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要利用我救湑君,殺了他還不算,還要連累阿姐?”我扯住他的衣襟,握拳狠狠打著他的胸膛。


    他嘆息,任我打著,不動也不閃,隻收攏了環在我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緊,緊到我全身都似嵌入了他的身體裏仍不甘心罷手。


    肌膚骨骸被他箍得疼痛不堪,我咬唇忍著,直到一絲腥熱的液體竄入口中,也不鬆開吭一聲。


    “丫頭,我是你夫君,可也是齊國的豫侯。不要忘了,我要保齊強大,三年之內完成三十年要做的事,到時候我們才能離開。這三年裏,莫說是湑君和夷薑的命,就算再珍貴的東西,隻要不是你,我都捨得。”


    我抬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人。


    “不要再咬了。”他著急地伸手摸上我的唇,試圖讓我嘴鬆開。


    我怔怔望著他,心痛著,腦子亂著,全身都在疼,疼得我根本就顧及不到唇上的這一點傷。


    他的臉在朦朧中壓了下來,舌尖舔過我的唇邊,輕輕地吻著,低聲哄道:“丫頭乖,鬆開唇,讓我吻你。”


    我不動,宛若沒有聽見他的話。


    他的手在我未著寸縷的身上遊移,指尖每滑過一處,都惹得我一陣敏感的顫抖。


    “我……要你,給我……”不知何故他輕輕喘息起來,一邊繼續吻著我的唇,一邊柔聲麻痹著我的神經,“鬆開,鬆開……我要吻你。”


    噙在眼中的淚水滾落下來,我被他撫摸得顫微不止,唇一個壓抑不住,低低呻吟出來。


    “無顏……”我伸手碰了碰他滾燙的臉龐,呼喚他的名字。


    “夷光……妻,叫我夫君。”他吻得纏綿深入,不斷地,拿舌挑逗著我。他身上的白袍不知何時已經敞開,肌膚的貼近在水下散發著奇妙的力量,愈近,愈離不得的糾葛。


    “夫君,”我迷茫應承,惘然一笑,輕聲問他,“夫君啊,隻要是對齊有利的事,隻要不是要我的命……即便是讓我傷心死,你也會去做的,對不對?對不對?”


    阿姐和湑君的死隻是開頭,對不對?我心中劃過的預感,告訴我這感覺是真實的。


    他停歇著喘息一會,溫柔炙熱的鼻息灑在我的臉龐上。半日,他低聲,唇依然壓在我的嘴邊,緩緩道:“不要傷心。體諒我,幫助我,相信我……愛我。”


    我看著他,他吻我的眼睛直到我閉上。


    我張口欲說話,他吻我的唇直到我呼吸紊亂。


    “要我嗎?”他的聲音沙啞下來,咬著我的耳垂,誘惑著問。


    我不語,隻抬手輕輕勾住了他的脖子,淚水流不停,滑過臉龐滴落他肩上。


    “要我嗎?”他還是問,手下越來越放肆。


    我不堪承受,隻得低頭咬住他的肩。


    他悶哼一聲,不懷好意地笑了:“丫頭要我?”


    我抬起臉看他的眼睛,在那雙漂亮狹長的鳳眸間尋找到那濃鬱深沉的愛惜和忍耐後,我鬆下心來,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道:“夫君。”


    他抱著我的頭狠狠吻下,糾纏不休間的刻骨銘心,是永遠都不捨得放開的留戀。


    夜明珠在迷霧間散發著迷人的光暈,一點點,一點點,將那夢幻般的紅澤渲灑開來。


    春水潮波,玉山綿伏,情思漫天染,霽色如霞,雲韻頹濃……


    甜蜜著,甜蜜著。


    沉淪著,沉淪著。


    待我在他懷裏醒來時,兩人已躺在了寢殿的軟塌上。白日的亮光透過銀色的帷帳點點落入眼簾,雖不見如陽光的熠然耀眼,卻也足以亮得讓我麵紅耳赤。雨似乎還在下,簌簌細細的聲響穿透寂靜的外殿飄至寢殿,聽得我腦海一陣清明。


    醒悟過來後我也忘記了應有的嬌羞,忙伸手推身邊沉睡未醒的人,急道:“今日早朝你沒去?”


    他滿臉寐意深深,嘴裏咕噥一聲後,胳膊一彎將我緊緊摟入懷中,聲音慵然懶散:“時辰早過了……現在都午後了,虧你這時才記得。”


    “早朝過了,你身為豫侯也不能賴睡到現在吧?”是誰說的,三年要完成三十年的事?


    他低聲鬱悶:“昨夜一夜未睡。奏摺都看完了,放心。”


    說起昨夜,我又忍不住想起阿姐的死,心下一痛,默然不做聲了。


    “難過?”他半睜開眼,手撫摸著我的臉頰。


    我慢慢點頭:“厚葬阿姐,將她和湑君葬入宗室王陵,好不好?”


    他答應:“好。”


    我不再說話,隻望著頭頂寶帳發呆。


    “又想甚麽?”無顏搖著我的身子,扳過我的臉看向他,眸光閃了閃,忽道,“昨夜晉穆與你在一起?”


    “是。”


    抱著我的胳膊猛地緊縮。


    “怎麽了?”我有點不知所以。


    他埋首我脖頸間,半日,方又問道:“昨夜送夷薑去見你的隻他一人?”


    “對。”


    無顏驀然冷冷一笑,抬起頭來,鳳眸裏顏色幽然暗了下去,鋒芒淺露。


    我看著他:“有問題?”


