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謝星珩穿越已有十二年,和豐州縣的羈絆也有十二年。@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物是人非,縣裏很多老人逝去,換來青壯年接班。有人是當年親聞過,有人則是從父輩、從街坊的嘴裏聽說過。謝星珩跟江知與下馬,讓何義回帶人先回府上通報一聲,他們過會兒回家。夫夫倆在路邊,隔著幾步看家中小輩被百姓們圍著,聽或是誇張,或是真實的往事。才發現他們已經走了很遠的路。謝星珩跟江知與的長相很有辨識度,兩人樣貌出挑,江知與早年有豐州縣第一美人的稱號,謝星珩在縣裏又被稱為“俏贅婿”,夫夫倆站一塊兒極為惹眼。有些百姓越看他們越是眼熟,試探著問一句,發現是他們回鄉了,都欣喜大喊:“謝大人回來了!謝大人一家回來了!”當地出來一個厲害官員,惠及家族,惠及當地百姓。他推行的東西,當地縣官不會輕易妄動。他不倒台,豐州縣會一直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不論縣城百姓還是鄉鎮百姓,多年奮鬥之下,他們早已不用江家來“扶貧”。他們真正過上了可以吃飽穿暖的日子,積攢起了家資。他們很感謝江家,也很感謝謝星珩。百姓們夾路相迎,一路送他們回家。早年謝星珩打出口號,百姓們是他的衣食父母。如今他是百姓們的父母官。沿路走來,少有百姓怕他。他們聽說過,謝大人在戶部主理商務令的推行。何為商務令?就是讓別的縣城,跟豐州縣一樣發展起來。讓別處的百姓,也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謝星珩初心不改,他們當然不怕。像一場巨型的親子關係。他們在謝星珩微末之時願意信任、幫扶,謝星珩成長起來,回以供養。越往東走,路途越是擁擠,但不論夾路的百姓如何增加,街道中心,一直都留著能過人的路,讓他們一家人能繼續朝著家的方向前行。謝星珩性格未變,連江知與都外向了,他們走在路上,還能跟百姓們說說話。都是些家常話,吃了沒,吃了什麽。百姓們答話樸實,有些還氣惱自家今天吃的菜不好,讓他們看笑話。多數家裏都沾了葷腥,要麽是蛋配菜,要麽是肉配菜,少數人家更是喝了湯。百姓們輕易不會過奢侈日子,他們祖祖輩輩苦過來的,如今好過了,也習慣攢錢,隻是手頭鬆泛些。能每天沾葷腥,是他們從前不敢想的好日子。喝湯更不是農閑時節能做出來的事,這是真真富裕了。走著說著,路上的熟麵孔越來越多。一些合夥商、家中夥計都先沿街冒頭,再是家裏來迎的人。管家來喜帶著四個家仆來接。他們行禮已經先跟著馬車回府,現在手上有的,都是沿路百姓們塞的吃喝。都是些小玩意兒,盛情難卻,每個人都抱了滿懷。來喜他們五個過來,還說幫著拿點,結果百姓們看他們是一家的,又給他們懷裏塞滿了。滿載而歸的走到家門口,謝星珩停步張望。他是官身,府門再不用受限於商戶體量,可以光明正大的擴充,做個體麵門戶。進士門樓當街聳立,側麵的大石頭上刻寫給謝星珩的賦文。往後才是江府的大門。江承海跟宋明暉是長輩,不好出街迎孩子,就在大門口遠遠等著。在他們身側,宋威、謝根、江致微三家人都在這裏。他們返鄉的消息前幾天就傳回來了,家裏做好了準備,沒在縣裏宣揚。沒成想,在回來當天,還是熱鬧成這樣。江承海說江府宴客,“今天勞煩父老鄉親相送,明天府上擺流水席,屆時請大家來捧個人場!”今天沒空招待,也請多多擔待。府中家宴擺了五桌,給他們接風洗塵。謝星珩跟江知輩分最小,夫夫倆領著孩子們,先拜兩個爹,再拜舅爺,然後平輩行禮,見過堂哥、大哥、表哥們。他們再坐上椅子,等各家小輩給他們磕頭見禮。自家家宴,沒那麽多講究,小輩沒分桌,愛跟誰一塊兒坐,就跟誰一塊兒坐。大人桌上,四處穿插著放小凳子。有些小孩還趁人不備,偷喝一杯酒,嗆得眼淚橫流,惹得滿桌笑聲不斷。家宴是接風洗塵,宴後散席,各家都不久留,讓人好好歇歇,改日再會。聽風軒收拾出來了,格局未改。