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把統籌的事交接過去。這太煩了,那些賬目支出、鄉勇每月工資領取,還有要給他們做衣物,購買成衣太貴,所以要采購布匹、衣帽、棉絮等。然後根據統一的樣式找織娘來做衣物……以上不一而足,看似簡單,但真要把昀哥兒腦子裏麵一堆想法的事一件件落地,那是真煩啊。李複忙得腳不沾地,現在一下班到家書都不讀了,倒頭就睡,有時候看到昀哥兒都怕。可給騫之後,這帥大叔不僅在縣衙旁邊買了個房子,還把一部分的生活用品搬進了縣衙裏麵,忙的時候就吃住在縣衙裏麵了。本來縣衙內部就是有屋子的,但李複不要住。因為是給縣長住的,房間還挺大,足夠一家三口住了,這是朝廷給縣長的福利。李複不住,騫剛好可以用。這才是卷啊,昀哥兒真覺得委屈這帥大叔了,他簡直就是在自費打工似的,而且每天幹這麽多事他竟然不累,還特別的精神。甚至有一種隻要能為李家造反事業添磚加瓦,他就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決心,這真是老板最喜歡的員工了。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騫都替他工作小半個月了,這期間鄭老頭還是留在隴縣吃吃喝喝,也沒見他回成紀縣的想法。這不今天昀哥兒努力提溜著一個食盒,可是縣衙的門檻太高食盒太重,他人能雙手撐著那個高門檻邁過去,食盒卻不行,而且也怕撒了。昀哥兒頓時氣得叉腰:“老鄭頭,幫我拿呀!”鄭左生差點沒被他這一句老鄭頭給氣死,但他也看了半天這個小短腿的笑話了,還是上前提起了食盒。昀哥兒滿意地點點頭,直奔騫的辦事處,“騫公騫公,我來找您啦。”騫遠遠就聽到小主公活潑的聲音傳來,剛放下手裏的筆,果然看到昀哥兒小炮彈一樣地衝到了他麵前。“主公有什麽事?”騫在正式入職之後就一直叫主公,相反他看到李複卻叫李大人。懂的人也都懂什麽意思,他不是在效忠李複。而叫小小年紀的昀哥兒為主公騫也沒心理負擔,他跟李拱不一樣,李拱不會造反卻要做個跟佞臣相似的孤臣,注定了他的行為必然君臣離心。可騫卻不是,他要施展自己的才華卻也會圓滑地跟自己的主君相處。他要做的是周公,不僅能輔助對方成就帝王之業,更要能在死前說出把我葬在皇帝陵墓旁邊,我不能看不到我的主君,我們可是天下第一好的君臣關係這樣蓋棺定論的話。所以騫從不因為昀哥兒年紀小就輕慢他,相反他平常做事很恭謹,甚至他這樣的名士還會不著痕跡地拍個小馬屁,把昀哥兒拍得挺高興。文化人,拍馬屁都不顯得庸俗。昀哥兒卻不知道騫所想,隻是高興地指著鄭左生笑道:“這是新鮮出爐的雲上牢丸,騫公你工作一天啦,老是一日三餐不整點吃,容易把身體餓壞啊。下次我在縣衙這兒請個廚娘,到點就讓她給你拿吃的。”雲上牢丸,說白了就是蒸餃。鄭左生有些酸酸的看了昀哥兒一眼,然後把食盒遞給騫,“什麽雲上牢丸,你就會瞎起名字,不就是這牢丸不下水煮,是在籠子裏麵蒸的嘛。”騫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眼睛酸澀了下,然後起身道:“多謝主公。”“快吃快吃,別搞這些繁文縟節啦,我阿爹這麽嚴肅的人都被我哄著站著吃飯,哈哈哈哈。”騫端出來之後,下麵還有幾個小碟子是蘸料,可見昀哥兒準備得細心。