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內心激蕩不已,但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他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了湛兮的懷裏,緊緊地摟住了湛兮的腰。湛兮回以他結實有力的臂膀,並溫柔地撫摸腦袋。太子覺得很丟人,但是他控製不住了,他極少會控製不住自己,但此刻他……啊,罷了罷了,反正是曹國舅自己說的,就算他不聰明不敏銳,他也會愛自己的,那他丟臉的流淚的話,曹國舅也依然會愛他的吧?他放任眼淚滴滴溢出了眼眶,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來日孤君臨天下,你依然是這大雍朝最尊貴的國舅!「啊!我想清楚了!」那邊蹲牆角的二皇子猛地站起身來,雄赳赳氣昂昂地龍行虎步向他們走來,「小舅舅,你在說謊!你去不去北庭都護府,和你將來能不能說服阿耶帶我們一起巡狩根本就沒有必然的關係!」「誒?大哥,小舅舅,你們在幹嗎?」二皇子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兩個抱作了一團,氣氛格外溫馨的人,「你們是太冷了嗎?」二皇子撓了撓腦袋,先是困惑了那麽一下子,然後他彷佛覺得湛兮和太子是在玩一樣,哈哈哈地撲了過來。「你們是冷嗎?還是你們在玩啊?」二皇子笑地從太子的身後抱住了他,「我身上熱呀!阿娘說我生來就熱乎乎的,來,我溫暖你們兩個!」湛兮大笑不止,長臂一伸,將二皇子也一塊兒抱進了懷裏。前邊被湛兮抱著,後邊又被二皇子抱著的太子:「……」他的臉紅了,暖,確實好暖,但是--「孤要喘不過氣來了,於菟,你快撒手!」******北庭都護府,傅府。天色不早了,花抱香提出要回府去。正好,傅檜柏頁頂不住葉紅梅的陰陽怪氣了,立即就說道:「表妹,我送你。」花抱香笑嘻嘻地說:「還是別啦,表哥你好好陪著嫂嫂吧,我啊,就不當這個討人嫌的啦,那我先走了哦……」女子嬌俏活潑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而傅檜柏卻還在癡癡地站在原地望著。見狀,葉紅梅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冷笑:哼!此人有如此精湛的演技又如何?也就能在愚不可及的花抱香麵前,和她裝一裝恩愛夫妻罷了。而在外頭,哪怕他有那麽好的名聲,曹大將軍卻依然更喜歡那一位連成家都不願意成的折可克小將軍。就連這一次曹大將軍身體不適,匆忙要回京城,同等級的將領中,卻也隻帶上了折可克小將軍,而不願意帶上他傅檜柏。由此便能看得出來,在曹大軍的眼中,究竟誰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了。哪怕世人都說他倆在曹大將軍心中是一樣的,但是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不一樣啊……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不過……葉紅梅忍不住苦笑,這個男人的心狠和陰謀詭計,與他的表演藝術一般的精湛。他居然懂得禍水東引,懂得讓鷸蚌相爭,自己好漁翁得利。他想要說動廣平侯,使計慫恿遠在京城的那一位曹小國舅到北亭都護府來。屆時那位曹小國舅,就會發現,在北庭都護府,這折可克將軍已經在曹大將軍的麵前,頂替了他的位置。想必那等驕傲地活在富貴窩裏,周圍的人都是圍繞著自己打轉的曹小國舅,是無法容忍此事發生的吧?到那時候,曹小國舅隻怕就要和折可克小將軍水火不容了。無論到時候這兩方究竟是誰死誰活,還是兩敗俱傷,得益的……都隻是他傅檜柏。思及此,葉紅梅臉上的嘲諷就越發濃鬱了。