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昀又耐著性子跟著走了半刻鍾,眼看著溫別桑又要走入一個死胡同,終於忍不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溫別桑被他扯著在內部穿行,道:“你幹什麽。”承昀一言不發,隻拉著他兀自走動,左轉右轉,最後穿過一段崎嶇的,明顯無人經過的通道。前方不規則的洞口隱隱半掩著一些陵苕花,花枝柔軟,花瓣像一個個的小喇叭,紅的喜人。此刻的花叢上落著一些雨水,承昀在他前方,伸手撥了一下,立刻有滴滴答答的水珠濺了一身一臉。他像門童撩簾子一樣擋著那花,道:“這裏就是後山。”溫別桑神色驚訝,彎腰走出去,一眼便看到了滿目的蒼翠,綠樹如茵,前方隱隱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之聲,地麵開著各種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千紅,極其閑適愜意。溫別桑短暫忘記了和他發生的不快,道:“我記得後山,不是訓練場嗎?”“那是另外一個出口。”承昀放下花叢,使它重新半掩,輕輕拍了拍身上的水珠,部分被打落,還有部分已經浸入布紋。“這裏是一處荒廢的出口,很多人走到剛才那個拐角,往裏麵一看就覺得前麵肯定沒路了,其實走近了繞過去才會發現後麵別有洞天。”“你怎麽發現的?”“小時候跟皇祖父一起過來,閑得無聊。”承昀也輕輕吸了口氣,雨後空氣清新,值此無人之處,更是讓人心曠神怡:“不過我很久沒來了……竟然還會覺得這裏讓人眼熟。”他左右去看,感覺跟小時候其實有些對不上,可一時偏偏想不出自己何時又來過此處。溫別桑一臉好奇地打量著此處,後退幾步,仰起臉去看,巍巍高山看不到頂,山壁濕滑,部分岩石凸出,顏色也並不均勻。他腳步輕巧地穿過稀疏的叢林,果真看到了一道從上而下的溪流,四周充斥著圓滾滾的卵石,大小不一,水聲歡快。承昀偏頭打量他的神色,道:“怎麽樣,喜歡這兒麽?”他一開口,溫別桑便又冷下了臉:“你當我是小狗嗎?看到新地盤就樂不可支?滿地打滾?”真夠難哄的。承昀笑笑,道:“怎麽會呢,我不是說了,我才是小狗呢,我……”話音未落,腦中忽然電閃雷鳴一般。……就說眼熟呢。溫別桑歪頭。承昀回神,低笑,試探地道:“汪?”溫別桑睜大眼睛,看上去簡直像是比發現新地盤還要驚訝。承昀伸手將他環住,眼眸幽暗,道:“汪?”溫別桑抿嘴,屏息,眼珠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竟然也沒有把他推開。“汪……”承昀低聲說,看著他貓一樣渾圓清澈的眼睛,忍不住勾唇,猝不及防地吻住了他的嘴唇。這個吻不算粗魯,但卻霸道至極,溫別桑完全沒有推拒的餘地,他腰肢被對方用力環住,胸口與對方緊密相貼,下頜已經揚起,可承昀卻還是將手插入了他的發間,托著他的後腦,緩慢又不容抗拒地,逼著他將腦袋抬得更高,脖頸都出現了明顯的拉扯感。溫別桑的臉似乎成為了一個盤子,在被迫努力地將自己的雙唇獻上,讓他可以更加放肆並堪稱閑適地品嚐他的嘴唇。這是個讓溫別桑略感不適的吻。他略擰著眉,吃力地承受對方的唇舌,隱隱有種對方不是想吻他,而是想吃掉他,並且是帶著點隱隱的負麵情緒在吃他。發上的木簪落了下來,烏發瀑布般傾瀉。溫別桑忍無可忍,忽然伸手,重重推他。沒能把承昀推開,反而讓自己蹬蹬後退了兩步,一腳踩在了木簪上,發出哢嚓一聲輕響,接著腳一崴,一屁股跌坐下去。他的頭發比旁人要長,此刻呆坐在地上,發尾堆在身側,眼睛圓睜,又茫然又警惕,像個初遇人類的小動物。承昀忍俊不禁,抬步上前,溫別桑重重打了一下他的手。承昀蹲在他身邊,語氣無奈:“又怎麽了。”“你……”溫別桑形容不上來,你了之後,又停頓,半晌才重啟大腦,生氣道:“誰讓你親我了。”承昀聳了下眉頭,似有無辜:“你何時不讓我親了?”“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以後不許親我。”承昀隱有所悟,道:“可你昨日不是還說,已經有一點喜歡我了?”“那是昨天的我,又不是今天的我。”溫別桑撐起身體,也不要地上的素簪了,轉身便走。承昀毫不費力地跟上,道:“是我不對,能不能再給個機會?”“哼。”“小狗偶爾犯錯也是可以理解的嘛。”承昀再次開口,溫別桑陡然止步,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他。承昀斂下眉目,眼眸看上去溫柔又多情。溫別桑道:“你才不是小狗!”承昀擰眉。若非為了哄他,皇太子又怎麽可能會讓自己和勞什子的小狗聯係在一起。他本來多少是覺得有點丟人,但溫別桑的反應,卻活像是他的存在侮辱了小狗這個群體。甚至有種他根本不配把自己比作小狗的感覺。“你去哪。”承昀道:“回去的路在這邊。”“我要去訓練場。”“訓練場也要從這裏回去,換路才行。”承昀道:“前麵有一道瀑布擋住了,這裏過不去訓練場。”溫別桑本來覺得都是後山,繞過去能有多久。聽到這話,才堪堪停下腳步,抿著嘴唇原路返回。