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該容忍和退讓的時候,他不合時宜地與母親和妻子齟齬冷戰。在應該冷酷和理智的時候,他不合時宜地憐憫刻毒之人腹中的孩子。在應該不顧一切地低頭認錯,積極挽回妻子的時候,他又不合時宜地莫名其妙固執了起來。在應該丟掉一切顧慮,告知母親自己那一夜是被算計下藥,非他有心如此的時候,他又不合時宜地對這些閨房之事難以啟齒,就那般忍了下來,如此過了一年又一年。而今……他沒有下一年了。「母親,他們或許當真是衝您來了,可恨兒子無能,什麽都幫不上……」「是兒子拖累了母親,」大公子已經看不見母親近在咫尺的麵容了,聲音也漸漸的低落了下去,「我懦弱、無能、優柔寡斷……」「我這一生的苦果皆由己釀,若僅此而已倒也作罷,卻還是拖累了母親,我甚是慚愧。」「不過好在我這不合時宜的一生,終於走到了盡頭了……」常山大長公主撫著大公子的頭,看著他眼睛裏的光一點一點消失。「來世……若有來世,我定不再礙母親的事了。」「你這傻狗,說什麽胡話?」常山大長公主的聲音聽著,有些時光沉澱後的溫柔與慈愛,「若有來世,你還當老娘的兒子,隻是老娘要自己帶著你了……」「便是個小嬰兒,你也得跟我到邊疆吃西北風去!」最後的最後,大公子似乎聽到了常山大長公主的話,他閉上眼睛後,依然努力地勾了勾嘴角。……他死了。這個老孩子,終於與母親和解了。可他此生唯一一次與母親母子連心,卻也是最後一次了。隻一,坐在床邊的這位一生刀槍不入,堅不可摧的女人,驟然失聲,淚如雨下,痛苦不已。******聽著裏頭傳來的那哀慟不已的哭嚎,二公子急得在這秋高氣爽的天氣裏,滿頭都是汗。二公子要進去,卻被九賢王攔住了。「叔外祖……我阿娘她……」「讓她靜一靜吧。」九賢王說。二公子長歎了一口氣,覺得方才著急了一下,如今頭腦都在發昏,還真是歲月不饒人。「大哥他……唉!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都過來了,不就是阿耶那外室生的孫兒嗎,掃地出門不就好了,何至於此啊!」九賢王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大哥性情類你阿耶。」一樣的柔善而不夠果敢狠絕。常山大長公主正因為那般性情的駙馬,與另一個極端的自己蘭因絮果,故而才為長子挑選了一位性情相近的妻子。卻不料,結果竟會是那般慘烈。若是當真不合適也便罷了,九賢王的眼眸瞬間冷了下去,可這偏偏是人為!******月上梢頭,那緊閉的房門,終於被從裏麵打開了。常山大長公主的眼睛有些發紅,神色倦怠,但雲鬢未亂,衣裳整潔。她揮了揮手,說:「進去收拾吧,叫大郎體麵地走。」「九皇叔……」常山大長公主走到了九賢王的身邊。九賢王歎息了一聲:「節哀順變。」常山大長公主搖了搖頭:「他們想氣死我,將我兒孫,換成那罪孽之人的兒孫,我不在乎。」「可他們氣死了大郎!!!」常山大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九皇叔,叫金猊回來一趟吧……」「我懷疑,是當年有些雜草的根,還未除幹淨。」第257章 「九皇叔,叫金猊回來一趟吧……我懷疑,是當年有些雜草的根,還未除幹淨。」常山大長公主輕歎著,蒼老的麵容上,難掩疲倦,但眸光卻似烈火,裏麵熊熊燃燒的,是仇恨!她等著九賢王的回答,卻不料九賢王隻是皺了皺眉,而後緩緩地搖了搖頭。常山大長公主怔了怔,剛要開口多求幾句,卻見九賢王抬手製止了她,說道:「並非本王不願答應你,而是本王也不知金猊如今身在何處。」「連九皇叔也不知道麽……先帝竟連您也隱瞞嗎?」常山大長公主有些難以置信。風過境,公主府內那茂盛的桂花林,無數花瓣便隨風而飄飄蕩蕩地落下,最後歸於塵埃。九賢王伸手接住了幾瓣搖搖曳曳的金色,平靜道:「你知道的,他確確實實是想叫那孩子徹底脫離這京都的漩渦的……既如此,那麽不叫任何人知道,才是萬無一失。」「對於本王……」九賢王輕笑了一下,「先帝他倒是難為情要連本王也瞞著,但到底也隻不過是說了個大抵的方位罷了。」「但是,金猊那小子,又不是一根大柱子,放哪兒去就隻能在哪兒一動不動地頂著風吹日曬。他是個大活人,一個能跑能走的大活人……」「這孩子最是聽他皇伯伯的話,離開後,就絕不再回來。」九賢王幽幽歎息一聲,傾手讓掌心的桂花歸於塵土:「常山啊,那麽多年了,他從不給任何人寫信,包括你,也包括本王,本王又如何能知曉他的下落呢?」******常山大長公主倒是沒有為那已經出走多年的人傾注太重的期許,聽了九賢王的解釋,她閉了閉眼,說道:「既如此,那隻能麻煩麻煩今上了。」「若那當真是當年我們過手之事,拖泥帶水,處理得不幹不淨,我老婆子麵對今上,當真是丟人啊!」「常山你不必如此,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九賢王哼了一聲,「更何況,誰知道他們到底是衝你來的,還是衝……整個大雍來的?針對皇室,與針對大雍,又有何區別呢。」