騫吃雲上牢丸的時候,昀哥兒笑道:“騫公,咱們之前不合格的兵也讓他們回鄉了,不過考慮現在有不少山鬼王的反叛軍流竄進來,甚至涼州境內有匪徒打了山鬼王的旗號劫掠,因此那些不合格的士兵也沒讓他們完全歸田,而是組成了治安隊,每天在村裏訓練半天。這以後,隴縣這邊的治安一定會得到足夠的保證。而那些征兵之後出兵源最多的鄉鎮,也在他們的村口敲鑼打鼓送了光榮之鄉的石碑,就算要再征兵,整個隴縣必然會奮勇當先了。”這些事昀哥兒都是跟騫說了以後他去安排做的,做得相當好,不像是以前還得昀哥兒自己出麵跑來跑去。今天拿出來再說一遍,無外乎誇誇騫,讓他也有點動力嘛。騫這樣的員工,工資不是他追求的,他追求的是精神方麵的東西,比如說主公的肯定,以及證明他才華的機會。昀哥兒跑到騫那兒,趴在辦公桌上認真說道:“咱們可以開始剿匪了。”騫動作優雅,可是吃飯的動作也不慢,畢竟他還有很多活要幹呢。昀哥兒說要剿匪,那麽就要調配鄉勇所需的武器、幹糧、藥物,甚至要考慮先從哪裏剿起,最好還要準備好地圖,確認好匪徒所在。剿匪之後,若有新增流民該如何安置,匪徒若有俘虜該怎麽處理。另外剿匪功勞大小如何定義,如何獎懲,鄉勇剿匪中若有重傷、輕傷以及死亡等等後續的一係列的安排都要提前操持好。騫是個全能型人才,所以聽了昀哥兒的話,他一點沒覺得難辦,而是剛好吃完放下了筷子應道:“喏,隻是主公打算從何日何地開始,我好做後續安排。”“三天準備時間吧,另外就從隴縣周圍開始,一路擴散出去,最好把漢陽郡這邊的匪徒都清算一遍。那些匪徒本就是流民組織起來的,估計也沒什麽難度。我倒是怕真有李巍躍的小股叛兵躥了進來,也不知道鄧羌他們頂不頂得住。”“我觀隴縣鄉勇全都悍不畏死,是難得的精銳之兵了,隻是缺少一些曆練,主公不必太過擔心。”昀哥兒點點頭,那邊騫也收拾好了碗筷,昀哥兒吭哧吭哧提起食盒笑道:“那我去一趟訓練地那兒,騫公我明天就選個廚娘照顧您吃飯。還有您每天吃完飯就走走,至少休息一刻鍾,不要吃完就幹活。我可還這麽小,我可不想等我長大了,騫公您身體不好不能再為我出謀劃策了。”騫失笑不語。但他沒想到昀哥兒是認真的。因為從第二天開始,那位廚娘果然到崗,也居住在縣衙中。一日三餐拿來了,一定要盯著他吃完。還說是昀哥兒囑咐的,不吃完可是要罰她工錢的。還配了兩個無食使徒保護他,這兩個無食使徒什麽都好,就是每天至少要讓他走一兩刻鍾,不走那些無食使徒就一把給他薅起來。他堂堂一代名士跟小雞崽似的被人提溜起,別提多丟人了。可騫反而沒覺得惱怒生氣,相反這回他是真心實意感到欣慰又感到心中有種飽脹的感動。君若如此,唯有竭誠以報了。唉,恍惚間騫想,要是李拱遇到的是昀哥兒,會不會這條路就不會走得這麽艱難,甚至注定是沒有好下場的。壓下心思不想,騫本來還想再過一兩年以後再說的,可無食使徒拖著他滿縣衙散步之後,騫就開始往豫州本宗寫信。不是別的。一則他希望本宗那兒多派些扈從,然後把他的一家老小送過來。他早已成親,家中有一妻,夫妻和樂,也生有兩子一女。二則是單獨給予他交好的他叔叔還有堂兄的一封信,他希望他們能隨他的家眷一起來隴縣。大致意思是我找到一個好主公了,我打算好好效忠他,你們速來幫我。等騫的信件寄出,隴縣轟轟烈烈的剿匪行動也正式開始了。昀哥兒開始還擔心,後來就發現確實他多慮了。