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此事他們兩人的打算,乍一看似乎就是衝著那崔氏去的,給了一張甜棗後又打一巴掌,提醒他們安守本分的。但是「巴掌」成立的前提,是因為平城公主與他們崔氏算是有宿怨,而他們崔氏心不甘情不願被按頭婚事。但是怎麽說呢,換一個角度的話,湛兮又轉過彎來了,將你的仇人送到你手裏頭去……這真的算是打壓或者拿捏嗎?這怕不是更像是在送人情啊!湛兮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而這個人情,想必他姐姐姐夫的意思,是要算在他的頭上的。因為這平城公主原先就是想要衝他下手嘛!想通之後,湛兮抬眸看向對麵老神在在的九賢王,問道:「方您說那崔氏長公子是個真君子,當真如此嗎?」其實這話湛兮已經問過了,但是湛兮第一次問的時候是字麵的意思,確實是在問九賢王是否也認可對方君子的名聲。而如今湛兮問的,卻不是這個意思了……九賢王是個聰明的人,哪怕八十高齡,也沒有讓他的大腦生鏽。正因如此,他才忍不住又用驚歎地看了湛兮一眼,而後九賢王意味不明地說:「他曾經是。」沒錯,九賢王咬中了「曾經」二字。曾經是個真君子啊……真君子想必不會以自己的婚事為囚籠,困住一個女子,隻為了報複,但是那崔氏長公子他隻是「曾經」是君子,如今卻不一定是了。很好,九賢王用詞精準又靈性!湛兮聽了這話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他又問九賢王:「那這崔氏長公子可是才思敏捷之人?」傻子都能聽得懂,湛兮問的根本就不是才思敏捷不敏捷,問的是那就是崔長公子辦事是否圓滑周道?比如……能不能讀懂他姐姐姐夫的意思,記得他小國舅送報仇機會上門的這個「天大」的恩情?九賢王的回答是:「八麵玲瓏。」湛兮滿意了。******滿意後的湛兮準備用過就丟,和九賢王說:「您老人家案牘繁忙,我就不多打擾了,我去找您那群公子們嘮嗑嘮嗑。」九賢王聽了這話忍不住冷笑出聲,什麽他案牘繁忙,分明是這小東西目的達到,用過就丟!再說了,這家夥肯定也不是找他家的公子們的,他分明是來找他排行為九的玄孫女的。不過九賢王也懶得拆穿湛兮,湛兮這般說,他隨意應了一聲便是。但是湛兮本已要起身離開這小亭,卻又忽然折了回來。九賢王蒼老但不渾濁的眼睛,倏地鎖定了湛兮,似乎在問湛兮還有什麽事。湛兮笑嘻嘻地問道:「其實前段時日我就想過要親自問一問您,你是當真同意九姑娘的打算的麽?」湛兮在外放出的風聲,是九賢王不會同意九姑娘注定的命格的。這是人之常情,金尊玉貴長大的宗室女,為什麽要去蠻荒之地受苦受難,隻為了普度他國子民?但是九賢王卻並不在意普度不普度的,他說的是:「你不會不明白,生在這世上,人與人之間不盡相同,有的人生來便有大誌向,並會一生都為此奔波勞碌。而有的人生來便庸庸碌碌,毫無目標,無功無過……」「若要不負這人間一趟,自然是要順其誌願。她自幼雄心壯誌,渴求搏擊蒼穹,不願困於金絲籠中,我為其曾祖父,既有能力成全她,又怎能不成全她?」湛兮歎了一口氣:「但是您知不知道,也許她此一去,前方之路,晦澀無光。」「那又如何?」九賢王竟然反問湛兮,「男子為建功,奔赴戰場時,不應該早要做好生九死一生的準備麽?立於朝堂之上,也要做好有一日可能麵臨身敗名裂,身死政消的境地。既如此,她之誌向,風險隨行,不是人之常情麽?」這一次,湛兮明白了。這就是他當初對原劇情中最不解的地方……九賢王為什麽不攔著?兒孫心有大誌,他要上戰場,哪怕知道他可能會死在戰場上,九賢王也不會攔著,正如同他明知那或許的死地,他也不會阻攔九姑娘野心勃勃地於懸崖上起飛一樣。什麽是生命的意義?人來這軟丈紅塵一遭,究竟要留下些什麽……湛兮最後敬佩地看了九賢王一眼,真心實意道:「有您這般豁達通透的老祖宗,是齊王府子孫後代之福,僅您一人,能保八代之不衰。」湛兮走後,九賢王回眸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他多想回這孩子一句:有你這樣一個多智若神的小家夥,至少能保我大雍三代繁榮昌盛,萬國來朝。******湛兮和九姑娘依然是在上次的那個小亭見麵,齊王府的其他公子們也依然如同上次那般的配合。隻不過這一次他們不在武刀弄槍,而是錯落地坐在不遠處的人工挖掘的蜿蜒小溪上,似乎是在玩流觴曲水。上一回九姑娘給湛兮泡了一壺茶,這一回她卻是擺上了一盤空白的棋盤,這是要邀請湛兮對弈的意思了。