家裏另外修建了兩間小院,給兩個孩子住。但孩子們今晚在主院睡。一夜無話,次日流水席開宴。府中另開席,宴請親朋。有謝星珩原來交好的書生,以朱聿和許行之為主。也有逛小集的主要合夥人,以黃、白、王、楊、鄭五家為主。餘下還有其他親近的商戶、手藝人。孫知縣叫兒子孫達前來送禮,留江府喝一杯。縣城衛所的幾位千戶亦來拜會,略送薄禮,留座喝酒。府外流水席,趕著好天氣,好些鄉鎮的百姓聽說,大老遠過來看看。於他們來說,這一頓飯已算不上什麽。但都想來湊個熱鬧,捧個人場。連著三天,品不盡美酒佳肴,宴不盡高朋滿座,至夜方散。初八這天,江府久久沒開府門,從上至下,都懶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江知與從被窩裏爬出來,隨意披一件外袍,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院裏的柿子樹長得越發好了,果子很多。等落一場大雪,又是一番美景。他就近在窗下榻上坐著,捧過香爐,拿來香料,細細慢慢點一盤香。他在京城,好久沒這個閑情逸致,如今手生了,香粉不齊整。等合上蓋子,望著縷縷香煙往上升起,江知與才眉眼彎彎輕輕笑。蓋上了,就看不見了。味道確實好聞。濃而不膩,清而不涼,有提神之效。謝星珩比他晚起一會兒,起來邊閉眼搖頭,邊拿衣裳來穿,一不注意,盤扣沒對準,從上至下,全歪了。他捏著多出來的扣眼,愣了愣,低頭一看,張口就喊老婆。“小魚,快來幫幫我,我被衣服綁架了!”江知與回頭看一眼,笑得不行:“你怎麽拿我衣服穿上了?”謝星珩的衣服沒有這麽複雜的,他不喜歡打理,如今最愛的款式是圓領袍。內搭都照著他的要求統一用白色,外頭就隨便套袍服。反正官袍也是圓領。江知與的衣服式樣多一些,現在謝星珩穿的這件,是常夫人給他送來的。說是成衣鋪子裏最緊俏的樣式。圓領對襟的樣式,做了一排盤扣,是個直袖中長款夾襖。下頭配襦裙。整體看起來很鬆垮,不顯身段。適合婦人夫郎出門會友來穿。江知與不喜歡這種樣式的衣裳,以他眼光而言,這款式也更加適合婦人,但穿起來很舒服,也很暖和。他便留著在家穿了。他過來幫謝星珩解扣子,謝星珩理直氣壯:“這衣裳難看,我打眼一瞧,覺著它配不上你,所以我就穿了。”不過再難看的衣裳,也得看是誰穿。江知與這張臉,套麻袋都好看。也難怪會因為舒適度妥協。他倆慢吞吞收拾著,出來一看,反而是家裏起得最早的人。來喜安排了午飯,跟他們說:“兩個小少爺昨晚玩得盡興,天蒙蒙亮才睡覺,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兩孩子精神好,玩起來不知時辰,把江承海跟宋明暉都熬睡了,還躲在被窩裏夜話,今天起來,嗓子也得啞。夫夫倆起都起了,照著人情往來的順序。先挑上幾樣禮,結伴去孫知縣府上,再拜會了幾個千戶。大啟朝的千戶有個五品官職,雖文武不同列,人家來了,謝星珩得回個禮。知縣是七品官。謝星珩貶官後,還有五品,照理可以不用去,不過兩家早有情誼,這是私交。也得過去轉轉。官場客套隻一會兒,回來路上,再去宋家坐坐。宋家幾個小孩子早早出門,跟著宋遊去莊上紮靶子練射箭。今年的冬季活動添了新花樣,有個冬季狩獵活動。由養殖場提供雞鴨兔子,牧場提供牛、驢子、騾子,限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人,參與狩獵。雞鴨兔子是能吃的,會劃一塊地,自由捕獵。牛、驢子、騾子不能吃,這個就是彩頭了。口號都喊出去了,少年強則家富,要各家多多培養孩子們。因著年年活動的集體性、全民性,又有江知與跟徐誠合作的糖廠在前做榜樣,縣裏對小哥兒小姐兒的培養沒落下,萬一有個孩子厲害、出息,給家裏掙的可不止那點學費。這個發展趨勢,是謝星珩想要的。宋威嗓門還是大,笑起來聲如洪鍾,“老二還想帶隊,結果射箭沒比過我大孫子,哈哈哈哈!沒出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