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信鴿的事,昀哥兒才問道:“騫公,這馬義的事怎麽處理?按理說也可以不用管他,隻是我也擔心不知道他們多少人進入到涼州了。要是找不到珠寶,這幫人直接在漢陽郡這兒燒殺劫掠起來就不好了。”說起這個事兒,昀哥兒就想白馬義一眼。這人有點意思,想來求救,也說了無食教軍隊從哪裏入涼州,進到哪座山裏了,但是他不說無食教有多少人馬。可見這人吧,他想蛇鼠兩端,多少有點不夠老實。第69章 李氏是梁朝最後一位忠臣大過年的昀哥兒他們還在想怎麽處理馬義的事,結果比起馬義這事兒,倒是有另外一件大事先發生了。那就是涼州這裏竟然起了叛亂,隔天隴縣跟成紀縣這邊一下就多了不少流民,大多是從涼州其他地方的本地人竄逃過來的。這下好了,昀哥兒跟李複這個年是徹底過不好了。當天就讓縣裏的三班衙役、鄉勇隊等都暫停休假,然後開始組織人手對這些流民進行接收。來都來了,也不能往外趕人。但是這些流民不能一股腦湧進來,現在的隴縣跟成紀縣才稍微恢複了生氣,這些新增流民雖然自己惶惶不可度日,可隻要一個不好他們就會跟蝗蟲一樣,直接搖身一變就是那種一哄而上的哄搶者。騫也被迫終止假期,直接投入到了這次流民的安撫跟分置中。幸好這回騫輔、騫玨都來了,倆人在大過年已經見過昀哥兒了。目前來說,他們出於對騫的信任至少先打算留下來看看,剛好有這個契機,二人跟昀哥兒來了一出固所願也,不敢請耳的戲碼,也直接投入到了繁雜的工作中。隻是流民安撫了一半,果然昀哥兒就接到了漢陽郡郡守的下令,讓他馬上帶上鄉勇兵去武威郡。昀哥兒是不知道,這會兒漢陽郡郡守這會兒已經著急上火得不行,嘴上的燎泡都起了一圈,喝水都疼。比起昀哥兒那邊的消息滯後,他這邊直接上司是涼州牧趙宏,早在幾天前就得到了趙宏發來的‘求救信’。漢陽郡郡守本身是個文士,還是涼州本地人,因此往常的時候他大多遊山玩水或者是宴客討論學問,與漢陽郡本身的一些豪族相處都十分友善。說白了就是他不管事,甚至還是個和稀泥大王。也因為這樣,昀哥兒這一年裏麵剿匪剿得風生水起,鄉勇兵的大名傳遍整個漢陽郡。也有人跟這位郡守提過,就說這支鄉勇兵這麽厲害,你找個借口把它要過來好了,隴縣那邊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縣長難道還能不給你嗎?況且也不用鬧得太難看,作為郡守,完全有正當合理的理由獲得這支兵的管轄權。可這位郡守沒拒絕也沒答應,按照原先的風格就一直拖著拖著。甚至連李複跟鄭左生一起給他上書,說是兩縣自行剿匪,他們組織這個鄉勇兵很耗費糧草的,眾所周知,精兵都是要用錢堆出來的。隴縣跟成紀縣兩縣太小了,這些鄉勇兵人吃馬嚼的實在負擔不過來,你郡守能不能給點資助?另外就是今年朝廷攤派下來的那個器費跟兵役費能不能免了,我們兩縣真沒錢了。這位郡守也照樣和稀泥。他也不說答應不答應,反正資助沒給,而李複跟鄭左生沒上交器費這些稅收,這位郡守也沒來斥責。總之,這樣一個人,在快快樂樂過年的時候忽然就來了一小隊騎兵來找他,說是不行了。不知道哪裏來的一夥賊人,勢頭特別大,最關鍵是他們有一夥天兵,不怕砍殺力氣十分之大。每戰就是天兵先上,直殺得交戰一方膽戰心驚,信心全無。等涼州兵心生退意之後,對方立即全兵壓上。對方一看就是有備而來,出戰速度極快,更是會蠱惑民心,幾天時間竟然連續攻破幾縣,幾乎把武威郡給圍住了。這下好了,涼州牧被圍殺住,隻能不斷派遣小股騎兵突圍外出求救,漢陽郡郡守肯定也在求救的名單中。可是說白了他不想去。戰場凶險,他這人看見血就暈,可是上司出事他不能不表示。於是在下屬的提醒中,他第一個就想到隴縣那邊的鄉勇兵。鄉勇兵人不多,據說武威郡那兒叛軍已經好幾萬人了,這點人過去簡直是杯水車薪。可事後問責起來,他也有話說。