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九叔說皇上偷跑出宮去了?”容枳啊了一聲,試著道。


    “不必。”湛王爺冷冷掃了一眼過來。“就說皇上悄悄去了邊境暗訪,不出半月便到,讓他留意照應著些。由小玖做事,總比你沒頭沒腦的調應人手好些。正好離原前來的使臣也在邊境。朝上就說皇上患病。私下便是皇上密議去了。過幾日再點二千羽林軍。調往邊境去,也讓他名正言順,免生事端。”


    “這樣也好。”容枳鬆了口氣。卻又暗暗奇怪。“何不明日便點明此事,著羽林軍前住?或者還能追得上……”


    “皇上既有心跑,你能捉得了他回來?”湛王爺微微冷哂。麵上吸是冷鬱,卻有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卻又陰陰淡淡看不分明,一見便是迫人的冷意。冷笑了低語:“我讓你跑?”


    容枳打了個哆嗦。若是生氣還好,這般神色,分明是惱到極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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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上這頭不知朝中諸事,正事托以皇叔,他自沒有什麽不放心的。自但心自己不及見了九叔,就先被六叔揪回宮去。——那事沒成之前,他是萬萬不能被抓回去的。從前的事也萬萬不能說破。若是成了,嗯,打斷腳就打斷腳,他也心甘情願的認了。


    如此一來,一路上倒是快馬加鞭,急行慢趕。眼見著便到了煆城地境。可還沒見有什麽可疑的人要來捉拿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提韁行上前去。


    他那馬本是良駒,他又年少輕巧,自有餘力。立時又快了不少,也不管幾人呼喚,將幾騎遠遠拋在後頭。


    正行到愜意處,一旁林子裏傳來一聲呼哨。坐下馬騎立地人立站定,小皇帝一時不查。幾乎落下馬去。他卻不惱,反而歡喜。轉頭便叫:“小叔叔。”


    “可不是你什麽九叔。”一人一騎從林子裏縱來出來,馬上少年老成持重,輕騎軟甲。緩緩笑道。有些好奇的朝他看來。眼裏倒頗有幾分探究之意。


    “懋哥哥。”小皇帝不由有些失望。轉念卻又慌慌道。“九叔叔呢?他身體……身體不好麽?”


    “他有事一時走不開……”雖說是自己表弟,在京裏便時常見的。在這種地方見到皇上,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恍惚感,又聽他沒頭沒腦一說,容懋不由微微一怔,容暄一軍統率,自不可能在此時時候著他。此時隻當是他關心。隻笑了笑。


    小皇帝急不可奈。自也不多說,一同便行回城來。好容易進城,入了軍營,總算是見著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一時拉住了,卻也想不出要說什麽。就連容暄同他說些什麽,也沒聽入耳去。


    “容暄!”一旁卻有個帶些異常的音色,透著微微不悅。隨即將人自小皇帝手裏拉了出去。


    小皇帝轉眼看去,暄王爺身側背光站了一人,那人身量挺撥,較之暄王爺還要高上一些。從帳外透來的陽光在那人發上投下一層光層,竟是微微金紅的顏色,麵目一時看不清楚。


    小皇帝倒沒留意。一時就隻見那人拉住九叔的手。登時大怒。卻是容暄也看出三分不對來。不由得奇道。“……難道不是為此而來的麽?”


    ……什麽事?難道這人他應該認識才對麽?之前這話小皇帝半句沒聽見去。眼見得那人還不放手還不放手!而九叔態度極是自然,對此也無甚覺察不妥。不由得急眼。


    第24章


    “皇……”看他怔著出神,隻得過來低喚了一聲。


    “九叔。”小皇帝壓著滿心怒氣,急急插話打斷,一邊伸手拉了他,卻再不肯放。壓低聲音道。“我偷偷跑出來的,不要讓人知道的好。”


    “可……”容暄自是聰明人。一點則明,想來六哥傳信的私訪雲雲,不過是在為小皇帝遮麵子。一時惱怒不得。心裏唯有苦笑。轉眼朝跟來之人看看,住口不言。


    小皇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冷哼了哼。那人麵容端方,眼目深邃俊逸,發眼皆非常色,一望便知非中洲之人。他神色間隱隱尊貴威儀。偏偏投向容暄時,有種說不出的淡淡溫和。一時指著同來的容懋,卻看著那人向暄王爺低聲道。“就跟他說我是懋哥哥的弟弟。”


    “是我一個侄兒。”容暄一時別無他法,也隻得依了。朝那人道。


    還要再說,小皇上一把拉住,恨恨低聲:“他是誰?”


    “你也旅途勞頓。不妨先去休息。回頭再同你說。”容暄隻慢慢道。容卓既不表明身份,隻時也不便把那人身份當麵挑開。一手牽著小皇上,又向那人道。“我先去安置他,還請自便。懋,好好招呼著。”


    那人也不多言,頷首目送著兩人出去。


    容卓聽他走時還要同那人招呼。又見得那般外族相貌。心下正自猜測。想著方才那人神色,暗暗卻是大為不悅。隻氣鼓鼓的想著心思不作聲。


    “也太胡鬧了!”出了門,暄王爺便鬆開他,語氣裏微微有幾分責怪。“若是出什麽事可怎麽好。”


