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幫對外團結,對內則內訌不斷。小小的地盤,大大小小的幫主十幾個。他們多有不對付,但凡遇到官兵來捉,都要互相“揚名”。以對家的名義,罵狗官。骨氣跟危險,一並送給對家。這回也不例外。人群中互相喊話,竟把“幫主”們供了個七七八八。他們笑嘻嘻的,有官兵帶路去抓,每個幫隻抓了幾個倒黴小嘍嘍。往年官府都沒下狠心剿,最初幾年過後,都是睜隻眼閉隻眼,隨便捉個人就算過去了。這回他們陣仗不同,因為沒有動手,鹽販子們還以為跟以前差不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結果炮火正對著人群聚集地,火線引燃,他們懵然間來不及逃,有人當即斷了命,有人殘著肢體哀嚎。一炮下去,就是人間煉獄。這是動真格的。鹽幫是走私,跟官服當對著幹的,明知死路,反爆發出強烈的抵抗,往外衝著,成為刀下魂,炮下鬼。附近百姓抱頭奔逃,炮聲帶來巨大的恐慌,讓遠一些的百姓,也跟著離家逃走。他們都不知道該往哪裏逃,大街上人擠人,亂作一團。鏢局跟鹽幫聯係緊,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他們是想要銀子,又不是亡命之徒,立馬把正門關了,收拾東西,臨時分賬,各家散了,有緣再會!鹽幫的人,一經散去,融入萬民之中,官兵難尋。他們鏢局的人,本身就是良民,回歸百姓的普通生活,就簡簡單單。這一番動亂,從年中持續到年末。城內幾經掃蕩,周邊縣城都受到了影響。所有經曆這場變故的人,都看見了朝廷的決心朝廷要滅鹽幫。期間抄家數十,都是以販賣私鹽為由,繳獲家資,連綿車輛拉不完。不懂政務的百姓們,此刻此刻都懂了,知道朝廷為什麽突然下狠手剿鹽幫掙錢哪有抄家快。這場變動,鬧得人心惶惶。城內小有家資的商戶,都怕自己被惡意舉報,成為“鹽幫幫主”,被抄家充軍。他們四處走動,送禮打點,沒被抄家,也被剝了一層皮。南地鏢局的人,在此動蕩之中,也被波及,門戶被清。他們散得早,上陵府內,四處躲藏。人好著,但鏢局跟鏢頭的兩處宅子,從此不歸他們所有。直到年底,他們依然不敢聚集起來,期間收到了豐州來信,隻看不回。有事要幫忙打聽,他們平日裏留心注意,但不敢主動探聽。這般熬到年節,鎮守上陵府的人一批批退去,剿鹽幫的事,告一段落,他們才敢喘口氣,曬著太陽過日子。沒有人鎮守,這陣子帶來的壓抑,都要找地方宣泄。從許多百姓們的議論聲裏,他們得知鹽幫十不存一。連有鹽商名頭的商戶,都被抄了家。怪事是,很多鹽販子,尤其是那些斬首示眾的幫主們,他們都一口咬死,眾人全都以命作保,說上陵府還有一個大鹽販子,他們如果是幫主,那個鹽販子就是管幫主的頭目!問是誰,在哪裏,他們說是宋老大,住中心街區,緊挨著衙門的老秀才家!老秀才有,鹽販子卻是沒有。因他們的供詞,官兵才多留了一陣子。結果什麽都沒有查到。百姓們都很疑惑,鹽幫裏是否真的有這麽一個宋老大。議論之中,另一番聲調起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官兵都查不到,那肯定是沒有啊。說不準是他們死到臨頭,故意惡心人呢?故意編個更大的幫主出來,讓這些官兵一輩子都抓不到人。”很有道理。他們因此還延遲了斬首日期,可能隻是想多活幾天而已。官兵怎麽都抓不著,什麽線索都沒有。辦了這麽久的差事,總不能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吧?此案終結,鹽幫已滅。南地鏢局的人,有部分心神恍惚。他們認識個宋老大,跟海外商人做茶葉生意的,是宋明暉的大哥。因常年跟海外商人打交道,偶爾也會出海,經常見不到人,家裏都是夫郎操持。會是同一個人嗎?這個謎題,他們不知曉,也知道分寸,藏在心底,不敢問。直到年節過去,他們在平和的日子裏,體會到了平淡生活的好滋味,才又湊到一處,商量著去哪裏買良田。上陵府水多地少,田價更高。