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湛兮一塊兒席地而坐,看著地上的螢火星河,與天上的恒星銀河遙相輝映著。湛兮伸出胳膊攬住了太子的肩膀,小孩子猶豫了一下,沒有拒絕,順著湛兮的力道,靠在了湛兮的肩膀上。太子說:「孤不失落也不沮喪,隻是忽然有些沒了力氣而已。」「曹國舅,孤可以讓一個廣平侯贏不了這一場,可是接下來呢?十年後、百年後、千年後,所有的帝王、太子,都能叫無數不同麵目的『廣平侯』輸掉麽?」「孤可以掙紮著,打爛這『人性』的禁錮,孤卻無法保證所有李氏皇族的後代,都能做到……所以,縱使眼前的這個廣平侯會輸,日後的『廣平侯』也是會贏的。」因為拿捏住了人性中險惡而頑固的一麵的人,隻會偶爾例外地輸那麽一兩次,剩下的……都會贏。他不沮喪、不失落、也不絕望,隻是有些無力,他剛準備跳下那權力的欲海,欲要一生克己為民,欲要以民心為己心,勇渡欲海,可就在此時,他忽然發現……那欲海是沒有彼岸的。太子低低地歎了一聲,他不會逃避,於菟那性子不合適……他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至少,於菟現下不合適。所以,他依然會勇敢地跳下去。即使知道那欲海沒有彼岸,他也還是會跳下去,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與使命!但是,太子卻感覺,在那之後,他好像聚攏不起最初的勃勃力氣了,因為他終於明白……那是他窮其一生,都無法抵達的彼岸,因為彼岸它不存在,欲海它是無垠的。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是生來就注定要在這權力的欲海中沉淪,在這人性的沼澤中腐爛的?******「小青雀呀,你小小年紀,不要那麽悲觀嘛……」湛兮的情緒依然輕快,他掰過了太子的身子,不顧太子的反對,捧著他的臉,揉揉揉,「臉都僵了呢,我來給你揉揉,活活血。」湛兮一邊搓人麵團,一邊說道:「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正在做的事情,我們許多人想要做成的事情,還有許多人正在努力的事情……其實都是同一件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這一件偉大的事業,它就像是當年的精衛填海、愚公移山,比之山與海,人同精衛、愚公一樣,都是如此的渺小,故而似乎永遠也沒有達成目標的那一日。」「但難道我們要為此而失去了自己最初的勇氣與力量麽?難道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毫無作用嗎?青雀,你知道的,朝廷隻要做出了某些事,它就會起到作用,就會有深遠的影響。」「你無法徹底磨滅人性的貪婪與險惡,但你可以不斷地為他們放縱貪婪和險惡的行為提高成本,你可以為這人性套上狗鏈,你或許永遠無法殺死這頭惡犬,但你可以讓那狗鏈越來越緊、越來越結實……」「如此,在惡狗爪下的民眾,不就能活得越來越輕鬆了麽?這就是你努力的意義啊。」「所以,不要因為看不到彼岸而絕望,因為你已經掌握了方向,隻要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你就會距離彼岸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正如精衛隻要不斷地拿石頭填海,愚公不斷地挖山,山海有盡頭,精衛壽命無盡,愚公子孫後代無盡,海終究會越來越淺,山會越來越小……」湛兮握住了太子的手,堅定地看著他稚嫩又深沉的眼睛:「相信我,通過一代一代人薪火相傳的為這偉大的事業努力,我們就可以不斷地靠近我們想要的那個理想的彼岸,哪怕無法徹底達到,也將會無限地趨近於達到了它。」「也許那一日,你和我都看不到這天下會變成何等模樣了……」「但是青雀,我們的軀殼或許將會永久陷入沉睡,可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精神將會千秋萬載,永垂不朽!」太子反手握緊了那溫暖的手掌。他感覺到有無盡的、澎湃的力量,自湛兮的手心源源不斷地傳遞給了自己。「孤知道了。」太子衝湛兮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湛兮在那邊給太子開思想大會的時候,樊月英在這邊,卻是在往姐妹的傷口上倒鹽。「哈哈哈哈哈,同時、同時和八個男人哈哈哈哈哈……」樊月英狂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聞獅醒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淚都笑得飆出來了,話都說不利索。「你再笑,我以後都不理你了!」聞獅醒委屈巴巴地威脅。樊月英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她做不到,她憋著笑,差點要把自己的嘴巴給咬爛。好不容易,樊月英把最悲傷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後,還是沒憋住,一個勁兒地發出憋笑失敗的噗嗤聲。「我忍你很久了!」聞獅醒暴怒地站了起來,「笑笑笑,光你一個人在笑,你猜猜我為什麽不笑嗎?」樊月英大力地咬著嘴唇:「因為……你生性就不愛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聞獅醒:「……」要不是打不過你,我真想飛起一腳把你頭都給踹飛!笑得肚子都痙攣,痛得不行之後,樊月英才終於消停了下來。她一邊揉著肚子,一邊安慰聞獅醒:「這不挺好嗎?千鶴公子也沒為難你啊,他多顧全你的麵子呀!」「你不懂!他越體貼越包容,我就越無地自容啊,唉……」「好啦好啦,多看看千鶴的臉蛋,你就會高興起來了咯!