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陳霜寧有了第二個孩子,又趕上春節,便紛紛送東西過來表達祝賀。陳霜寧仔細寫了單子,讓冷杉和白無雙去張羅,一一回了禮。春節正日子那天,客棧裏除了他們,沒別的客人了。客棧掌櫃的把廚房借給了他們,讓他們隨意用。蓮旦負責看幾個孩子,霜若和梁雲在廚房忙活了一天,這裏不像大宅人那麽多,白無雙他們也都一起幫忙,熱火朝天的。到了晚上,鞭炮放得劈裏啪啦響,人雖然沒之前那麽多,但也吃得熱熱鬧鬧。陳霜寧還在吃最後幾副藥,酒隻嚐了半口。飯吃的差不多了,白無雙已經喝倒了,差點滑到桌子底下去,被冷杉和梁雲抬回屋去了,他家小閨女也懂事地去幫忙扶著父親的胳膊,一起回去了。等他們走了,霜若起身道:“我去拿東西,桌上這些東西不急,一會兒回來再收拾吧。”蓮旦也起來,把長樂的厚包被給包上,小旦的棉袍子也穿上了。陳霜寧過來,把長樂背到了自己背後,低聲道:“走吧。”在湖邊一處十字路口那裏,紙錢在冷風中燒得很旺,火星子直朝天上而去。那兄妹兩靜靜看著,眼睛裏映著火光,不知道在想什麽。蓮旦看著這樣的兩人,心裏一陣陣發酸。大仇終得報,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了。過了初五,年就算過完了。陳霜寧的最後一副藥已經吃完了,風行舟給他把了脈,高興道:“已徹底痊愈,恭喜宗主!”隔天,他們便離開了客棧,乘了數輛馬車,往回走了。回去的路上很順利,一個月後,他們終於到了大宅。他們回去的那天,宅子裏跟過年時差不多了,也是足足熱鬧了兩三天。回大宅後,蓮旦輕鬆了許多。他還是住在原來那間屋子,小旦現在快兩歲了,也想學著白家姐姐自己住,蓮旦和霜若就給他把書房裏放了張床,拾掇了一番,讓他住了進去。宅子裏都是靠得住的人,長樂可以放心地交給宅子裏的婆子們帶,晚上,蓮旦終於能睡好覺了,空閑時間也多了。隻是,陳霜寧卻忙了起來。在琉璃城時,他便和冷杉以及白無雙商量了分家的事,也和各地師兄弟通了信。教主死了以後,這魔教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他們這些師兄弟對魔教恨之入骨,自然是不肯繼續讓它存在下去。這幾年,為了處理那些逃散的罪大惡極的教眾,以及左右護法,他們才一直還維持著原狀。現在繼續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冷杉和他們不大一樣,他當初也是被迫入教,但一直不肯和那些人同流合汙,所以沒被重用過。後來陳霜寧漸漸起勢,兩人目標相同,便越走越近。教裏像這樣的人,也有一些,這些年同甘共苦下來,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了。這大宅就當是他們這些浮萍似的人的家,過年過節了,或是想家了,就回來住住。教裏的其他產業,如果零碎分開實在可惜,就照樣經營,陳霜寧推舉了冷杉,做這些產業的當家人,其他人也都同意。到時年底計算盈虧,再來分配。不想如此的,也可以直接分走自己那部分份額。忙過了這事,時間都已經進入三月了,天都漸漸暖和起來了。蓮旦每天沒事時,便看書練字,偶爾去廚房做點吃的,給陳霜寧送去。忙的那段日子,兩人見麵不多,送吃的過去了,也隻能簡短說兩句話。有時,陳霜寧回來得早,過來看看孩子,蓮旦想起琉璃城那婆子的話,想挽留對方,卻總是不尷不尬的,開不了那個口。就想著,還是等陳霜寧忙完這陣再說吧,就這麽拖了下去。霜若天天跟蓮旦在一起,也奇怪地問過,問他怎麽不搬去和她哥一起住,蓮旦也是磕磕巴巴地敷衍說,等忙完這陣的。現下,陳霜寧終於是忙完了,空閑多了,蓮旦卻還是不好意思提這事。晚上時,長樂被婆子抱走了,蓮旦洗了澡,在屋子裏待著,耳朵裏聽著隔著小廳,另一邊的動靜。幾次走到門口,又都返回去了。這天晚上,蓮旦洗完之後,披散著頭發,坐在床邊看書。窗子被他推開了個縫隙,散散屋子裏的水汽。院子裏那棵樹的花開了一些,香氣從那窗子的縫隙裏飄散進來,很好聞。蓮旦手裏的書看了好半天,也沒能翻上一頁,他目光時不時看向屋門,眼睛裏現出掙紮之色。正在這時,他聽見小廳另一側的屋門響了一聲,有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聽聲音是往院子裏去了。