傅檜柏好像終於從癡癡望表妹離開的背影中反應過來了一般,他回頭,臉上再無方才演戲時候的半分溫情。「事情你是交給誰去做的?你不會真的企圖說服那廣平侯替我們辦事吧?」「夫君放心,」葉紅梅垂眸冷笑,「我們當然使喚不動廣平侯,不過拉一拉他這一張大旗還是可以的,夫君不必特意試探我,我還未曾蠢到那般地步。」「這樣最好。你是交給誰去做的?」「呂弟。」「呂弟?」傅檜柏回眸看她,眼神銳利,「你叫得還挺親切?」「那不然我應該如何叫他呢?」葉紅梅一臉的溫情脈脈,語氣柔情得彷佛能掐出水來,「是喊他的字,還是連名帶姓地直接喊啊?嗯!?」「不可理喻!」傅檜柏揮袖而去。傅檜柏離開的背影,決絕而無情。冬日的冷風呼呼地刮在了臉上,葉紅梅原本還在倔強地冷笑,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就一滴一滴的從眼眶裏滑落了下來。他是一名儒將啊!君子儀態,優雅至極,風度翩翩,像是世人所說的……周瑜!出嫁時,她葉紅梅也曾滿懷歡喜,以為自己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為自己謀求到了一個好夫君。現在想來……那些人,隻怕是周瑜的仇人不成!?怎地竟然如此辱沒侮辱周公瑾呢?葉紅梅的心已經死了,她不在意這個男人究竟愛誰,不過這個如此羞辱她的男人卻也並不比她好過,他甚至比她還要更加可笑。他愛那表妹又如何?他癡戀、守候十幾年又如何?花抱香完全看不上他!說來也是十分的可笑,葉紅梅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分清,傅檜柏對折可克將軍的恨意,更多的是來源於他奪走了曹大將軍的青睞,還是因為花抱香那個女人更喜愛折可克小將軍,並且費盡心思想要嫁給對方呢?******皇都,紫微城。「你是說,你找到了那掌櫃,在他死了之後?」永明帝平淡地問。魚知樂恭敬地垂下了頭:「是的。此人背後不知是何人,但其目的是誘曹小國舅到北庭都護府去……」「繼續說。」「而他身死之地,就在距離曹將軍帶回來的將士們駐紮的軍營不遠處。臣一時不能判斷,究竟是這掌櫃的上峰在軍營中……」「還是有人在故意往軍營潑髒水,意圖混淆視聽?」第107章 殿堂之內,無人出聲,唯有名香「杏壇靄」在金獸香爐中繚嫋出香煙,於空中靜靜彌漫。沉默了許久後,永明帝才平靜地出聲:「魚卿的意思是說,想要引誘金童子到北庭都護府去的人,很可能就在曹大將軍的帳下聽令,是嗎?」永明帝的這話說的,語氣聽似平淡,但其內容儼然已經有點兒威脅之意了。但是魚知樂並沒有退縮,他垂下眼眸,避免冒犯聖顏,口中平靜地說道:「正是如此,臣也是合理猜測。」「哦?」永明帝發出了一聲不鹹不淡的反問,這似乎是在表達不認可,又似乎是在等待著他將話說下去。於是魚知樂便耿介地將自己的猜測都說完:「背後之人想要引誘曹國舅到北庭都護府去,其目的究竟是什麽,我等並不知曉。我們也並不知道背後之人究竟是身在皇都之內,還是身在千裏之外的北庭都護府內……」「但是,僅就錦簇布莊掌櫃的,被殺害在距離曹大將軍的軍營不遠處,這一疑點而言,臣有以下兩個猜測。」「繼續說。」魚知樂頷首:「其一,便是有人殺人滅口後,故意拋屍於京郊密林處,企圖以此混淆視聽,同時也想令我等大理寺之人因曹大將軍而投鼠忌器。但實際上,那片密林就是殺人之地而不是拋屍之地,所以臣排除了這一個猜測。」「還有第二種可能性,」魚知樂頓了一頓,「那便是殺人者確確實實就在曹大將軍帳下聽令。」曹穆之懶洋洋地抬起了眼眸,看了沉默的魚知樂一眼,忽地笑了:「魚少卿,你不必顧忌本宮在此,有什麽,說什麽便是了。」魚知樂依然垂著眼眸,不敢造次:「殺人者如此肆無忌憚,殺人於距離軍營駐紮地不遠處,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為,正常人乍一看,第一個反應便會以為是有人故意要殺人於此地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軍營潑髒水。」