什麽無地自容、社會死亡都通通忘光光!」樊月英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聞獅醒的肩膀:「你啊,就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啦,你瞧瞧咱如花似玉的善水公主,隻怕要給又黑又壯的野山豬拱了咯,唉,簡直是暴殄天物!」聞獅醒腦海中浮起一個略有幾麵之緣的黑皮異族男人的形象,她「嘖」了一聲,戳著樊月英的腰窩,哼唧道:「那就是你這家夥山豬吃不來細糠啦,黑皮怎麽了?黑皮也是有受眾的好嘛!」「那麽個糙漢子……也會有人喜歡?」樊月英驚得眼珠子都瞪大了。樊月英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嫌棄爭達梅巴。隻有她家七郎那樣渾身發光的,才是大寶貝,其他男人……都是臭東西、髒東西!「那是不一樣的風味啦!異域壯漢怎麽不好了?你嫌棄黑皮,我還就告訴你了,黑皮要是搭配上黃金飾品,那簡直是絕啦!」「最好是那種一條輕薄的束腳喇叭褲,裸露上身,赤:裸雙腳,然後脖子上戴那種超級繁複的黃金配各色寶石的,手臂手腕腳腕都戴上黃金,超讚的好嗎!」樊月英戰略後仰,露出了極端嫌棄的表情,就差說他要敢那麽騷,老娘估計得一拳打爆他狗頭。沒等樊月英埋汰呢,她倆身後就傳來了一道幽幽的女聲……「這樣麽?受教了。」第253章 「這樣麽?受教了。」身後那道聲音,真的是冷不丁的忽然就響了起來。聞獅醒被嚇了一大跳,她猛地回頭,果然瞧見月色下,正亭亭玉立著一個妙齡少女。那就是被她在心中嚎叫著奉為「女神」的存在--善水公主。在看清楚善水公主那姿容卓絕的麵容之後,聞獅醒整個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她難以置信地回頭,瞪著樊月英看。她的眼神在說--為什麽!?為何會如此?我這個啥也不會的平頭小老百姓什麽都察覺不到就算了,你樊少將軍為什麽也沒點預警?樊月英:「……」她方才嘎嘎大笑實在是太開心了,這本就是安全的營地之內,她根本沒警惕周遭的情況。再後來,聽到聞獅醒那什麽「黑皮配黃金,天下第一絕」的言論,樊月英感覺自己被那個相信的場景給創到了,陷入震驚中無法回神,更沒有留意到善水公主會路過此地。善水公主含笑看著那兩個已經震驚到呆滯的女子,問道:「這是小國舅的猛男夜會的分會……淑女夜會麽?我能加入嗎?」方她隻是路過,本來是沒有要打擾他人的意思的,但是忽然聽到樊月英口中談及自己的名字,善水公主也就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結果--善水公主:(打開新世界的大門jpg.)聞獅醒&樊月英:(您好,你們的神秘組織收到了一封新的入群申請jpg.)******湛兮給太子做了一番心理工作,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回自個兒的帳篷駐紮地,結果他居然遇見了聞獅醒。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相對無言。湛兮看著聞獅醒那因為熬夜而憔悴的臉蛋,還有那憔悴也掩蓋不住的興奮的神色,詭異地陷入了某種不太美妙的猜想中。「猛獅,你這是做賊去了?」就算是要和樊月英分享那炸裂的言論,也不需要那麽久吧?聞獅醒搖了搖頭:「小國舅,說起來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是……」湛兮安靜地看著逐漸興奮起來的聞獅醒。聞獅醒果真興奮到頭發都恨不得要豎起來,她發出了嘻嘻嘻的怪笑聲,然後一臉不懷好意地湊近湛兮,悄悄地說:「我們的組織,加入了新的成員哦!」湛兮訝然地挑眉:「……你們的組織?」聞獅醒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對,我們的組織。」湛兮都被她整笑了,配合她的演出,問道:「你們的什麽組織?」聞獅醒自豪地挺胸收腹,意氣風發:「當當當當~那自然就是--大雍朝第一代女流氓組織!」湛兮:「……!?」「咳咳咳咳--」湛兮差點要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啥玩意兒?大雍朝第一代女流氓組織!?什麽鬼的「第一代」,你還打算一代一代發展下去不成?湛兮深深地吸入一口清晨的冷氣,讓自己的大腦冷卻下來,他努力維持冷靜,平靜地問:「新加入的成員是誰?」聞獅醒更興奮了,臉瞬間就紅了,眼睛都在放光:「是我女神,善水公主!」湛兮:「……」果然!九賢王啊……湛兮心中哀嚎著,我對不住您老人家!道出了新成員的身份之後,聞獅醒嘿嘿直笑,像是小孩子給家長炫耀自己的三好學生獎狀一樣,她獻寶似的把自己為善水公主打開新世界大門,讓善水公主對什麽「黑皮配黃金」之類的邪門知識牢記於心的事情,倒豆子似的全給湛兮說了。「嘖嘖嘖,那爭達梅巴的五官其實好好看的,按我說的,給他描上鎏金的眼線,到時候他渾身金飾,隻有一條半透不透的喇叭褲,要是從陽光下走來,那畫麵,誒嘿,你說絕不絕?」湛兮:「……」(請你看我笑容逐漸消失術jpg.)猛獅啊猛獅……你其實,是一個病毒感染源吧?不行,湛兮心中警惕了起來,掃瞄了聞獅醒一眼,心中默默道他得趕緊安排猛獅種地去,絕對不能讓猛獅再深入地接觸到姐姐、表姐還有姚鵬舉她們幾個!哦對,石青竹也不行,雖然玉米大概率會是這姑娘給帶回來,但是他絕對會想辦法間隔她們的!湛兮痛苦地望天,她們耍流氓歸耍流氓,但是他還小,他還那麽年輕,他才十幾歲,他真的不想讓自己變成京都女流氓的頭目啊……聞獅醒並不知道湛兮已經打算對她進行一定的「物理隔絕病毒感染源」的心裏打算,她高高興興地晃著腦袋回自己的小帳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