本身漢陽郡就沒兵,大多都是一些鄉莊或者是大族的私人護衛隊,讓他們交出私曲去救援州牧估計不會肯。現在已經是亂世,私曲就是保證自己家族安穩的基礎,誰敢把自己私曲去打光啊。因此這些鄉勇兵啊,是他能找出最大的人選了。這回漢陽郡郡守難得堅決了一把,在他把調令下來的時候,順帶還送過來了一批糧草跟盔甲。不是別的意思,就是想讓隴縣的縣長李複沒有反悔的餘地。東西給你了,你現在馬上給我出發,畢竟軍情如火。而漢陽郡郡守自己本人則是早早打包好了行李,也讓家裏人準備好了。一旦武威郡真的被叛軍打下,涼州跟冀州一樣被叛軍所掌控的話,他就立刻離開涼州跑路了。這回這事昀哥兒也發虛,尤其他聽到那些關於天兵的描述之後,立刻就知道這不就是無食教的無食使徒麽。看來這回無食教所求很大。接到調令之後,昀哥兒出於對騫的信任,立即把他堂哥騫玨調到了自己身邊做參謀。騫的堂哥過完年41歲,字之斐,在豫州那兒也早就成親。不過他跟騫輔一樣都是孤身一人來的,沒攜帶家眷。用騫的話來說,他這堂哥善謀善斷,在計謀一道上遠勝於他,希望昀哥兒能好好用他。這騫氏三個人一個個長得竟然都不差,不過比起騫是儒雅型帥大叔,那這個騫玨是嚴肅型的。他相對比騫要瘦也要黑一些,臉上的顴骨有些高,不說話的時候氣勢肅然,有種大學生昀哥兒高中班主任的氣勢。但實際上這個騫玨也很會說話做事,雖然比不上騫那樣還會不動聲色拍個馬屁。昀哥兒估計他們騫氏計劃出仕的謀士都是受過自己家族培訓,可以覺得這個主公不行,然後心裏罵一句豎子不足與謀,然後暗戳戳走人,但沒必要在人家屋簷下的時候死扛,那萬一人家一急給你砍了呢。人死就什麽都白搭。總之這樣一個嚴肅帥大叔到了昀哥兒身邊後,他跟昀哥兒還有李複就立即進行了頭腦風暴。最後結合馬義之前的小信,他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那位大良師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那些錢財,他的目標就是奪取涼州!他們的大本營冀州被李巍躍奪去了,整個無食教迫切需要一塊新的地盤。可是中原其他幾州競爭很大的,在李巍躍把他們擠兌之後,他們本身就實力受損,所以就打上了涼州的主意。一來這地方偏,加上窮,現在就沒多少野心家把目光放在這裏過,二來這裏靠近異族,有利於他們打造無食重騎兵。沒有比涼州更適合他們無食教的地方了。所以這幾個大良師估計早就在密謀了,一年的時間,陸陸續續把無食教的小股兵都送進了涼州。至於讓馬義去取錢財,騫玨的意思是馬義唬住了那些小良師,但大良師心中還是產生了不信任。所以這趟打涼州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就讓他去取錢財。取地來說明是真,也多一筆軍費。取不來說明是假,直接殺了就是。大過年人人都在放假,涼州牧都在家裏闔家團圓。大良師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直接揭竿而起。而且他沒輻射其他郡縣,主攻武威郡。打下涼州首府,解決了趙宏,其他各郡那就分化擊之好了。再說沒了首腦,下麵的人肯定各自為政,再收服就容易多了。昀哥兒覺得騫玨的分析是對的,但因為對,無食教肯定把老底都搬過來了。本身的人馬加上這段時間裹挾的流民,幾萬人真的有。幾萬人啊,別以為不多。那站在山頭上往下看,黑壓壓一片人群。鄉勇兵加上預備役也才五百人,五百人再能殺,進到幾萬人裏麵也得被人海淹沒。就算是幾萬頭豬讓他們殺,他們也得把胳膊給揮酸為止。這樣去了跟送死有什麽差別?但李氏現在沒舉旗,還在涼州混的,官大一級壓死人。騫玨的意思就是去是要去的,但是我快點去慢點去是我自己的事。我路上遇到匪徒有事耽誤了啊,這我有什麽辦法。