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喊了出來,隨後喊聲越來越大。曲行見此就知道事情成了,他立即讓人將褚忠扶起來,而後將他放他一塊木板上抬著往外走,邊走數百人邊喊誅殺閻兵,飽食兩日,得以歸家的口號。此地屯兵大概有兩萬人,當然不要小看人數少,以此地為中心延伸,附近的潘鎮、馬欄鎮還有再往前走靠近豫州州府治所的許縣都陸續有一兩萬的兵馬駐紮著。除開天寒地凍,沒衣沒食的情況下你一個人想跑也跑不了多遠的原因外,也是因為四周太多的屯兵地。一個人要從包圍圈中跑出去,那跟癡人說夢也差不多了。可如果把兩萬人匯聚起來,那就不一樣了。口號越喊越響,一個個的營帳之中不斷有士卒出來。有的士卒不明所以,旁邊立馬就有加入的士卒給他科普。終於,當士卒匯聚足足有了三四千人後,曲行沒有先去找閻兵,而是抬著褚忠直接去了此地糧倉。糧草是這鄢陵縣看管最為嚴密的地方,閻兵的兩千精兵,其中就有五百人隔幾日輪班,時刻守在四周。“諸位,隨我飽食兩日,冒雪歸家!!”這場暴亂來得太突然,而且這次曲行這些人多少都有了準備。大多數的士卒雖然武器不夠精良,可手中多少都有趁手的物件。而且這次,人太多了!三四千人瘋了一樣衝上去,那五百精銳著急忙慌開弓射箭,而後再用長刀劈砍重重地劈砍那些湧上的士卒。可這一次這些士卒瘋了。他們幾乎是用人命抵住了一波波的箭雨,等後麵的士卒終於衝到了那些精銳士卒麵前,他們就開始受到對方更優良兵器的攻擊,那些鋒利堅硬的長刀可以輕易劈砍斷他們手中卷刃的刀劍。可那又如何。他們要回家啊!這樣的信念讓他們卻用血肉之軀跟長刀去對抗。咻厚重的長刀被一名士卒從上到下狠狠劈砍下去,它輕而易舉劈砍進自己身前士卒的肩膀,甚至借著慣性幾乎砍入到了胸口,這個手腳浮腫的士卒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可能。這個死了,那就劈砍下一個。足夠精銳的士兵是好幾場戰爭後活下來的人,他們早已心腸麻木,對鮮血跟人命不會有任何的敬畏感。他要將長刀抽出來,然後去劈砍下一個反叛者。可他一動,竟然發現沒有抽動長刀。這名戰場精英下意識扭頭,然後他看到這個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甚至身上都沒有戰場士卒氣質的中年人竟然雙手死死抓著他的長刀。長刀鋒利,用力之下,他的一隻手掌幾乎是半切斷了。“鬆開!”疼痛早已讓這個不知姓名的中年漢子聽不到什麽話了,他隻是憑著最後一口氣抓著,一直抓著。不知為何,這名精銳士卒忽然從心底冒出了一絲涼意。這些人真得瘋了。戰場最忌分神,精銳士卒被震懾心神的刹那,旁邊一名士卒就在吼叫舉著大石頭向他頭上咚地砸了過來。精銳士卒瞬間腦漿迸裂,他緩慢倒下的時候將那名也已經咽氣的中年男子一起帶著砸落在地。兩條人命就這樣悄無聲息終結在這裏。隨著時間漸漸流逝,終究是曲行等士卒占了人數優勢。而手中的兵器再鋒利又如何,終究會在砍殺中漸漸卷刃。終於,此地恢複了平靜。五百精銳被砍殺殆盡,而曲行等士卒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們死的人是對方的三倍之多。曲行幸運的還活著。他踉蹌著站起來,而後一腳踢開糧倉的大門。裏麵是一糧倉的食物,如果給兩萬士卒頓頓飽食,大概也就吃四五天。怪不得夥房將他們吃的飯食壓到了極致,真的是糧食不多了。曲行按壓著疼到扭曲的肚子,他沐血而喊:“糧食盡在此處,你我且來分潤!”金燦燦的粟米就在眼前,就算還有一些膽小的士卒不敢動手,此刻也顧不得其他,立即加入到了搶糧的隊伍中。他們太餓了。很快,活著的士卒將那些營帳拆卸用作燃燒之物,一個個火堆燃燒了起來,其上烹煮著食物。在堆滿了屍體與鮮血遍地的雪地上,這群還活著的人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一碗碗的粟米飯。一碗厚實的粟米粥落肚的時候,渾渾噩噩的褚忠竟然都清醒了過來。吃飽喝足的當日,兩萬人的士卒在褚忠為首曲行為輔的帶領下,徹底衝擊了閻兵的剩餘隊伍。最終,閻兵被憤怒的士卒砍下了頭顱,而後屍首被掛在荒郊野外隻等野獸啃食殆盡。……兩日後的豫州許縣。不過才一兩年的光景,如今的張雙鬢已經多了不少白發。他伏在案台上,一批批的公文慢慢地批複著,偶爾不知看到了什麽難以下筆,又長長歎息一聲。過了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大門被緩緩打開,進來的是仆從。仆從感受著屋中寒冷刺骨的冷意,忍不住道:“大人,添一盆炭火了,如今你都病了,到了夜晚就咳嗽不止……”張不答。仆從無奈,隻能上前將今日的飯食送到張跟前。食盒之中,隻有一碗粟米粥跟一碟小菜,其餘別無一物。張這才放下手中筆墨,拿起粟米粥就喝。他喝得很小心,有米粥粒掉在了案桌之上,他也小心翼翼撿起送入到了口中,再將那一小碟小菜吃的幹幹淨淨。“大人,府中給您的每日飯食再多準備一些吧。”仆從實在不忍心。張對府中仆從並不苛刻,因而服侍他的人大多真心愛戴他。