「但是,臣以為真相斷然不是如此,那人恐怕正是想要通過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誤導我等陷入『有人想要誣陷軍營中人』的誤區去,由此便可摘掉自己的嫌疑。」「這是非常典型的賊喊捉賊,」魚知樂沉聲道,「令聞聲而動的來者下意識地忽略掉喊捉賊的賊本人。由此他便可在此次案件中,徹底隱身。」魚知樂把自己的猜測說完了,冷汗也下來了……他知道他剛剛說了什麽,他在說曹大將軍帳下恐有心思不軌之人,他知道這樣說的後果是什麽,無憑無據懷疑國之棟梁身側之人,輕則仕途盡斷,重則一命嗚呼。但是……他不能不說!******立政殿內又安靜了一會兒,焚香已久無聲無息地自在舒展。「最近,多有心思奇詭之人……」永明帝似乎是感慨,又似乎是在嘲諷。曹穆之與永明帝對視了一眼,兩人隻從對方的眼眸,便能心意互通,不必再借助於言語。緊接著,曹穆之笑著問道:「魚少卿,近日大理寺日程可算繁忙?」此言一出,魚知樂心下猛地一跳,即刻就有了某種猜測。魚知樂盡力收斂了情緒,低眉順眼道:「大理寺十年如一日的忙碌,但大理寺有大理寺卿這一定海神針,無事非臣不可。」「既如此,你且即刻回去收拾行囊,」永明帝一錘定音,「你攜朕密函,偽裝成神策軍,隨左神策軍統軍萬子北一同北上北庭都護府,必要時刻可便宜行事,但行事之前,你須得和曹大將軍通氣……朕的意思,你可聽明白了?」「是!」永明帝起身往下走,手搭在魚知樂的肩膀上,猶如有千鈞之重:「魚卿,朕已為你大開方便之門,你可莫要令朕失望啊。」魚知樂屏息聽著,最後回以堅韌的眼神:「是!臣接旨,臣定不負隆恩!」那背後之人,那麽多的小動作,憑借什麽?不就是因為曹大將軍他是永明帝的嶽父,而又深得他的信任麽?為了不破壞這種信任,身為人君的永明帝也是不能且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派人去調查曹大將軍的軍營的,因為一旦如此做,這樣的舉動就不僅僅隻是一種調查,更是表達了君王對曹大將軍的不信任,以及一種毫無遮掩的打臉。而如果不抓住這一條線索的話,不出十日,軍營便要把拔營回北庭都護府了,到時候遠在皇都的大理寺,豈不是鞭長莫及了麽?永明帝煩了這些算計來算計去的了,他知道,地方豪強跟個鬼似的心裏頭一堆彎彎繞繞,但手不伸到永明帝的麵前,他這君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若是非要伸到他眼前,還要故意撓一撓他的話……那也別怪他這個脾氣不好的人君,將計就計地就勢拽住這隻不安分的手,把人也給拽過來,再給它取下脖子上那無用的裝飾品吧?******湛兮並不知曉他姐姐姐夫那兒正上演著什麽樣的腦力大決賽,不過,就算是知道的話,他也不會特意在問細節,畢竟他是小朋友嘛,小朋友自己開心就行了,何必非要將一切事情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呢?將太子和二皇子安撫好後,湛兮就要打道回府了。今日湛兮剛回到府中,就見容嬤嬤特意過來請他,說是大伯母有要事,要與他商議,若他得空,便抓緊過去一趟。「嬤嬤先回,我隨後就到。」湛兮說。湛兮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淨手淨臉後,又換了身衣服,而後便徑直去了大伯母的院子。劉麥芒見她來了,麵上都是笑容,指著廳堂裏擺放的那一個大箱子,說道:「裏頭都是一些到北庭都護府那地界兒常要用的東西。」「哎呀,這都是些什麽呀?怎麽這麽多。」湛兮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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