植成心腹重臣,對此事必然要給他一個好好的解釋才行。


    明早……明早要處理的事還很多,終是不能休息。


    雖然答應過九珍早上為她梳頭髮,然而我心事重重,怎麽也梳理不好,最後我嘆了一口氣,放下檀木梳子,歉意地對九珍說:“女兒,母後今天手笨,梳得不好看,讓梳頭姑姑來幫你吧。”


    九珍微撅起嘴,顯得有點委屈,她一下子揮開宮人的手,喊道:“我不用你梳!我今天不梳頭了!”


    我知道是我的錯,蹲下身去看著九珍,拿梳子輕輕地梳理她的頭髮,說:“母後知道是自己失信,但母後心裏很亂,早上還有事情要處理,九珍那麽懂事,體諒一下母後好嗎?”


    九珍還是沒有說話。


    “這樣吧,”我想了想說,“等一會兒九珍梳好了頭,就叫工匠給你做一個金籠子怎麽樣?”


    前些日子九珍養了一隻金絲雀,她很喜歡,寵愛得不得了,曾經跟我說過希望能為金絲雀打造一個黃金籠子,讓它住得更好更舒適。當時我笑她,跟她說金絲雀與人不同,對它來說木籠子和金籠子並沒有什麽分別,而且我覺得金籠子過於奢侈,當時便沒有準許,這還使九珍怏怏不快了好一陣子。


    聽到金籠子,九珍稍稍打起了精神,她從梳妝檯前的凳子上站起來,倔強地說:“我說今天不梳頭就不梳了。奶娘,快陪我去找工匠們,我要告訴他們我想要什麽樣式的。”然後又有些賭氣地說:“我還要在籠子上鑲嵌碧綠的翡翠,這樣才更漂亮……”


    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九珍提出什麽要求我也就隨她去了。


    九珍走後,善善這才小心地說:“小小姐看起來心情不好。隻是,老奴得多嘴幾句……小小姐今日別太責備皇上了,說實話,朱皇後才剛十二歲,還是個連月信都沒有的孩子,讓皇上當女人來寵幸確實太為難了……”


    善善說得確實在理,而我也知道善善的擔憂,本來大婚之事就有些不愉快,她怕因為此事再使我們母子之間的關係惡化。


    我點了點頭,回道:“這個我心裏有數。”


    顓福過來請安後就低著頭,一副等著聽訓的表情,我看著不免有些無奈,心中又有些悲涼,什麽時候顓福這樣想我了呢?隻知道訓斥他的皇太後?難道他不知道我最終是向著他的,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他麽?


    “皇帝過來坐吧。”


    待顓福在我旁邊坐下後,我打量著他,溫和地說:“看皇帝的神情,好像也知道自己昨晚做得不妥?但母後今天叫你來不是要責備你,倒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朱妘雖然已經和皇帝大婚,身為人婦,但年紀尚輕,身子也單薄,所以母後想暫時還是不宜行房才好……這點還是希望皇帝能體諒一下。”


    顓福抬頭吃驚地看著我,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這樣說我便把事情由被動變為了主動,反而顓福不去皇後房中是受了懿旨,那麽一切看起來都是在關愛年幼的皇後,昨夜之事也就沒那麽難堪了。


    “不過,”我又說道,“雖然不行房,但畢竟是夫妻,母後還是希望你能常去鳳儀宮看看皇後,陪陪她。帝後感情和睦後宮方能穩定。況且,皇後想著也倒招人可憐,小小年紀便進了宮,最近她的父親要被任命為節度使去西部邊境任職,父女倆就要分開,這麽一想她的親人不就隻剩下了皇帝嗎?所以皇帝你以後可要好好待她啊。”


    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顓福漸漸從話中體會到我的苦心,起身羞愧又感激地回答:“謝謝母後……兒臣讓母後操心了。”


    見完了顓福,我又召來皇後的奶娘梁氏責問:“誰讓你們把玩偶帶進宮的?!皇後既然已嫁為人婦,母儀天下,怎麽還作出這樣不適宜的事?真是沒有規矩!”


    梁氏戰戰兢兢地回答道:“我家小姐……不,皇後娘娘年紀還小,孩子氣重,將軍大人又經常上軍營不在家,就全靠這些玩偶打發時間……”


    其實我心裏是知道的,我十二三的時候,也愛玩這些,當時不僅先帝命匠人為我製作各式各樣的漂亮玩偶,就連十二皇子也偷偷遣人從宮外買了好幾個送給我。


    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玩這個的呢……我想起來了,是我十五歲時,是我成為帝貴妃以後,我就再也沒有碰過它們。因為我少女時代意外地結束,看見它們我的心就會刺痛……但是我沒有捨得扔掉它們,現在它們還被珍藏在箱子裏麵。


    我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冷酷地說:“那也不行。皇後就是皇後,年紀再小也不再是小孩子了。菟絲,去派人把皇後的那些玩偶燒掉,哀家以後不希望在鳳儀宮裏看見任何這樣不成體統的東西出現。”


    梁氏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麽也沒敢說出口,神色卻頗有些不忍。


    朱妘來見我時,眼圈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但也許是被梁氏叮囑過了吧,向我請安時還有淚水在眼圈裏打轉,卻終是忍住沒有掉下來。


    我知道她現在心情一定是無比難受的。但不知道朱妘想沒想過,如果她一直這樣幼稚,不盡快成長為一個女人得不到皇帝的愛,那才是她真正不幸的開始。


    我隻當不知道她的傷心,語調平靜地問:“昨夜是皇後在宮中睡的第一晚,不知皇後有沒有不習慣?皇帝心疼你,怕傷著你,這才沒有留在你房中。我和皇上都很關心你,盼著你早日長大呢。”


    朱妘回道:“沒有……兒臣睡得還好,母後為兒臣挑選的侍女都十分靈巧,服侍得很周到,隻是心裏有一點點掛念爹爹而已……”


    朱妘話語間還不懂得圓滑,不過看起來對昨晚獨守空房確實沒產生一點哀怨。


    但這也說明她還沒有一點女人的自覺。對於這樣一位年輕的皇後,看來以後還要去多多教導,否則我怎麽安心將整個後宮交給她呢。


    朱妘進宮後我對她格外關心照顧,除了燒掉玩偶的事外不曾再嚴厲對她,與她親近時也多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但朱妘始終表現得有些拘謹和畏懼。


    我將一架古箏推到朱妘麵前,說:“今日天氣甚好,還請皇後彈奏一曲。”


    不想朱妘有些臉紅,神色羞愧地小聲回答:“還請母後原諒,兒臣並不怎麽會彈奏樂器……”


    我心下詫異,朱妘怎麽也算大家小姐,哪有不從小就被教導學習才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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