“不必了,豫州缺糧,我跟陛下竭力周旋也拿不出多少糧食。看看這些公文,有多少人在齊國饑餓而死,這是我跟陛下的失職啊。”仆從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張也隻是心中憂憤,這才有感而發罷了。當下揮揮手,示意仆從拿著食盒下去吧。隻是仆從才離開沒多久,很快又有人急匆匆前來敲門。這回是齊皇派來的人。來人在門外就喊道:“張大人,陛下急召,鄢陵縣屯兵反叛,閻兵盡忠而死!如今那些叛兵燒毀了鄢陵縣所有營帳,而後一路從鄢陵縣出發,沿途以‘與我一同歸家’為號,席卷附近屯兵所在地,正向許縣而來!”“什麽!?”張急得猛然起身,氣急攻心之下,他又劇烈咳嗽起來。可他顧不得其他,隻攏緊了身上衣物急匆匆就隨來人離去。第224章 逼急了的齊國皇帝因為騫、範旭等人都遠在並州,因此李氏造反集團這個年終會比往年稍顯平靜了一些。不過這是針對官場而言,涼州各地鄉民反而在冬季愈發熱鬧了起來。在衣食充足的前提下,冬季是難得一個可以真正休息的時節。再苛刻的人,也會給自己安排幾天假期。李昀早早從府衙出來的時候,迎麵就撞上了自己舅舅。憲身體素質好,這會兒隻外麵套了一個輕薄的襖子,見了李昀就道:“姊姊叫我來接你回家呢,我上午尋來了一整頭的鹿肉,那肉鮮嫩得很。姊姊叫廚房做了鹿肉湯,就等著你回去吃一些。剩下的又切了不少新鮮的肉放好,說是今天索性在府中賞雪烤肉。這一年下來難得得光景了,大家都鬆快鬆快。”“這感情好,那把鄭老頭、孟老頭都叫上。他們年紀大了,烤肉怕是不好多吃,但湯還是能喝一些的。”李昀一說,趙越就示意跟隨的錦衣衛立即去請人。等李昀笑嗬嗬到了家門口,他就發現門口多了好多車轍印,看來他去請的人比他先到了。進了屋子果然熱鬧得很。裏麵分了內外兩桌,李複跟孟老頭他們一塊,內院那邊是辛娘、布氏跟鄭老頭他們幾個的妻子、兒女。李昀擦了把臉,笑道:“崔公年紀大了,從家裏動身不方便。我叫人把鹿肉湯裝好了,再做上一些鹿肉餅,一會兒叫人送去。大過年的,大家嚐嚐鮮。”看李昀說完自己找了個地方就開始烤肉,孟襆忽而一歎。他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李昀的時候,那會兒這還是一個話都講不清楚的小孩,不過那時他就比李翊要機靈。孟襆還特意跟他玩耍,搶他的大石榴,把這小家夥給氣得。當年種種,一眨眼這小孩都十八歲了。而且當時誰又知道,就是這個小孩竟然一路‘扶爹’,活生生把他那個除了讀書上有點毅力,空有野心能力不足的親爹帶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如今李氏占據了涼、雍、司、並四州,更早早得湛盧、純鈞等尊貴之劍,氣運驚人,分明就是人皇之相。如今天下之間的局勢也差不多明朗了,徐侑、李氏,或許加上一個魏收,這三人之間日後必有一戰,隻看最終到底鹿死誰手了。“孟老頭,你一個勁兒盯著我看幹什麽!?”李昀哼著把幾片烤好的鹿肉放在孟襆碗中,然後也回瞪他。孟襆忽而一挑眉,笑道:“我看你少年郎初長成,你爹娘不著急給你說親?”他這人嘴毒,知道說什麽讓李昀最炸毛。“李翊不是還沒定麽,再說我舅舅剛剛回家,他這麽大年紀了還是孤身一人,我娘也得操心,哪裏輪得上我。”憲吃著肉呢,忽然被點到。孟襆嘴巴厲害,筆杆子也犀利。自從不做縣令去了新聞部以後,那更是懟天懟地。不過對李昀他還是點到為止,畢竟李昀不是一個單純的十八歲少年,他身份擺在那兒。要麽說他雖然老罵人,但還是活得挺滋潤呢。真正不能得罪死的人,孟襆是知道見好就收的。讀書人最懂趨利避害啊。這會兒李昀一扯開話題,孟襆也不再打趣,順勢就說到了李翊份上。說起這個,李複就來勁兒了。差不多兩年前,李複基本算是卸職,因而李昀的事他基本是不插手了。可麵對李翊,那就截然不同了。一眾人索性就論起了誰家有合適的女孩,到最後又開始玩起行酒令。不過輸的人不喝酒,而是由眾人出題寫詩一首。李昀的文學水平其實真不錯的,畢竟從小受名師教導。到後麵玩鬧得久了,李昀喝了些酒又吃了肉湯,整個人熱氣騰騰,思緒翻騰間一口氣寫了十首雪的詩,寫完就倒下了。憲嚇得趕緊扶起他。鄭左生手中拿著一張紙念道:“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好一首雅致小詩。”孟襆驚訝道:“原先我以為他的才幹都在治國治民上了,這文才雖有倒也不必特意誇他。這十首冬日詩句,詠景詠情皆有,妙的是首首上乘。要是他小時精力不放在治民上,怕也會是個青史留名的詩才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在古代,順的不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悠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悠悠並收藏人在古代,順的不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