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人在一桌說,三個夫郎也湊一桌說。江知與給衛澤兩個厚本子,本子內容很雜,時日太短,他來不及整理。他跟衛澤說:“這是我出來經營糖廠、糖鋪的一些經驗和心得,還有一些錯誤糾正,一些對管理、定價,尤其是生產計劃的製定方式,我經過很多次的實踐調整,已經有了標準性的判斷依據。”衛澤不識字,但江致微可以教他。江知與說:“你到時讓堂哥先看一遍,做個整理,然後也教你。你們倆都要會,萬事有人商量,忙起來互相幫襯。”衛澤捧著本子,眼裏有感激和佩服。他都沒認幾個字,江知與卻能寫出這麽多東西。他也知道江家人要離開津口縣了,這幾天在家收拾整理,也去街上逛,有江致微做參考,準備了些當地的特產,看著總感到寒酸。衛澤是個爽利人,糾結隻在心頭過。想一想江家人的為人處事,也自問這些是他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東西,就咬咬牙帶過來了。這時給到江知與,他表現得大方,還跟江知與說某某食材怎麽做最鮮、最好吃。津口縣山多樹多,衛澤拿來的多是山貨。菌子多,都是曬幹了的。江知與很驚喜:“我夫君很愛吃,謝謝你啊,堂嫂!”宋明暉問衛澤這幾天習慣不習慣,“家人都搬過來了嗎?”衛澤點頭:“搬了,昨天我跟夫君一起幫忙的。我爹還想拖拖,說年後再搬。這都過年了,我們想著果醬廠要開了,到時忙起來沒空兼顧,弟弟妹妹也要去學點手藝,離得近,大家都方便,我就做主早早搬來。”這樣很好。宋明暉問:“有困難嗎?”唯一的困難就是薑楚英。衛澤表情有一瞬複雜。他都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因他親生爹爹早逝,後娘也沒了,所以江致微沒有一個嶽母當娘親,給薑楚英的刺激小。拿到台麵上,衛澤就做了掩飾。“還好,娘很警惕生人,不過我們兩家隔著三條街,平時要繞一繞才能見著麵,倒也相安無事。”這樣便夠了。他們坐一塊兒,還帶著寶寶。兩個寶寶不怕生,看到衛澤還要他抱抱。衛澤帶過弟弟妹妹,會抱小孩兒,知道怎麽讓他們舒服。兩個寶寶到他手上,都乖乖甜甜的。江知與還記得他說的那句“盡早養個娃娃”,看著失笑,給衛澤說最緊要的經驗。“你們忙著也要記日子,身體有什麽不舒服,要去看郎中,別懷了孩子都不知道。”他一個經驗到處傳授,旁聽的宋明暉都扶額了。衛澤自是應好。他們從前不認識,再說話,總有幾分客氣,感情還需培養。飯後,江致微跟衛澤告辭。江知與去送,到門口,他跟衛澤說:我們雖沒見過幾次,但你有事不用跟我客氣。我跟堂哥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你們是夫夫倆,有事不好跟他說,或者他欺負你,再遠你也給我寫封信,我幫你。”衛澤又一次被江家的態度驚到。他們這裏,嫁娶之後,不論娘家還是婆家,都是說要他們伺候好男人,伺候好一家子,有事也憋著忍著,湊合過著。沒有這樣子的。真假另說,他聽著心裏暖和。夫夫倆回家路上,衛澤還跟江致微說:“你這個弟弟真好,長得好,性格也好,懂得又多,人也能幹。做個生意,都能寫這麽厚的經驗本。”江致微有些恍惚。這幾年真的發生了太多事情。他印象裏的江知與,還有著倔強的小脾氣,有了委屈,感到難受,就憋著脾氣不愛說話。上街都會拿扇子遮臉,與人起爭執,沒兩句就會紅了眼睛。現在是變了,更加自信開朗,也更加外放能幹。所有人都在向前走,他也不能落後。正月初五,果醬廠開業。這一天,全縣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果醬廠門口的大平台。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津口縣都湊不出一個舞獅隊,戲班子也稀稀拉拉。