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謝星珩隻是臉上好性子,心裏自有一股傲氣,骨頭也硬。難得上京,謝星珩定然要去老三府上看看的。謝星珩默了默:“好,我不會主動招惹他的。”要是江老三找過來,就不怪他了。宋明暉眉間微蹙,想到老三是欺軟怕硬的主,謝星珩入贅,讓他計劃落空,送了五哥兒去老太監府上,心裏必然恨著。他便指著謝星珩腰帶上的印章道:“若有麻煩,你拿著這印章去霍首輔府上,拜見三公子。我上月裏送過一份大禮給他,交情還在。”辦事真老練。謝星珩應下了。出了府,大哥大嫂還有小豆子謝川都來了。都知道他現在不會缺吃少喝沒盤纏,他們帶來的是個西瓜。頭幾天就去鏢局,找張佑幫忙買的。說這瓜甜,夏天放井裏湃著,吃著涼絲絲的,甜爽可口,夏日佳品。這麽個小瓜,都要五錢銀子。瓜小,他們是想謝星珩上船了,跟那些書生們分著吃,看在這口吃的份上,一路上能給謝星珩好臉,可以照看點。謝星珩不便宜外人,江致微也是要過來跟他一塊兒去碼頭的,他叫來喜拿菜刀來,就在門房這裏,把瓜切了,一牙牙都小小的,每人嚐一口。碼頭路遠,不用他們送。江致微有薑楚英送,謝星珩是江知與送。走前,謝星珩抱抱大哥,也抱抱小豆子,跟大嫂握了手。“最近都別出門,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家中糧油都有,先關起門來過日子。”@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往前走遠幾步,拉開了距離,謝星珩回頭遙遙作揖,與他們告辭。薑楚英看謝星珩的書袋跟草帽怪怪的,問他戴這個做什麽。跟人交流,話題要投其所好。薑楚英嫌草編寒酸,又真心望子成龍,心態很好拿捏。謝星珩說:“這是在孔廟、文曲星麵前供過的,開了光。用上以後,考運順利,文曲星俯身,考的都會,會的全對,逢考必過,魁星點鬥,獨占鼇頭!”薑楚英給聽得一愣一愣的,越過謝星珩,看江知與。“小魚,這是真的啊?”江知與給夫君撐麵子,明知不是,也點了頭。留給江致微的那份草編禮物,順勢送出去了。薑楚英眉頭皺著,看起來是嫌醜。她自有道理:“醜的果子都甜。”醜的草編都靈。江致微乖乖戴上草帽,把書袋背著:“我上船了,再把東西挪過來。”書袋用料不算好,走線卻緊密結實,布用了三層,耐造。最外麵一層,還是油布,能防水。這份心意難得,一路走,一路摸,出街上轎,薑楚英也滿意了。碼頭在豐州西邊,那邊河道是南下的,起源在府城,所以他們水路隻能走到府城。江家在豐州的生意,水陸都有。南北兩地的物件,雜貨鋪都有上,船有三條。謝星珩坐大轎子走,跟江知與擠著,轎簾輕,一晃就飄起,能看見路上人影,否則他要叫小魚坐他腿上。他問小魚:“想要什麽禮物?我回來給你帶。”江知與想要星星。謝星珩答應了。老婆臉皮薄,下轎前,趁著轎簾穩住不晃的間隙,謝星珩親了親他。上船前,才是很君子的抱一抱。船很大,是鏢局押貨的船,徐武帶人護衛。要趕點去府城,上船後就不在岸邊留。江知與跟薑楚英站岸邊,遠遠看著,等到船走遠,成了個看不清的黑點,才收回視線。他一直繃著情緒,這會兒才流眼淚。薑楚英拍拍他肩膀,當他是擔憂趕考的夫君,讓他安心。“徐武他們在,掛著江家鏢局的旗子,這一路會平安的。”江知與點點頭,返程的路走得發抖,上轎子以後,拿帕子捂嘴,堵住了哭聲。他早前問過謝星珩,要不要和離。這陣子下來,他清楚謝星珩心意。他不再提不再問,隻在謝星珩的行裝裏,夾了一封和離書。