兩人的身影離開之後,一側的樹影後麵,緩緩走出一道戴著麵具的黑衣人影。“這裏的洞就讓它這樣放著嗎?”溫別桑一頭鑽進去,忽然被承昀伸手扯了一下,身體被他環住,定睛一看,才發現麵前有一個碩大的岩石,差點一頭撞上去。“這裏和那邊不一樣,應該是山體自然形成的裂縫,沒有人工處理,你小心一點。”承昀依舊走在前麵,拉著他繞過石壁,又指了指其餘的裂縫,道:“這裏走進去也是不行的,很容易卡死,回來的時候也容易迷路。”溫別桑點頭,又聽他道:“今日若不是你要來後山,我都忘了這裏還有一處裂縫,這兩日我便讓人堵上,以防不測。”在他們身後,陵苕花叢緩緩被人撩開,麵具人眉梢微揚。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本身隻是在雷火營附近查探,想探清地形,以便下次設伏。上次沒能逮住兩人,便是因為他對地形不夠熟悉,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從懸崖逃脫。未料就遇到這小情侶在此打情罵俏,還叫他發現了一處秘密入口。溫別桑被承昀一路牽著,忽聞對方的腳步一頓,探頭一看,發現前方是個死路。溫別桑立刻道:“你是不是忘了怎麽回去?”“此處七拐八拐,確實容易忘記。”承昀歎一口氣,又拉著他返回。太叔真靜靜將耳朵貼在岩石上,仔細聽著裏麵兩人的動靜。“宮承昀。”溫別桑的聲音再次傳來:“你怎麽這麽笨,又走錯路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還算裝的笨,現在是真的笨。”“……”這洞口聽上去確實四通八達,極難辨認,太叔真本想聽出一條較為穩定的通道,但這宮承昀實在太蠢,來回幾次竟然都是死胡同,害他靠聽力記了一條又一條,記著後麵忘著前麵,搞得頭昏腦漲。隻能等這兩人離開之後再慢慢摸索了。這廂,經曆了快七次死胡同之後,溫別桑終於忍不住道:“小狗才不會像你這麽笨,人家靠鼻子就知道哪條路自己走過。”倒像是在挖苦他將自己比作小狗的事情。罵他倒是有用,下一條路,溫別桑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洞壁,充滿著人工修整的痕跡。“你從這裏過去,就能去煉藥室了。”承昀指了指,道:“我還有點事。”溫別桑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徑直走了。洞口,太叔真一直等到聽不到小情人的動靜,這才抬步邁入,緩緩繞過來了洞口出巨大的岩石。安置好了溫別桑,承昀命人去準備了石磚,準備將陵苕花叢的入口封上。接著,他又返回了花叢入口的必經之路,靠著牆安靜地抱著胸。下午,溫別桑從煉藥室出來,便聽說承昀抓了個人。今日上午承昀表現奇怪,溫別桑就猜測他想必是察覺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他當即朝著議事廳跑去,發現安定司的人已經將此處圍了起來,雷火營的將士都被擋在了外麵。正猶豫自己能不能進去,便見承昀從裏麵走了出來,溫別桑立刻上前,道:“是太叔真嗎?”“不是。”承昀道:“隻是個普通死士,還未多問,他便服毒自盡了。”“今日你在外麵發現的異常,是這個人嗎?”“不是。”承昀的目光朝陵苕花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那個人輕功很好,即便不是太叔真,也必是他身邊好手,倒是我低估他了,竟然派了死士進來踩點。”“應當是你帶著我幾次走入死胡同,被他發現了端倪。”承昀嗯一聲,道:“但若我們直接一條路過來,給他記下路線,怕是沒有時間堵住入口。”“現在已經堵了嗎?”“嗯。”溫別桑放下心,道:“那便好,即便他知道有這個入口,也別想無聲無息的潛進來。”“還是要小心提防。”承昀伸出手,道:“這段時間你乖乖的,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之內。”溫別桑卻沒有把手遞過來,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上午的事情,道:“是你要好好留心,不要讓我離開你的視線範圍之內,反正太叔真抓了我也不會殺我,但是你就不一樣了,失去我的話,整個大梁都找不到我這麽厲害的火器師了。”他語氣裏含著隱隱的威脅,眼神也相當鄭重其事。說罷便轉身離開,完全沒有要留在承昀身邊的意思。難哄的時候,也是真的很難哄。皇太子隻好繼續在他身邊做跟屁蟲,道:“你在我心裏怎麽可能隻是大梁最厲害的火器師呢?”溫別桑抿了下嘴唇,因為心中期待,也因為他的確態度不錯,勉為其難決定給他一個機會,瞥他道:“那我還是什麽?”承昀歎息,拉住他的手,目光真誠:“你當然還是我喜歡的人,是我此生唯一喜歡的人,是即便一輩子都不喜歡我,也會被我喜歡一輩子的人。”溫別桑狐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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