謝星珩另想了個法子,還是拉了江家隨行過來的鏢師們湊數,給他們表演了一出。鏢師們過年時,都會換上齊整的衣服,一起巡街演武。很陽剛,很有力量。往年在豐州縣,隻在鏢局所在的附近幾條街。今年在津口縣,也隻在果醬廠附近的幾條街。謝星珩給他們配了腰鼓,江知與編了動作來教,到出場這天,齊齊整整的腰鼓隊就上陣了。他們都是練家子,表演有勁有力,又是津口縣少見的表演,吸引了很多百姓來看,下麵的人連聲叫好。果醬廠明麵上還是江家的產業,江家人默認是給江致微的,現在需要江承海出麵。江承海是老生意人了,這兩年享孩子們的福,很久沒出來張羅事情,上台以後還有點小緊張。他笑嗬嗬跟大家夥兒打招呼,說了下果醬廠的開業的事,稍有停頓,還是豪爽脾性占了上風,他自己敲一聲銅鑼,讓百姓們照顧照顧果醬廠的生意。“今年摘了果果,多賣點給我們廠!有錢一起掙!”場麵話麽,百姓們也都說好。江承海又說了果醬廠的管理層分布,江致微跟衛澤是一定的。自家的廠子,照顧親戚理所應當,他們又從衛家屯裏選了些人。江老三一家,他們都不想搭理。夏元儀的兒子江萬川還沒改性子,越苦越紈絝,扶不起來。他們沒提。這裏結束,江承海在百姓們耐心告罄前,宣布了招工人數。五百人的招工數量,讓在場百姓都瞪大了眼睛。隻有少數從磚窯廠那頭得知消息的人,驚訝之餘,還有看戲的念頭。五百人不是個小數目,沒到摘果子的季節,果醬廠現在開起來,拿什麽掙錢?到時開什麽月錢?他們這裏的人工是不值錢,但不能白做工吧?聚集在這裏的百姓們驚訝過後,也有著同樣的疑惑。工錢太少,過不下去日子可以試試。但要長期幹,這可不行。江承海照著糖廠的福利來,逐一給百姓們說了。現在預定人數,男女小哥兒的比例是三比一比一。招到以後,擇日開工。先從修路開始,小姐兒跟小哥兒要以吃苦耐勞,能跟著做後勤的人優先。因這個性別比例,也更加支持以家庭為單位入職。登記以後,會有一次篩查。在當地名聲特別壞的人,比如欺淩弱小,懶饞流氓,這種是不要的。百姓們差點把果醬廠的門檻兒踏破,再聽招工不得插隊,插隊永不錄用,又都原地跺腳,恨自己沒站到更前麵的位置。招工持續了十天。在招工進行時,江家一家,收拾東西,踏上了去嘉源省的路。兩個小寶貝經過長途跋涉,又過了一段時間的安樂日子,突然又被塞到小小的馬車車廂裏,都很委屈,半路上吧嗒吧嗒掉眼淚。江知與跟宋明暉坐馬車裏,一人抱一個哄著。他倆現在是泥巴坑不想滾,袋鼠也不想打,什麽玩具都不香了,給他們拿好吃的,他倆甜甜嘴,安靜一會兒,又繼續哭上了。帶他們出來騎馬也不好,兩人眼睛一睜就在哭。江知與哄得嗓子都要啞了。他問宋明暉:“爹爹,我小時候應該不這樣吧?”宋明暉搖頭。“你看看他倆憋著勁兒,一聲不吭就會掉眼淚的樣子像誰?”江知與:“……”這兩個活爹為什麽不像謝星珩。等孩子累了困了,他能歇會兒。抽空這樣問謝星珩,謝星珩聽了搖頭。“還好不像我,我其實,嗯,我可能確實有點‘魔王’。”他想想小時候挨過的打,突然忘記了爸媽的“壞”,記得了他對原生家庭帶去的傷害。男孩子嘛,家裏還有一個對照組哥哥,哪能老實?謝星珩安慰他:“沒關係,待會兒我接班。”下一輪,他跟江承海去哄孩子。謝星珩其實不愛哄孩子,他在各種關係裏,都喜歡掌握主動權。親子關係也一樣。而且上一輪哄娃時,江知與跟宋明暉是予取予求,什麽都依著寶寶的想法來,投其所好也沒用。那就換個法子。謝星珩嚐試跟他們溝通。他選擇性格相對軟和、好說話的錦鯉寶寶作為切入點。“小錦鯉,你哭什麽呢?餓了嗎?”錦鯉寶寶吸吸鼻子,還打了個哭嗝,搖頭:“寶寶不餓……”謝星珩又問:“那是無聊嗎?想玩什麽?”錦鯉寶寶也不知道想玩什麽,難得暴躁的揮舞手臂。謝星珩就敲敲車廂木板:“是不是不喜歡這個?我們不要這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