今天一別,各不相欠。船上搖搖晃晃,謝星珩分的船艙跟江致微是同一間。江致微回家憋一陣,又有了翩翩公子樣,笑起來斯文,講話輕聲細語,別有韻味。他擔心家裏:“我說再怎麽也要七月半以後再走,我娘不同意。怕到時忙亂一團,我們被拖住行程,反而走不了。”他們這些小輩,除了科舉掙功名,留在家裏也沒別的用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前幾天還反抗,看了幾天書,他娘說話紮心:“沒叫你幫忙,他們還不是忙得過來?你耽誤了考試,家裏才是無依無靠。”謝星珩懂的。“她說得對,我們總不能指望江老三吧?”江老三對江致微的投資很多,年年關心慰問,幼年時期不提,長大以後是真心好。江致微對他的感情很複雜,聽謝星珩一口一個江老三,頗不習慣,便改口跟他說:“我在府城有些同窗好友,你也一起認識認識,往後都是人脈。”謝星珩跟他直言:“在京城碰麵再說,到了府城,我找個郎中,就回豐州。”江致微:??謝星珩早先想好了,現在隻是照計劃執行,他肯定會跟小魚共患難的,不然幹嘛走得這麽幹脆。“如果爹在家,我就放心應考了。”不是謝星珩瞧不起夫郎,是這個時代不給他們當機會。他看宋明暉跟江知與都挺厲害的,可別人家隨便什麽沒出息的兒子,都能到他們麵前嚷嚷。官兵過府,恐怕不會願意聽他們說話,會把他們當做無理取鬧的無知夫郎。江致微沉默點頭,他無法做出跟謝星珩一樣的決定,隻說:“大伯這次押鏢是去京都的,路程近,一個多月也該回了。”謝星珩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這裏,回家守著總沒錯。此時的江承海,正在山林裏躲追兵。他是個良民,他的鏢局有官府認證,他走鏢二十多年,頭一次體驗當山賊的感覺。送程明進皇城後,他就去找其他鏢師匯合。結果他那一路的順利,都是其他鏢師負重前行換來的。路上傷員多,所幸都保住了性命。他們幾個沒受傷的人去引開追兵,為放大求生希望,跑進了山林。躲了七八天,身後追兵漸少。江承海不敢放鬆,叢林的野獸蹲守獵物時都會格外有耐心。他確定宋明暉已經返回豐州,心裏無牽掛,壓著下屬的躁動,繼續在山林潛藏,不知江府頭上,陰雲籠罩。時日積累,分作兩頭出豐州的人,都相繼回來。一夥典當的,拿回滿箱的當票。江知與跟爹爹一起清理,將超規製的、價高的當票都收起來,跟所當銀票裝一處,另找人銷贓。一夥采辦的,運回兩車瓷器、石頭、繡品。瓷器是次品、瑕疵品,獨有一麵漂亮,轉個麵,就釉色雜亂、瓶身有裂紋,或是粗糙不平,細看光澤也不好。一些天然有型的石頭能賣高價。他們這些都是人工雕刻,上麵刷漆做舊,屬於仿品。繡品大幅,可以用在屏風上。瑕疵大的,折一半藏一半。再有書畫,全是贗品,仿得很沒技術。父子倆審美好,熟通家務,一堆劣貨,經他們擺弄,也都像模像樣。兩人心裏大石落地,相視一眼,都是笑。宋明暉叫上小魚,去廳堂裏對禮單。“鏢局那些男人也相看好久了,不論定不定下,我們先把聘禮備好。”百姓之間娶親的聘禮簡單,吃的要有,穿的要有,首飾要有,再加上禮金。禮金是各家自出。江家下邊的鋪麵沒這待遇,隻有鏢局這夥人,是有份額的包辦。府上出一抬禮,添個妝。他們看著來,有人會再加點,表示對媳婦、夫郎的滿意。有人就不加,僅江府的聘禮,就足夠體麵了。銀子購買力很足,往年定製,每家三兩銀子包圓了。又根據各家貢獻度,成婚的漢子資曆深淺,再酌情增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