蓮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下意識就把窗子關嚴實了。腳步聲停在了院子裏,須臾,一陣悠悠的笛聲響了起來。第58章 邀酒蓮旦站在窗邊,靜靜聽著。過了一陣,笛音停了,有人走到窗下,低聲問道:“要一起喝杯酒嗎?”蓮旦咬了咬嘴唇,說了聲“好”。窗外的聲音道:“外麵涼,披件外袍。”蓮旦答應了一聲,去把架子上搭著的外袍拿了下來,穿在外麵,出門去了。院子裏,一身白衣的年輕男人立於月下亭子裏,竹笛放於石桌上,旁邊是一壺酒,和一對兒杯子。男人正低頭垂目,將杯子倒上酒。他垂著眼皮時,眼型很美,但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握著酒杯的手指修長白皙,微風拂過,把他的白衣衣角和束在腦後的長發,吹得輕輕飄動。在蓮旦走過來時,他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抬眼看了過來,在看清來人時,眉目一下就柔和了下來。蓮旦一直知道陳霜寧長得很好看,其實這麽久,也該是見慣了的。但他還是會時不時的,會在某一刻因為這張美好的臉,而看得呆住了。酒壺放到桌麵上時,發出輕微的“喀”的一聲,蓮旦一下子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看得太久了,趕緊移開目光,看向腳下,進了亭子。石椅上,已經鋪了軟墊,陳霜寧和蓮旦兩人麵對麵坐在石桌兩側。蓮旦莫名地心跳加速,腦子裏著急地找著話說。“今……今天月色不錯。”蓮旦磕磕巴巴道。“嗯。”陳霜寧看了看亭外,“這幾日應該都會是晴天。”蓮旦說:“晴……晴天好。”他到底在說什麽,說完自己都直咬嘴唇。陳霜寧看著他,笑了笑,拿起了杯子,蓮旦也忙把自己那杯拿了起來,兩人輕輕碰了碰杯,各自仰頭幹了一杯。陳霜寧說:“這些日子事情多,好久沒和你好好說說話了。”這酒雖說度數不高,還有桂花的甜甜的香味,但到底是有酒精的,一口下了肚,肚子裏立刻熱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美,蓮旦一下子就覺得酒氣湧了上來,整個人都像冒著火一樣。他看著對麵年輕的男人,心裏躁動得厲害,隻覺得那人的那雙眼,好看得讓人不敢直視。蓮旦扭開臉去,說:“是啊。”這兩個字過後,兩個人之間沉默了下來。蓮旦的心裏懊惱又難過,到這種時候,嘴笨得很,明明有許多話想講,但就是破不了那一層薄薄的冰似的,怎麽都開不了口。這時,對麵年輕的男人緩緩站起身來,他拿起桌麵上的笛子,走到了亭子邊緣處,往院子裏那棵開滿了白色小花的樹上看了一陣。之後,陳霜寧回過頭來,看向蓮旦,道:“最近得空,我學了一首曲子,要聽嗎?”蓮旦當然點頭。陳霜寧看著蓮旦,兩手抬起,將笛子放到唇畔,笛音悠悠響起。這曲子沒了之前聽過的那種淒涼,反而有種淡淡的喜悅,和難以言表的纏綿之感。曲子很短,不到半盞茶工夫,已經結束了。蓮旦對樂曲沒什麽了解,他隻在之前來大宅的路上,在酒館見過專門以賣唱維生的父女,再有就是村子裏年節時,會有戲班子來唱戲。不過,他還是覺得,這曲子好聽極了,有種說不出的讓人心裏一動的意味。陳霜寧放下笛子,肩頭輕輕倚靠在亭子一根木柱上,問道:“喜歡嗎?”蓮旦點頭,說:“很好聽,喜歡。”陳霜寧彎起唇角笑了,自從他身上的毒解了之後,整個人漸漸有了變化。他臉上的笑容多了,眼神平日裏還是冷冷的,但見到親近的人時,會一下子柔和下來。他性子脾氣本來就是很好的,隻在那毒長期的折磨下,無法受控地暴躁和易怒,不過就算在那時,他也從沒傷害過身邊親近的人。現下身上的毒解了,日日夜夜折磨他的苦痛解除了,他身上的重擔也卸下來了,整個人都輕鬆柔和了許多。陳霜寧眼睛看著蓮旦,輕聲道:“這曲子,叫《鳳求凰》。”轟的一下,蓮旦的臉紅得不行了,心跳得飛快,簡直快要跳出胸腔。陳霜寧看著他的眼神,在漸漸變幻,含了些讓人呼吸發窒、頭腦發暈的東西。被對方這麽看著,蓮旦卻根本沒有試圖挪開目光,直勾勾地迎著這樣的眼神。腳步聲響起,陳霜寧緩緩來到他麵前,低頭將桌麵上的兩個杯子斟滿酒。蓮旦隨著他,將自己的杯子拿了起來,兩人又是碰了碰杯,仰頭一飲而盡。陳霜寧看著他沾了酒液的唇,說:“起風了,回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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