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層疊加,一件比一件滿。江知與幫他整理。月初定下,月末製好,徐誠的體型沒大變化,喜服很合身,不用改。徐誠原地轉了圈,“你看著怎麽樣?”江知與答:“漂亮,好看!”徐誠習武的身板,瘦高有肌肉,能把衣服撐起來。他五官英氣重,換上較為斯文的喜服,氣質沒被壓下,昂首時抬抬下巴,眼裏桀驁不掩。文質彬彬的外衣下,是顆野性難馴的心。江知與垂眸。這種性格,偏有這種多處受掣肘的親事。真是太難了。徐誠也照鏡子,他跟江知與說:“明明是喜服,怎麽我穿上以後,跟戰袍似的?”江知與聽了就笑:“我給你把眉眼修飾一下,修柔和一些,就看順眼了。”徐誠是典型的英氣美人,氣質難改,妝容上做些調整,到出嫁時,能將現在的颯爽鋒銳,變得明媚大氣。閑著也是閑著,趁喜服在身,就先試試改妝。徐誠不太會搗鼓胭脂水粉,修眉卻厲害。修眉型是他認為最不奇怪的事,不會被人看出來他打扮了,又能讓眉毛挑著,顯得凶。眉毛他自己來,其他部分江知與幫他。他安靜不走動時,看著像那麽回事。試完衣服也試完妝,天色就不早了。徐誠送走江知與,沒急著脫衣洗臉,在梳妝台前坐了會兒,直到夜色降臨,屋裏天光徹底暗下,他才拿過手帕,把妝容擦花。隔天清早,他懸著的心終於落地。賜婚的聖旨來了。來得慢,來得熱鬧。徐家收到消息,家裏準備香案,還又等了兩刻鍾。直到看熱鬧的百姓足夠多,場麵足夠熱鬧,宣旨的太監才笑眯眯來到徐家門前。徐誠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他讀不進去書,所學道理,都是大人們言傳身教。這兩年長進不少,他有經曆,也有心事與壓力。他再是笨,也該懂得,現在當皇帝的人,看林庚不順眼,就不可能敲鑼打鼓的慶祝他們成婚。即使是讓林庚丟人,也不該是來豐州鬧一場。徐誠跟著爹娘、挨著兄嫂跪下聽旨。長長一串的拗口詞組他自動略過,隻聽見了“許給廣平王世子做貴妾”。嗯。貴妾。平民小哥兒嫁進王府是羞辱,也斷林庚的姻親結盟後路。既然喜歡,讓這個小哥兒做貴妾,又怎麽不算是加強羞辱呢。斷姻親結盟,也以此激怒林庚,看他會有什麽反應。留著正妻的空缺,也看看朝中哪個大臣心向著林庚,還想往他家裏送人。一石三鳥,好算計。徐誠腦子冷冰冰的清醒,四肢冰冰涼涼無所感,麻木機械的低頭接旨,又體麵穩當的站起來。既是羞辱,賞錢就不用給了。他爹拿出一包銀子,他伸手攔下了。“賜婚是喜事,該是皇上給我賞賜,我們一家不懂規矩,就別做多餘的事了。”宣旨的公公縮回手,皮笑肉不笑道:“皇上給你賜婚,已經是最好的賞賜了。”徐誠就說:“好的,有機會我一定當麵道謝。”@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他把銀子遞過去,這回是太監不敢接。什麽當麵道謝?當麵告狀吧!再是羞辱,那也是主子之間的事。輪不上他。圍觀百姓都聽愣了,從宣旨開始保持的肅靜,直到結束,還愣愣互相觀望,不敢吭聲。對他們而言,這著實算不上羞辱。平民小哥兒婚配到年輕大官,已是幾輩子求不來的好姻緣。這個年輕大官,還是王府世子,更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至於貴妾,他們無所謂。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王府世子總不能真娶個平民小哥兒當正妻吧?他們反而覺得徐誠太莽太厲害,連宮裏來的宣旨太監都敢嗆聲,真是麻雀變鳳凰,從此地位兩變,從草民變貴人。厲害,厲害。百姓們不敢招惹官員,更別提皇親國戚。徐誠這門親事,也是跟皇家結親,他們更不敢在門前議論。來都來了,沒人先走,他們誰也不動。氣氛凝滯著、沉默著,人群靜立凝視著這裏,讓太監們提早活躍的氣氛,變得莫名詭異。徐天智原說顧著點麵子,給人上個茶。看徐誠這麽杠上了,他又想到,徐家在昌和府境內,屬於廣平王的封地,輪不到一個太監來欺負人,就也裝傻充愣,一家子都沒有後話。僵持間,徐誠叫人收拾東西。“都散了吧。”他竟就這麽把人晾在外邊了。徐家大門合上,外麵的太監們臉色更加僵硬,笑意不及眼底,要把林庚做的事宣揚一番。什麽為了徐家的小哥兒,不顧門當戶對的好姻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又什麽為了徐家小哥兒,差點把親爹氣病。言語之間,都在暗指徐誠是個勾引人的禍水,壞了王府的和睦,也毀了林庚的前程。又說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竟有這般感情。就差直說徐誠跟人不清不白,私下鬼混了。皇帝的人,不好當眾下麵子。徐誠站在門後,聽了半天,決定趁夜出去,把他們打一頓。江家同樣收到了消息。徐家門前熱鬧散場,江知與就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裳,去徐家找徐誠。同一天裏,餘春至跟江致寧父子被押送回豐州縣,靜等發落。押送的人員裏,有個戴著赤白麵具的男人,半路離開隊伍,往徐家去。路上走走繞繞,他聽見很多百姓在議論徐家的親事。皇帝賜婚,徐誠要嫁到王府做貴妾了。他步伐頓住,不由站在原地多聽了幾句。徐誠在門口跟太監嗆聲;太監們在徐家大門口就說一說二;……他再次往前,朝著徐家的方向去。他沒走正門,繞去了院牆下,側耳貼牆聽了聽,見四下無人,就輕盈起跳,翻牆而上。進了院子,他摘下麵具,露出一張麵若冰霜的臉。正是林庚。徐誠的屋裏還亮著燈。他敲門沒應,敲窗也沒應。@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林庚聽了會兒,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想了想,從徐家出來,又去翻江家的院牆。江家的聽風軒裏,謝星珩正收拾東西,準備出門。天色已晚,再等就宵禁了。江知與還沒回來,多半是跟徐誠組隊打架去了。宮裏人,哪能隨便打?他要去看看。推門出來,他迎麵碰上來敲門的林庚。謝星珩無所防備,被嚇了一跳。他後退一步,看看屋裏擺設。沒錯,是他家。謝星珩看著林庚說:“你走錯門了吧?”林庚沒心情跟他鬥嘴,問道:“你夫郎在家嗎?徐誠在這兒嗎?”謝星珩心道“果然”。都碰上了,那就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