鏢頭這段時間沉下心,思索未來,覺著有個法子或許可行。“買田發展太慢,時日久了,大家夥兒急躁起來會有內訌。田也貴,一次掏太多錢,風險也高。不然這樣,我們先盤個場地。去年很多商戶被抄家,這種作坊好買。江老大給的營生多,我們不貪,也不能太雜,先在縣城裏做豆製品吧?”江承海給的豆製品種類,是江家氏族試運行過後,又補充了新品類的單子。觸類旁通,會做豆腐豆幹,會發酵豆乳做黴豆腐,其他都大差不離,不過是豆腐的一百種食用方式罷了。他們有把子力氣,從前打點的關係還能繼續用。開個大的豆製品作坊完全沒問題。這頭好了,各家各戶先在自家田地上種豆子,做原料供應。以後買田也是,他們不合夥。誰家想多買,誰家想少買,都看自家意思。作坊優先從內部采購豆子。田地上種植別的作物,也隨他們心意。大不了去收購原料,到時分紅,每人都少一些。是合夥,又沒綁定特別深,算賬清楚。一番討論,大家夥兒都同意了。再說分紅細節,叫了賬房先生來算合理與否,就各自出門看作坊。這頭事定,他們終於得了空,給豐州寫回信。先是對江承海的感謝,說了很多。又說兄弟們的現狀與決定,暫無盈利,隻能說對未來的期盼。然後是江承海交代的事務。先是南地各聯絡點收集的情報,再有他們補上的剿鹽幫時發生的各類事情,最後是新增的江老三一夥人的行蹤。江老三一夥人,日夜兼程的趕路,走的水路,途徑上陵府。隻做了食物補充。或是有意避開宋明暉的娘家,他們不知道南地的聯絡點,不止在上陵府,還有鏢局走鏢路上的標記點。江致微半途請郎中演一場戲,結果他親娘真的得了癔症、患了瘋病的消息,一並記錄。再有兩老已故,讓江承海節哀。最終寫上他們一夥人,在津口落腳。開春裏,還有一人給豐州寄信。隸屬於上陵府的禹南縣,是災地重建。李燕白在這裏安家,做客棧老板。她在這裏,跟江知與委托舅爺家送來的冬桃作伴。冬桃是江知與從江老三府上贖出來的丫頭,有了新生活,幹活勤快又麻利。她在老太太的刻薄日子裏過了十年,李燕白的小姐脾氣經過磨礪,對她來說是小意思。兩人相處時日久了,以姐妹相稱。李燕白給豐州寄信,按照最初定下的情報收集目標,先寫了禹南縣重建過程裏的種種政策與變化。買家先給錢定絲綢,縣裏延遲交貨,價錢比市價低。這讓禹南縣得到了一筆遠超賑災額的錢款,專錢專用,用在絲綢上。作坊開起來,工人請過來,災區百姓一批批有了活幹,慢慢攢起了銀子,日子有了盼頭。最初的工錢比較低,大家都能忍受。沒在作坊做事的百姓,都組隊去種植桑苗,為來年的絲綢做準。京城的動亂沒有影響到這裏,甚至於府城的剿鹽幫事件,也沒有影響到這裏。絲綢是大事。它能直接當銀子實用,是市麵承認的硬通貨。禹南一縣遭災,絲綢產量所受影響以十萬計。沒人敢來找這一處的不痛快。不過有人借機謀利,不影響下麵的重建與生產,但口頭上爭取。李燕白的客棧開得好,位置連接鄉村與縣城,正好是收絲的必經之路。對這塊肥肉有興趣的人,都要從她門前過。有人落腳,她就能順道聽一耳朵。來的勢力亂糟糟的,還沒穩定呢,就想抱金雞,吃金蛋。新皇繼位了,禹南縣這隻“金雞”,還得養兩年,等桑樹長成,才是真的大富大貴。所以最近也有許多人,尤其是上陵府剿鹽幫的動靜太大,府城很多商人外逃,他們看準了禹南縣的前程,來這裏落戶。禹南縣的地價、商鋪、房價都猛猛漲。李燕白信件隻寫到這裏,沒有說她另添置了產業,現在是個小富婆了。冬桃才來不久,是店裏夥計,隻拿工錢。她聽李燕白的話,也是想要以後有歸處,那點月錢,攢起來買了五畝良田,還是種了桑苗的良田。往後老有所依了。新一年,李燕白要擴大經營。又單起了一封信,問徐誠要不要加錢投資。以後來禹南縣的商人隻會更多,客棧占了好地盤,可以趁機大力發展。這信件,送去指定聯絡點,層層轉交,混入各聯絡點的“紙片”裏,因厚度略顯顯眼。鏢局的人沒動。押鏢多年,看什麽寶貝都有定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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