    小皇帝滴溜著眼睛,心裏正暗打著主意,一時也乖乖的不作聲。


    暄王看他來也來了,再說他也是無用。他能夠平平安安的到來,倒也比什麽都重要。加之這許久不見,也有千頭百緒的事要說。要責怪的話隻能先收住,微嘆了口氣,遂也不再說他。


    此時已是初春時節,京都隨處可見楊柳吐芽。邊地冷寒,近日雖有些回暖,也不過使得春冰初融。尚是寒氣迫人。眼見容卓縮著脖子。隻當他是不慣寒意,忍不替他理了理衣領。“不曾帶得小阮跟來麽,也不知道替你多著些衣服。”


    “我不冷。反而是小叔叔穿得單薄,冷不冷?”小皇帝道。他是常年被人伺候的人,也不覺得有什麽不當,樂得舒舒服服的由著九叔攏了領口。笑嘻嘻的去拉下他的手,將手指捂在手心裏。


    “這些年早是慣了的。你初來乍到難免水土不服,自然要小心些。”暄王爺反手牽了他,朝他溫和的笑了笑。


    小皇帝見他眉眼舒展,自也是高興,一時丟開方才不快。一雙眼左右亂瞄。突咦了一聲:“好漂亮的馬兒。”


    容暄順他目光看去,見一旁拴得匹黑馬,立在半融的雪地裏,正略有些不耐的刨著蹄子。較之尋常馬匹皆要高挑,又見四肢修長健碩,體態均勻優美。一身皮毛光亮得潑了油似的。一雙眼更是大而黑亮,脈脈看來,竟跟通解人語似的。極是動人。正應著烏雲踏雪之景。


    叔侄幾人皆是愛馬,小皇帝那馬平日容懋幾人也曾調教過。今日才能出聲阻止。容暄轉眼見了,也不由得一笑。見容卓伸手就要去摸,忙攔了下來。


    “性子野著呢!”


    果然那馬不動聲色的,待他近前,突而張口咬過來。幸得容暄擋在了前頭。偏偏見到容暄它卻柔順,討好似的輕輕踏前兩步,將頭湊了過來。


    容暄伸手摸摸它的鼻頭,立時聽它歡快的打個響鼻。極舒服的在掌心裏蹭來蹭去。小皇帝看得心癢,也想摸摸,那傢夥卻不領情,一側頭讓開了。容卓撇撇嘴正待要說話。又聽得方才那聲音跟在身後。


    “容暄。”,喚了一聲,接下來的話卻是用離原之語說的。“我早說過,若你喜歡便把它送給你。”


    容暄在它頭上拍拍,收手回過頭來,也同用離原話搖頭笑語了幾句。


    小皇帝在一邊看得著惱,拉著他的手往自己方向拉一拉。“不要同他說話。”


    有容卓從前得罪人的前科在那兒,他也怕小皇帝當場作怪起來。隻得引他先走。果真不再同那人答話。


    皇上小心眼裏才剛舒服點兒,卻的得那人在後頭慢慢又說得一句。聲音雖不大,卻也剛好能讓他聽到。


    “……反正,它也早拿你當了主人。”


    當下心裏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拉著容暄快走。


    煆城裏有專門的將府,地勢雖廣,房舍卻簡潔樸素。暄王爺在裏頭住的是個單獨的小院,倒也寬敞清幽。


    “卓兒且自個兒安分些,也不要鬧得太過分。”才入了院,暄王爺便先微嘆口氣道。“鈳筧總是離國的皇子。日後朝上或而會有同皇上相見的時候。免得到時候場麵難看。今日明裏雖沒挑明皇上的身份,然他也不是易與之人,如何會想不出皇上是何人。如今不過是隔了層窗戶紙,彼此心知肚明卻不必捅破。”


    “他好端端的離原不待。這麽個兵荒馬亂的時候,跑這兒來做什麽?”小皇帝冷哼了一聲。雖沒見過這人離原皇室之人,但名字總是知道的,此時一聽就明,在一旁涼涼的道。


    他自方才瞧見那馬兒,這般神駿之姿,便是域外良種裏,也當是萬裏挑一的。那人的身份地位,竟能夠理所當然的直呼小叔叔其名,而小叔還也禮相待。再看那人容貌態度,這秀的馬也能輕易許人。便是不中,也猜著了兩三分。到底心裏頭酸溜溜。訕訕噘嘴小聲道:“那馬也沒什麽,你要是喜歡,我找更好的來給你,才不稀罕他的。”


    “離原今帝年邁,旁支係出野心之輩不少。又兼民風悍勇。左右賢王皆是嗜殺喜功之人。稍有動盪變故,難免戰亂混亂。能否犯及中原還在其次。十年生息擊下的一點國力必要毀之一旦。鈳筧意同中洲議和,大半是為此。”容暄倒沒留意他後頭一句話,待要他細同他解說。卻見小皇帝心不在焉的,其中要緊關節隻得一時收了不言,少不得底下多打算些便是了。


    “小叔叔。”容卓拉著他蹭了蹭。見四下無人,索性湊近去摟了他腰。突而低聲悶悶道。“對不起。”


    【


    第25章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玖王爺怔了怔,當他為的是私出京城一事道歉。心底嘆口氣,也隻得拈量著勸責他幾句。見小皇帝貼著自己不肯抬頭,都一一乖乖應下了。當下笑了笑,推他起來。“卓兒想必也累了。這時候小阮他們該到了,替你另尋個院子。也早些休息,別的事明天再說。”


    “這院子裏也大,我住這兒好了。不用麻煩。”小皇帝嘻嘻笑,撒嬌道。


    “這總不太好。”容暄微微皺眉。雖未挑明身份,但皇帝終是皇帝,該小心留意之處,仍不可壞了規矩。


    “我住外頭廂房就行。”小皇帝討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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