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奚聽得雲裏霧裏,看著殷啟的眼神略警惕。而懷裏的季言終於意識到,似乎忘記教他家小孩子識字了…


    他琢磨了下,傳音給小孩兒,[問他何事?]


    雖然不知道季言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薄奚還是照做了,「何事?」


    見薄奚回答,殷啟眼睛一亮,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最近家中出了點小麻煩,想請…小公子幫忙解決一下。當然,肯定不會讓小公子做白工的,小公子有什麽條件盡管提,能滿足的我們神劍山莊一定不會推遲。」


    薄奚低頭看向懷裏的季言,季言沉吟了一會兒,傳音,[問他,是什麽樣的麻煩。]


    薄奚乖乖的做傳音筒,殷啟猶豫了下,還是把原委娓娓道來。


    原來,神劍山莊是江湖中很有名的劍莊,家傳劍法在整個武林中都堪稱絕頂。而且神劍山莊殷莊主為人豪慡大方,行事仗義,交友十分廣泛,可謂是人緣極好。


    隻是在半個月前,山莊裏突然來了一借宿的紅衣女子。因為江湖中人不拘小節,神劍莊主又為人大方,五湖四海無論哪個地方的朋友,隻要來他這裏他都熱情款待。哪怕是女眷,也會由他的家眷熱情招待。


    對於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女子,大家都是習以為常的熱情款待,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隻是,事情就在女子出現那天晚上開始了。一夜之間,整個神劍山莊上上下下,掛滿了紅色的綢緞。借住在山莊裏其他不知情的人還當山莊裏有了什麽喜事,第二天一早就紛紛起來慶賀。


    但隻有山莊的主人和做事的奴僕才知道,昨天根本就沒有人在山莊裏掛紅綢。而且那紅綢根本無法摘下來,哪怕你摘得再幹淨,第二天一大早,也必定掛滿整個山莊。


    驚恐的情緒從奴僕開始,很快傳遍了整個山莊。正所謂人無百人喜,花無千日紅。哪怕再有名望的人家都有對他們看不上的世仇,更何況神劍山莊這種混江湖的人家,有大把的人等著看好戲和落井下石。


    不過幾天的時間,神劍山莊鬧鬼的事幾乎傳遍了半個江湖。


    如果隻是在山莊裏出現紅稠也就罷了,從那日起,神劍山莊的大公子,殷啟的大哥殷勤開始整日神思不屬,據他的丫鬟所說,從那日起,他再沒有回去睡過。


    開始還隻是晚上不見人,到了後來,幹脆白日也見不到人了。有一次殷啟看見他,幾乎都認不出那是他風流倜儻的大哥了。


    因為時間的關係,終於有人連想到了那日進山莊的紅衣女子,隻是奇怪的是,山莊上千號人口,居然再也沒有人見過那人。而且,時隔不過幾日,整個山莊居然沒人記得那個女子到底長什麽樣子了。


    殷啟事情說完,薄奚有些疑惑,這種事找他幹嘛?他還沒疑惑完,殷啟又說話了,「家中十分擔心大哥,也請過幾個有名的道長僧人做過法事,卻一直沒有成效。」殷啟的話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據說神巳山上住著一位狐仙大人,神通廣大,對信徒很是寬容慈善。我出門前,母親曾告訴我,隻要能救我大哥,幫我們家的渡過這一劫難,我們一定為大仙立供奉牌位,一生信奉大仙。大仙要是有什麽需要,也盡管告訴我,我們神劍山莊一定會盡力滿足。」


    殷啟說得誠懇,態度也放得很低,但薄奚卻聽得更迷糊。到是季言聽懂了,感情這一家子家裏鬧鬼,請神驅不了,這是請鬼來了。而且,看樣子這是把他家小孩子誤認為那什麽狐仙了。


    鬼什麽的,他還挺好奇的,而且尋找他家小弟一時間也沒什麽線索,還不如去看看熱鬧。他想了想,傳音給小孩兒,[答應他。]