大多數匪徒都是一幫吃不下去飯的流民自發組成的。凶狠一點的劫掠過往行人甚至搶劫鄉鎮,但基本都是沒什麽目光之人。今天搶劫成功就殺人放火分糧食,明天沒成功就丟下一地的屍體然後回去再招募流民。一般遇到這種的基本不招安。還有一種流民真的隻是單純聚集在一起,躲在山裏生活。說他們是匪徒,其實更像是逃稅的野民,這部分就進行招安。隨著隴縣剿匪的大力行動中,以隴縣為中心不斷延伸,附近幾個縣的治安係數直接上升好幾個度。一時之間,隴縣李大人的這支剿匪隊還有李家父子的聲望都傳揚了出去。有些縣衙自己深受匪患困擾的,甚至還自行募捐了錢財請隴縣的鄉勇兵過去幫忙剿匪。之後半年中,昀哥兒都忙著讓鄉勇兵在漢陽郡中到處救火。不僅是名氣打出去了,關鍵是剿匪所獲的一箱箱金銀珠寶還有一些糧草也源源不斷地送進隴縣。昀哥兒看著庫存上的數字,心裏估算該讓整個隴縣都免除口賦跟算賦了,因為就算梁國要征收,目前的隴縣財政收入能夠支撐得起自行支付了。再則,現在李巍躍反而越鬧越鬧大,更聽說冀州那兒的無食教也跟著舉事了。現在中原大地到處是反叛者,各地道路不通,梁國收稅的人能不能派得過來都是個數。這期間反倒是李氏宗族的人竟然來了一趟,可惜李伯不在。對方來了二十幾個人,一路風塵仆仆,據說現在的道路太難走了,原本來回兩個月的路程走了四五個月。因為大道危險,所以隻能鑽各種叢林小路,動不動就要迷路還有遇到各種山障危險。這些人來到李府,帶來了好幾箱金銀珠寶,說是西京本宗給李複還有昀哥兒的支持。並說昀哥兒能得湛盧,那就是李家之幸,隻盼望天下稍安之時,昀哥兒能回本宗一趟。隨後他們就留下了一封信,說是李伯給他們的,另外交代薑光、鄧羌這些人,以後就全權交給昀哥兒使用了,不必叫他們回去,原先帶來交易馬匹的那些物資也一並交予李複父子。說完,這些人也不多留,像是有要緊事一樣急匆匆就走了。昀哥兒還挺可惜,不能再見李伯,可李複卻皺著眉,覺得這事兒不對勁。本宗平庸多少年了,出了一個昀哥兒不可能這麽平淡。他們這麽平淡,地下的祖宗也不答應啊。昀哥兒卻說,“阿爹,人心思變,我祖父早逝,祖母寡居養您長大,隨後您求學在外祖母便一病不起,也已經仙逝。之後您回本宗甚少,與宗中相交之人不多,我更是從沒回去過,本宗今日能因湛盧之故千辛萬苦送來如此多的金銀珠寶,難道還不夠嗎?”昀哥兒本來就對西京本宗的人沒什麽印象,現在兵荒馬亂還來送錢,可見一路也走得危險重重,他覺得對方做得也夠多了。再打開李伯的信件,李伯信中說到現在本宗內部也有很多事,主要也是為了造反做準備,因為他們打算這一兩年內也想趁亂起事,所以比較忙,他就不來了。錢財不夠還可去信,本宗會差人送來,同時希望昀哥兒跟李複好好在涼州發展,列祖列宗都看著呢。李複反複看著那封信,卻皺眉道:“李伯似有未盡之言不便言說。”昀哥兒卻不在意,反正能送錢財說明他們很安全。至於造反扯大旗,涼州距離西京這麽遠,隨便他們本宗的人折騰去。他發展到現在,也沒靠過本宗太多。看在這麽多錢財的份上,要是以後他們起事不順利,昀哥兒方便的話還是會撈他們一把的。這事兒暫時落下,昀哥兒收好錢財後就跟李複商量要在整個縣分田的事了。之前隻在一個底下鄉搞實驗,但現在看來效果不錯。當然更重要的是剿匪隊的凶氣被打出來了,手中有兵,心中不慌。其他的鄉全部搞分地,那鄉中必然有大戶,這些人的田地就先得交出來。