兩人又隨意的聊了幾句,常山大長公主見九賢王也有些疲倦,便要叫兒孫們親自將他送回齊王府去。臨走時,九賢王忽然駐足,又回首看來,勸慰道:「常山啊,聽九叔一句話,傻狗他也不年輕了,許多人都未能活到他那個年歲呢,你不要為此太過傷懷。」傻狗……便是大公子的乳名。常山大長公主的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傻狗,二兒子叫狗蛋,這或許是她年輕時的惡趣味吧。聽到九賢王提及剛剛逝去的大兒子,常山大長公主的眼淚一下就盈滿了眼眶,她恨恨地閉眼:「九皇叔,我又非那等看不開生死、不明事理之人,我也知道傻狗他不年輕了,又總是多愁善感,身體也不好……」「但是,他可以老寒腿發作跌一跤摔死了,可以吃點什麽好吃的噎死了,也可以睡一覺就再不起來,獨獨不能是被他人算計,最後憂憤而死!」「我會給今上修書一封,說清楚這些事情的。」******圍獵場。為了保證效率,擂台賽是按照狩獵比分劃檔,按十個檔為一批次,進行大亂鬥,以每次亂鬥,擂台上隻剩下二十人以下為該場比賽有效。之後則在每檔內,成功留住的人中,兩兩較量,每檔劃分出頭十名,隻有頭十名能參加與其他檔的頭十名的較量,最後的兩兩較量則會通過抽簽的方式決定比賽的人。而總決賽也隻會是所有參賽選手中的前五名,會有特殊的大額分數。沒能成為前五名的,通通打回原檔,按最初的檔內大亂鬥中的表現給分,但是每檔之間能給的最高分與最低分的界線是不同的,比如第一檔歸檔給分是80-90的話,那麽第十檔歸檔給分,就隻有20-30了。湛兮一聽這規則,就知道前麵的大亂鬥那是為了淘汰「海量」的參賽者。果不其然,開賽的前幾天,那叫一個群魔亂舞,看得人眼花繚亂。永明帝和曹穆之倒是在開賽前非常給麵子地露了個臉,之後略微坐了一坐,又借口讓年輕人們自個兒熱鬧玩耍,自在一些,然後施施然地回去了。湛兮看他們那模樣,不用想都知道,他倆估摸著要到最後的每個檔的頭部選手之間的較量才會出來了。畢竟前頭的這些,確實怪沒意思的,不僅沒意思……還看得頭疼。******第一天的時候,二皇子還興衝衝地拉著太子和湛兮過去。結果站了半天之後,二皇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真相了地說道:「還不如回去看凶猛的母獅子烤肉呢。」似乎是聽說他們過來了,楊鑭和上官無病也跟著來了。楊鑭剛好聽見了二皇子的話,說道:「二皇子殿下也別太失望,這隻是因為本場是第十檔的淘汰賽而已。」能被劃分到第十檔的……不是摸魚劃水的公子哥們,就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倒是熱鬧,但沒一個能打的,偏偏一個個假把式倒非常花裏胡哨,看得人眼睛一片混亂。楊鑭哪怕在湛兮眼中是輸在了起跑在線,但這廝依然是第一檔的前排,他看不上第十檔的家夥們是應該的。畢竟就連年紀小小的上官無病,還拖著一個廢物大哥,那都能擠進第三檔中上遊呢。「等過幾日,前幾檔的淘汰賽,兩位殿下一定不要錯過。」楊鑭合理建議。湛兮點了點頭,那是當然,前幾檔的淘汰賽,那叫一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那是高手之間的大亂鬥,而不是如今的菜雞互啄,自然會叫人有興趣得多。而且二皇子和太子還在學習的階段,讓他們多看看也好。驕傲的人大概會很有共同話題的吧,楊鑭的話音剛落,上官無病就讚同地點頭,抱著手臂冷哼一聲,忍不住埋汰道:「其實除去極個別不走運的家夥,後排檔次的人,哪怕前十名,放去和前排檔次的前十名競爭,也隻有被虐的份。」「這倒是實話,」太子認可地點頭,「但秋狩講究一個重在熱鬧與參與,不給他們個機會,他們怎麽知道自己和前幾個檔的人之間的差距?」湛兮笑了笑,說道:「沒病或許沒想到的是,也許大部分後幾檔的人,並不會覺得是自己實力不如前幾檔的人,他們會覺得自己時運不濟,選的路沒選好,獵物少,又或許是天公不作美,下雨了,秋風冷,太陽曬,又或者是弓箭受潮了……」上官無病不能理解地嘴角抽搐:「哪那麽多的借口!」******因為確實沒什麽好看的,幾人便相攜回去了。路上楊鑭又說:「那安北蠻牛真是的,狩獵分數在第一,她本來目標就很大,如今更是估計很多人或許會選擇在淘汰賽就聯合對付她,但這家夥居然不好好磨刀,反而和那七公子去什麽踩溪水去了……」湛兮:「你酸味衝到我了哦。」楊鑭(振振有詞jpg.):「我沒嫉妒!我隻是單純的擔心她。」「那你晚點不如和她商量商量,你倆聯合?」湛兮建議道。楊鑭哈哈大笑:「你怎麽知道有人已經找上了我,準備約我一塊兒率先對安北蠻牛發難的?」「這有什麽難猜的?」湛兮冷笑一聲,「多的是詭計多端的男人見不得女子比他們卓越。所以呢,你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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