    薄奚頓了頓,才抬頭看向殷啟,「好。」


    突然決定了行走方向,又多出了同路之人,但覺還是要睡的。人多的好處也有了,晚上可以放心睡覺了,不用特地爬到大樹杈上,防止半夜被野獸襲擊。


    當然,薄奚對這群人也沒有任何信任,睡覺的時候依然沒放鬆警惕。倒是季言沒心沒肺的,睡了一個好覺。


    倒是殷啟等人,幾乎是一夜無眠,畢竟身邊多了個狐仙,哪怕外麵傳得再神再無害,也依然改不了那是狐妖的事實。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大早,因為前半夜幾乎沒睡而起晚了的殷啟,是被人叫醒的。睜開眼,就見手下一臉焦急的告訴他,人不見了。


    殷啟嚇得一哆嗦,還殘存的睡意瞬間消散一空。正待他想招呼人尋找時,就見晨霧之中,一個少年頭上頂著一隻小雞崽,一手拎劍,一手拿著塊白布整擦著頭上的汗水。天氣這麽冷,他居然出了這麽多的汗,哪怕沒有看到,也知道他到底有多用勁。


    人沒有消失,殷啟總算是鬆了口氣,他掛起笑容湊過去笑道,「大仙真是勤快,大清早就開始修煉了,難怪法力無邊。」


    昨天還小公子呢,今天就直接變大仙了。薄奚疑惑的瞅了他一眼,沒聽懂,但既然他家小雞崽沒出聲,他就懶得理會,依然該幹嘛幹嘛。


    不過,今天的早飯怎麽辦?剛剛出去練劍順便轉了一圈,什麽吃的也沒找到。現在又有外人在,他可不想讓他家小雞崽的能力暴露。正當他想著要不先餓著,等找到食物再說時,殷啟已經很識時務的把幹糧送上來了。


    薄奚正想拒絕,季言連忙傳音讓他接過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吃白不吃。


    於是,為了不做王八蛋,薄奚乖乖接過難吃的幹餅子和肉幹,慢慢下咽。


    生活中突然多了一堆陌生人,薄奚感覺各種別扭各種不習慣。哪怕這些對他再客氣,再各種討好,他依然覺得各種不舒服。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抗拒,除了殷啟時不時會在他麵前刷刷好感,其他人都是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的。當然,也有可能是怕的。


    既然「人」找到了,殷啟也不再往山裏竄,吃了早飯,問過薄奚的意見,就開始準備往山外走。


    大概是最近在山裏呆久了,哪怕再不說抱怨的話,一個個在聽說往回走時,都是精神一陣。顯然都在這種山野之地待夠了。要不是顧忌著薄奚,可能讓他們用輕功,估計都是十分樂意的。


    ☆、殷大公子(抓蟲)


    眾人一連在山裏走了好幾日,才終於看到了人影,可見當初遇到薄奚的地方,到底有多偏僻。難怪會被誤認為是那什麽狐仙。


    看到了人影,趕了一路的眾人都是神色一鬆。雖然一看就是偏僻的村子,但好歹能吃點新鮮的食物不是?整日整日的幹糧啃下來,嘴裏早就淡出鳥了,一個個的起了一嘴的燎泡。


    都不用殷啟開口,手下已經自發的去購買新鮮的吃食了。而薄奚也終於吃了一次新鮮的肉包子。雖然他覺得怎麽也不如他家小雞崽的綠饅頭好吃…


    有人類的好處就是,殷啟的人費了點勁兒,終於花了大價錢在附近的幾座村落裏,買到了幾輛牛車。


    於是,一行幾人終於有車坐了。雖然路抖了點兒,難走了點兒,走得慢了點兒,時不時還需要人下來推著才能過,但好歹不用一直靠著雙腿來翻山越嶺了。


    這樣磕磕絆絆的走了一日,道路才慢慢變得通暢,他們終於到了第一座小城。殷啟也在第一時間,把牛車換成了馬車。不顧旅途辛勞,輪流架車,連晚上也不休息了,一路快馬加鞭,趕往神劍山莊。