同時騫玨還當場寫了一篇文章,那叫一個文采斐然以及情真意切。然後讓昀哥兒以李氏名義盡可能去整個涼州傳。沒別的意思,大致意思就是今天涼州州牧遇難,郡守讓我去剿匪。我雖然是一介文官,但也知道忠於國家忠於領導的。今天我這樣的文人也有一腔熱血,願意為了節氣自帶四百多人去救助涼州牧,死了的話也希望我的熱血能灑在這片土地上,告訴別人這個國家不止有叛亂之人,還有我這樣的忠義之士。最後話題一轉,又說起了唇亡齒寒的道理,告訴那些世家大族,涼州被叛軍占領了,你們也落不到好的。所以你們別猶豫了,為了自己也好為了上報國家君子死節也好,我希望你們都能派人帶領一些私曲一起去救援武威郡中的州牧大人。昀哥兒看了這文章驚為天人。這騫玨太能說了,這文筆誇李氏君子有節的時候,那叫一個熱血沸騰,似乎他們就是梁國最後一抹光輝了。最後說起唇亡齒寒道理的時候,又有理有據,昀哥兒看了都想響應他一下,不行也看看這樣的李氏到底是什麽樣的英雄。嘖嘖,這名士不愧是名士。怪不得劉皇叔得臥龍,直接從飄零半生到三分天下,最後一統天下。世家之人啊,真的是……這篇文章當天就發出去了,發出去後為了麵上好看,昀哥兒、李複還有騫玨帶著鄉勇兵一共五百人直接從隴縣出發,直奔武威郡。臨出發前,李複還讓昀哥兒把湛盧帶上。他現在也跟薑光一樣,覺得昀哥兒自帶運道,心中雖然有些擔心這次兵勢凶險,卻也想昀哥兒這樣的運道說不定自行化險為夷呢。做人還是要有夢想的。第70章 誤打誤撞找到無食教命脈昀哥兒大過年天寒地凍的要外出,辛娘是一萬個不放心,可還是隻能含淚送昀哥兒跟李複離開。不過走之前李複也怕辛娘想東想西對身體不好,照舊讓布氏多陪陪她。等出了隴縣,昀哥兒一行人的腳程一下就慢了下來。打的就是路上的行程拖個一兩個月,先讓別的支援軍隊去消耗無食教一波,然後他們在其中渾水摸魚的主意。自古攻城不易,趙宏隻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心慌之下才六神無主。但好歹是一州州牧,還不至於這麽輕而易舉就被覆滅。昀哥兒打定了主意走得慢,可後來發現他其實不用故意走得慢,實在是離開隴縣之後,路上的劫匪太多了。不過大多劫匪都是那些流民組成,他們將大量的石頭、泥沙還有枯木樹枝橫在大道與小路上,隻等有人經過就一哄而上。這些人大冬天基本就穿了一雙草鞋,身上衣服也不過是一件布衣,甚至有不穿的。這些人一個個挨凍挨餓的渾身幾乎沒有站著的力氣,卻還是手中拿著樹枝、石頭恐嚇來人。一旦發現是小股外出行商,那就一擁而上搶劫。一般行商也會帶一些護衛,前麵一些流民劫匪都會被砍死。這就是屬於運氣不好,不管是行商還是後麵的流民劫匪都不會去管這些被砍死的人,他們隻會踩著這些屍體往前衝,晚了就什麽都搶不到了,甚至落在後麵的人開始扒拉那些死人身上單薄的衣服跟鞋襪。如果等近了以後,看到是昀哥兒這些一個個身著鎧甲又騎著高頭大馬的輕騎兵,這些流民劫匪知道他們人數多也不占優,於是就一哄而散,隻等下一波。現在天下大亂,說白了你走到哪裏都是這個路數。昀哥兒沒法長時間騎馬,有時候趴在馬車上看的時候,他才發現他低估了這個亂世。之前隴縣所見已經算是好的了。一路而出,不僅是劫匪多,大片的荒地枯草之間,隨意可見餓死、凍死的屍體倒伏在那兒。偶爾看到幾個活著的人則是在扒那些死人的衣服,甚至路上還看到有三三兩兩聚成一夥的人,他們的鍋裏煮著泛著白紅的肉。最開始看到,昀哥兒跟李複都是幾天沒吃下飯,倆父子一看到吃的就想吐。為了昀哥兒的身體著想,薑光隻能想辦法去弄來一些蔬菜跟雞蛋讓昀哥兒吃,不然他看到肉就吐。吐著吐著是會習慣的,至少昀哥兒後來習慣了。幸虧他身體素質是不錯,從出生到現在一次毛病沒生過,等昀哥兒好一些了,一行隊伍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