好在剛才湛兮喝酒也並沒有喝多少,一路走來,那淡淡的酒味也被衝刷得一乾二淨。他與九姑娘見禮後,於她對麵落座,率先執起了黑子,在棋盤正中央落子。九姑娘抿唇一笑,也捏了一顆白子,兩人一邊漫不經心地落子,一邊閑聊。湛兮說:「事情已準備就緒,不日你便能夠得償所願。」說完,湛兮自己都愣了一下,「得償所願」,又是這四個字……他忽然有些心情複雜。九姑娘卻似乎沒有注意到湛兮心情複雜所為何事,她認真地說了一句:「多謝小國舅為我籌謀。」不錯,湛兮為此事確實用心良苦。湛兮這可不僅僅隻是幫九姑娘在皇都內名聲大噪,為了讓她的美名遠揚四海,傳達九州島各地,湛兮幾乎要求八方聽雨樓及其所合作的各地商會、江湖幫派,還有零散的遊商隊伍,在不斷地傳唱著,她是金色婆羅花轉世的故事……然而,縱使是為此事費盡心思,湛兮卻也並不覺得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九姑娘的這一句謝謝。「你對我不必言謝。」湛兮也認真地回了這一句。九姑娘抬眸看向了他,卻見湛兮心平氣和地笑彎了眼睛,說:「九姑娘分明知道我這並不全是為了你。」不錯,與其說為了九姑娘,不如說是借著九姑娘,為了整個大雍!九姑娘並非庸人,哪裏能聽不懂湛兮的意思?但是她卻搖了搖頭,依然目光清正地看著湛兮,堅持道:「縱是如此,我依然要謝你,因為哪怕你並非僅僅隻是為了成全我,我卻也因你而得益,得你成全。」「九姑娘,若是讓你自己定封號的話,你會希望自己的封號是什麽呢?」「善水。」「因為上善若水麽?」九姑娘:「對,因為水至柔至剛,不與萬物爭,而無堅不摧,無為而無不為!如此便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希望時光荏苒,九姑娘也會記得今日在這大雍齊王府,你所立下的初心。」九姑娘聞言一笑:「男人與情愛,於我如浮雲。」******湛兮見幾位公子都來作伴,卻不見李致虛的時候,就猜到了什麽。如今到了李致虛的海棠小築,卻發現果真如此!湛兮聽到裏頭傳來了某人那道他熟悉的聲線--「七郎啊~你就答應跟我回安北吧!」湛兮拐過回廊,進去的時候,發現那邊的樊月英好像是察覺到了李致虛看自己的時候不太容易。於是,湛兮眼睜睜看著樊月英單膝跪在李致虛的麵前,讓他的視野與她自己的視線不再相差那麽遠。李致虛愣了,湛兮也愣了。樊月英這家夥怎麽說呢……湛兮忽然想起了上回他姐姐辦的賞花宴上,他就曾嘲笑身高傲視群雄的樊月英的前未婚夫,說他看著樊少將軍就那麽久,脖子仰著不累嗎?然而如今這一個總是讓別人仰脖子脖子看她的人,竟然會貼心至此!湛兮了眼睛,樊月英這是真栽了?樊月英沒留意到湛兮在身後走近,又繼續期待地磨人:「七郎啊七郎啊~跟我回安北吧!」李致虛也是個演戲高手,方才湛兮分明瞧見這廝還震驚了一會兒的,這下他似乎忽然就睡著了。然而就在樊月英歎了一口氣,準備把人抱回房裏去之時。忽然又聽到了李致虛那如玉石相擊一般悅耳的聲音--「安北的太陽……曬嗎?」湛兮腳步一頓,很好,這是一起在愛河邊上,摔得狗吃屎直接載進河裏去了。湛兮不再走近了,直接掉頭就往回走。他邊走邊想,這樣也好……這兩個家夥,比起赤裸裸的利益合作,自然是你儂我儂的喜結連理更好。湛兮的耳力太好了,還能聽到樊月英驚喜的聲音:「你答應我了!」李致虛說:「我隻是問一問安北的太陽。」「安北的太陽很曬,但是安北的風光也很好,安北和皇都不一樣,在那兒,你能夠看見一望無際的豐盈的水草,健碩長毛的牛,還有軟綿綿的羊,而且就算太陽曬,我也可以一直在你身邊給你打傘……」樊月英雀躍的聲音在湛兮的耳中漸漸低下去。第192章 「七郎,你在看什麽?」女子英氣的麵容湊了過來,牢牢地占據了所有的視線。李致虛收回越過她往後眺的視線,落在了樊月英的臉上:「沒什麽……」就是,他剛剛好像看到了小國舅?在李致虛猶然在疑思的時候,樊月英眼珠子一轉,忽然虛假又浮誇地「哎呀」了一聲。「你怎麽了?」在李致虛聞聲回首的時候,樊月英也裝作不經意地扭頭。「吧唧!」出門前才特意擦了口脂的紅唇,重重地蓋在了李致虛白皙的臉龐上。自來如芝蘭玉樹一般的青年,未曾想過會有如此變故,時間的長河彷佛那停滯,那雙漂亮的眼睛下意識地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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