不過昀哥兒不想搞一刀切,這樣也會鬧出事,甚至把騫這種世家之人全部推出去。所以這事兒要先從調查開始。第62章 李氏祖墳隻能冒黑煙劈裏啪啦。隨著大半年的剿匪下來,涼州這兒又到了深秋。涼州這兒天氣冷得快,所以到了晚上的時候,怕冷的人已經烘烤上了炭火。李府中,今天比較熱鬧,因為騫、李複、鄭左生還有昀哥兒四個隴縣巨頭都在了。那些炭火上被昀哥兒放置了幾個鐵架子,這是今年的時候特意讓鐵匠打出來用來製作燒烤的。當然燒烤不是昀哥兒發明的,實際上這個時代很多東西都有了,比如活字印刷、也比如這個燒烤。不過這裏的燒烤叫炙,而且他們烤的種類特別多,什麽羊肉、豬肉、蛤蜊、雞鴨魚肉的都是小兒科,這裏還會烤什麽象肉、駝峰、熊掌等等,反正無物不可以用來烤。當然這些隻限於上層百分之一的有錢人,下麵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連樹根的沒得吃,貧富差距就是這麽明顯。“潘大娘準備了不少豬肉還有羊肉,關鍵還有好大一塊牛肉!你們有口福了,都自己動手啊。”昀哥兒高興地把木夾子就著一個碟子遞給李複等人,趕緊催促道。炙雖然常見,但是君子遠庖廚。他們這幾個文化人自己動手邊烤邊吃還真沒這麽吃過。之前第一次被昀哥兒拉著這麽團建,一個個還都抹不開麵子,後來習慣了發現這樣吃吃喝喝聊聊天也別有一番滋味。騫一笑,率先夾了一塊牛肉道:“這牛肉我可喜歡,我先來。”隴縣跟成紀縣現在都在大力組織開荒,因為耕牛就十分重要。而且本身大部分的朝代都禁止屠宰耕牛,除非牛老了或者自然死亡,就這樣也要上報官府,官府查看後確實如此,才允許對耕牛進行宰殺吃肉。現在的隴縣跟成紀縣自行出資,想辦法買來了一些耕牛還有駑馬,這些都是暫借給各鄉拿去開荒種糧了,因此現在對故意屠殺耕牛上現在也管理得極其嚴格。今天這頭牛還是前幾天開荒從半山腰摔了下來,當場腿摔斷,估計還有內髒出血等症狀。治了兩天真不行了,這才由官府出麵宰殺,然後拖到市集上發賣。一年到頭,昀哥兒自己都隻吃到了這一回牛肉。鄭老頭也不甘示弱,麻溜選了一塊。之前他跟騫一起來隴縣散心,不過散完心看到自己的好友留在隴縣發光發熱,又看到隴縣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這老頭在李府家混了半個月吃喝後就找到了昀哥兒,跟昀哥兒說我看你小子精力十足,幫我把成紀縣也管了吧,反正兩邊也近。他是認真的,當時本來想掛印走人的,跟昀哥兒說了之後還麻溜回去一趟把縣印給拿了回來。幸好他掛印離開這事兒縣尉他們還沒往漢陽郡那兒報,不然新的縣令下來他可就麻爪了。鄭老頭現在跟李家的關係比較微妙,他好歹是做過博士仆射的人,政治覺悟差一點但也不代表傻。李家父子那點小心思,他多多少少也品味出了一些。鄭左生也是真沒想到,李複這樣一個全靠毅力才讀書讀出一點花頭來的人竟然內心有這麽大的想法。本來野心也隻是野心,偏偏讓他得了個昀哥兒。隻是鄭左生看破不說破,因為說破了之後他也不知道怎麽跟昀哥兒他們相處了。骨子裏鄭老頭還是忠於梁國忠於皇帝的,要是昀哥兒喊他舉旗造反,他第一個不答應。可一想到成紀縣那些可憐的百姓,鄭老頭就實在不忍心。想救他們,朝廷幫不了,可昀哥兒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