    直到第五日上午,一隊馬車風塵僕僕的停靠在一座莊嚴大氣的建築群前。車疲馬頓,不論是人是馬都顯得疲憊不堪,但是卻沒人在大門口耽誤一下。殷啟甚至都忘記了對狐仙的敬畏,一下馬車就直接來到薄奚的車廂外喊道,「大…小公子,神劍山莊到了,是不是現在就去看一下?」


    薄奚聽到這話,摸了摸懷裏的小雞崽,又緊了緊背上的劍,這才在殷啟期待的目光中,掀開門簾下了馬車。


    神劍山莊不愧是在整個江湖中都排得上號的武學世家,先不說那兩丈多高的朱漆大門與那兩隻上千斤重的銅獅,光是門口那幾個大字就龍飛鳳舞,氣勢不凡。作為一個沒出過遠門的窮小子,要不是在遠離俗世的地方呆久了,自有一股無謂氣勢,估計薄奚才走到門口,就會被壓得抬不起頭。繞是這樣,雖然他習慣性的麵癱著一張臉,估計隻有季言才知道,他早看花眼了。


    大概是門房傳了消息,殷啟帶著薄奚剛進大門沒幾步,就被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殷母迎了上來。還沒說話,就抱著殷啟嚶嚶的哭了起來了。也不知道是為了那萎靡不振的大兒子,還是為了這一路辛苦奔波的小兒子。


    薄奚就站在一旁,滿臉木然的看著眼前母子情深的畫麵。


    到底是江湖兒女,哪怕再擔心家人,殷母也很快振作起來,擦了擦眼淚,望向薄奚,「這位是?」


    殷啟眼睛也微微紅著,聽到母親的問話,往周圍看了一眼,雖然都是知根知底的丫鬟,但最近事情鬧得太厲害,他還真不知道誰該信任,誰又該懷疑了。薄奚的身份太特殊,他不好明說,幹脆含糊道,「這位就是娘親要找的人。」


    殷母眼睛一亮,小兒子雖然不如大兒子辦事可靠,但這種事上肯定不會犯迷糊的。麵前的少年雖然看著小了點,但光看著這與眾不同的穿著,沉穩不凡的氣度,她就信了幾分。


    最重要的是,麵前的少年居然有著一雙人類絕對不會有的紅眼睛,雖然顏色清淺了些,但和普通人的黑眼睛還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但和殷啟一樣,她也有著自己的顧忌,隻好沖薄奚感激又期待的點了點,聲音都有些不穩,「那,那就麻煩這位,這位小公子了…」說著,聲音竟然又開始哽咽了。


    殷啟一看她的樣子,心裏一突,連忙問道,「娘,大哥…他怎麽樣了?」


    一說到這個,殷母又是眼睛一紅,「他…他…唉,還是請這位小公子先去看看吧…」


    殷啟一聽這話,連忙回頭眼神焦


    急又祈求的看向薄奚,「小公子,麻煩您了,隻要能救我大哥,不管您提什麽條件,我們都一定盡力滿足!」


    薄奚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裏小小的鼓出一團,軟乎乎的,也暖乎乎的,光是這麽摸著,就覺得心也變的這麽軟乎乎暖乎乎了一般。


    他輕點了下頭。


    一個活人到底能有多瘦?季言一直覺得,當初第一次見到的那小屁孩兒就是個極端了。


    直到他再見到那個富貴窩長大的殷家大少爺後,他才知道什麽叫做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頭。


    沒錯,殷家大少爺殷勤居然瘦的隻剩下皮包骨頭了,這話要是傳出去,絕對比殷家鬧鬼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事情就這麽詭異的發生。


    要不是還能看到胸腔在規律的起伏,明顯是還在呼吸。這麽骷髏躺在那兒,估計說是幹屍也沒幾個人會懷疑。


    殷啟看著那個眼神空動,滿臉呆滯,瘦得隻剩下一層皮的男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怎麽可能是他那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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