    無顏麵色陰沉,咬牙涼聲:“好個穆侯!好個一箭三雕,這傢夥手段果然高得很啊!我就奇怪單說齊與北胡通商一事不至於讓他大駕屈臨金城,如今明白了,原來湑君和夷薑之事才是他南下真正的目的。”


    我聽不明白:“什麽意思?”


    “他若真心救夷薑,若真心想成全湑君,若真心不要你難過,怎會隻身一人前去送?若然真心,穆侯還會不敵紫衣侯?若然真心,他必會命黑鷹騎保護夷薑和湑君二人逃離紫衣衛追殺之下才會罷手。如此一人相送,所存何圖,顯而易見。”


    我茫然,笑了笑:“這麽說他也要湑君死?”


    “不止,”無顏眸色一沉,冷道,“淄衣密探最近探聽到金城藏珍閣裏有人買過安胎藥。”


    我驚得一下坐起身,全身倏地冰冷,手指顫微攢緊錦被:“你的意思是阿姐有了身孕?”


    無顏瞥眸望著我,雖不說話,但神色已然表明我的猜測無錯。


    “他……你……你們……”我顫抖著,氣得話不成音。


    無顏坐起身抱住我,輕拍著我的背:“丫頭,湑君必死勿庸置疑。夷薑本不至於死,設計將她一手推上那條不歸路的、徹底滅了南梁後嗣的人,不是我。”


    我氣苦又愧恨,虧得我如此信任他們,他們卻陷我入此局,成了幫凶。


    我推開他,重新躺了下去,翻身背對他:“我不管他。隻是你……以後你盡可全心算計天下,要害人,要謀利,為了齊國我可以與你一同麵對,但請你不要再算計我。再有一次騙我……”我頓下。


    “夷光……”他低聲喊。


    “事不過三。再有一次騙我利用我,便與君陌路。”我涼了心,涼了聲,言詞冰冷再無溫。


    他嘆口氣,躺下抱住我,緊緊地,不放手。


    無顏,不要怪我狠心狠話,因為我不知道,下一次若有欺騙,自己不知將是怎樣地傷心收場?賠了命是小,賠了心,那才是大。


    四月,晴日大好。


    如醉春光漸漸轉為了初夏媚陽,菘山上灼然一度的桃夭謝去,青果締結滿枝,徐徐微風下,諾大的宮闕中總盪拂著一股清新鮮靈的果香。明光耀亮高殿闊閣,刺眼的鋒芒自金色的瓦簷橫射天空,盎然燃燒的熠熠光彩環繞著整座宮廷,飛鳥掠過,不敢停留。


    三月底無顏便在齊國施行戰後恢復民生的新政國策,內則免賦稅三年,休養百姓,劃裏分田,民間耕種積極,百業重生;外則集巨商大賈周流天下,交易有度,得已欲,去所取,上求富國,下求富家。


    南方戰場上捷報頻傳金城,蒙牧、龍燼、侯須陀三路進軍神速果敢,攻城掠池,殺降逼誘,不出一月半壁南梁傾歸齊國。齊朝野聞之歡騰鼓舞,揚眉吐氣下,盡掃半年前被梁楚逼至絕路的恥辱悲憤。


    夜晚,風有點涼。窗外稀疏傳來幾聲細碎的蟲鳴聲,淺轉低吟,並不招人厭煩。殿裏燈盞明亮,帷帳輕飄,珠玉串成的簾子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碰觸聲,叮噹聲冷冷洌洌的,帶著珠玉上冰涼的溫度一點點在殿間散開。


    無顏斜身躺在一邊的軟塌上看奏摺,我伏案默寫著楚桓的那兩卷竹簡,凝神回憶,全心皆思,一時專注不知身外事。


    腰間突然一隻胳膊纏了過來,我嚇了一跳,筆下一頓,雪白的錦書上頓時多出一道長長的墨跡。


    “作甚麽?不要鬧。”我不耐煩,正要扭頭瞪他時,卻聞得耳畔那人低低一聲嘆息,似無奈憂愁,又似苦惱難解,我心思一動,於是擱下手中的筆,忙轉身抱住他,改口,柔聲問:“怎麽啦?”


    他抿唇一笑,摟過我坐入他的懷中,垂眸盯著我的眼睛:“丫頭想不想親眼去南國看看雲夢山水、天府之饒、蜀道絕險?”


    我蹙了一下眉,遲疑:“這個時候?”


    “不願?”他低聲問,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裏揉捏著。


    我搖搖頭:“你不是說南梁城池雖歸,民心仍不穩?而且近日不斷有齊軍因不適應南國瘴氣悶熱的環境而得病求歸的奏摺送來金城,你昨日還擔心梁國百姓們消停沒多久、會趁此機會又開始鬧反抗的不是?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帶我去遊玩?”


    他聞言稍稍抬了頭,看著我,鳳眸凝深:“不是遊玩,是南下辦事,順便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


    “夏惠。”


    我不解:“上次在西陵時你便提過。不過……要我見他作甚麽?”


    無顏睨眼瞅著我,微笑:“找他給我的丫頭解毒。”


    我卻不信:“師父都不行,他能解?”


    “誰說你師父不行?”無顏麵色古怪,勾唇笑道,“你師父貪玩,這麽久都沒消息我擔心他誤事。咱們去找夏惠也是一樣。南毒西藥,梁國毒糙瘴氣多,夏國靈糙妙藥多,且夏國王族所有人皆是精通醫道的聖手,你師父懂的,身為王上的夏惠自然都會。”


    我想想,還是懷疑:“夏惠會救我?”


    “你忘記了你母親是哪國公主?”


    我大悟,明白過來,可是——


    “東方莫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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