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今日出麵,除了清楚我會抗旨之外,便是為了賜你封號。”承昀緩緩道:“你的封號是盤活雷火營的關鍵,即便今日火神箭再如何勢不可擋,可誰也不能確定,雷火營的每一種火器都有如此神威,隻要父皇不想,我們一兩銀子都拿不到。”“而鳳鳴君的頭銜不僅僅隻是為了點燃百官的愛國熱血,除了那些口號之外,還有一點是為了敲山震虎,前段時間我去相府,與周蒼術聊了二十多年的事情,但這老狐狸一點動靜都沒有,可今日母後出手,他再次露出了破綻。”“倘若周蒼術當時重提舊事,以你火神箭之威,她便能隨機應變,提出重查當年之事,為你正名,可他偏偏沒有。”溫別桑抱著銀子,好久才道:“所以,他心中有鬼,真的有鬼……我娘……”“聽說你並非出生在盛京。”“不是……我生在雲州,當年周蒼術想要拿我爹和何家聯姻,可是我爹已有我娘,周蒼術瞧不上我娘的身份,我爹便淨身出戶,帶著我娘離開盛京,我們在雲州,有一家煙火鋪,娘以製作爆竹為生……“她是一個要強的女子,周蒼術不承認她,她便也不屑入周家族譜,故而,我名周梓,而不是周連梓……”“你娘是何時入的族譜?”“我,五歲的時候,大母傳來書信,說周蒼術原諒了我爹,我娘本來不願回來,可我爹覺得,盛京醫者眾多,也許可以看好我的腦子……”……承昀道:“也許當時,他是真的想接受你爹和你娘。”“那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呢?”“你娘是否與星月樓有關?”“周蒼術殺她的時候,說她出自星月樓。”溫別桑想起來,猶豫片刻,還是道:“地牢裏麵的瘋女人,在說瘋話的時候,提過星月樓……”承昀頜首,道:“她是亓國蛛絲的首領,蛛絲是亓國最大的間客組織,當年她以一人之力,將盛京攪的天翻地覆,皇祖父三位兄弟,皆死於她手。”“我想問問她,認不認識我娘……”“你不能見她。”承昀目光沉靜:“她瘋的厲害,運送吃食隻能靠機關,但凡有人近身百尺,便會被她那怪異的功法吸去,被她開顱剜眼,死狀淒慘。”“小時候聽說,周蒼術,是靠除掉了蛛絲,才躋身相位。”“正是。”承昀道:“他當年隻是刑部尚書,卻挑起了亓國埋在盛京的所有暗線,抓住了蛛絲首領申悅容,其餘所有間客全都被殺,昔日名動盛京的星月樓也被焚成廢墟,功震朝堂,皇祖父龍心大悅。恰逢當時的丞相病故,周蒼術任職相位,可謂天時地利。”“周蒼術說,我娘是星月樓的漏網之魚……”“當年你母親未曾接受審訊,如今時過境遷,取證更難。”溫別桑沒有說話,周身凝結一片冰霜。“你與我說這些,就是想讓我留下。”“是。”“周蒼術行事再多蹊蹺,可卻沒有實證……”“確實沒有。”承昀道:“若能抓住他的把柄,母後早就除掉他了。”幕離之下,無人得見,溫別桑輕輕扁了扁嘴。“還想去雷火營玩機關雀嗎?”“……”除了宮無常喜歡他這件事無法讓人接受之外,留在太子府好像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是。”溫別桑再次強調:“我不喜歡你,我討厭你。”承昀木然:“我沒讓你非要喜歡我,我隻是在告訴你,此刻留在太子府,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你是不是特別想親我,抱我。”“……”這一次,輪到承昀沉默了。“我若不許你親我,抱我,你還是會想要我留下嗎?”“……自然。”“不會心有怨懟?”“會……”承昀低聲,道:“但我可以保證,不向你發脾氣。”“真的?”很明顯,他根本不在乎承昀心中有沒有怨氣,他唯一在乎的是,哪天自己會受到怨氣波及。承昀眉眼低低,嗓音沉沉:“真的。”“你會想要跟我行房嗎?”“……”承昀說:“我若說不想,你信嗎?”“那你能忍住不跟我行房嗎?”“……”承昀木然地道:“能。”“若你忍不住呢?”“……你想怎麽樣?”“我怕你強暴我。”“……”承昀應當是麻了。他先是吐了口氣,然後又閉了一下眼睛,道:“溫別桑,我在你心裏,是這種禽獸嗎?”“你喜歡我扮的姑娘也就罷了,可是你連我這個男子都喜歡,你還舔我……”“我沒……”承昀壓抑著,道:“那隻是夢裏。”“可是夢裏的事情不是都會發生嗎?”“夢裏你還在煙花下麵親過我呢,你剛才怎麽不親?”“原來你放煙花是希望我親你。”“你覺得你會親我嗎?”“不會。”“你相信我們兩個終究會在一起嗎?”“不信。”“即便那是天命?”“即便那是天命。”“那你還擔心什麽?”承昀道:“事在人為,你住在太子府,有什麽好怕的。”溫別桑一下子被說服了。剛一轉身,龐琦三人便馬上迎了上來:“公子,您不走了吧?”溫別桑抿嘴,道:“你們是因為早就知道他會喜歡我,所以才對我好的,對嗎?”大家齊齊去看太子,太子麵無表情,仿佛已經不知道臉麵為何物。樓招子道:“我們……”“若有一日他不喜歡我了,你們就也不會對我好了,對嗎?”被詰問的三人:“……”龐琦先道:“怎麽會呢,公子這麽好看,又這麽討人喜歡,我們都是真心喜歡你的。”樓招子頜首,道:“若是日後殿下欺負你,我們定讓他好看。”齊鬆道:“是,我幫你打他。”幾個人說罷,都去看承昀。承昀始終沒有出聲,也沒有表現出凶相。溫別桑也去看他,道:“可是他以前就欺負過我,你們為何不幫我打他?”三人再次去看太子的臉色,太子神色淡淡,道:“你希望他們打我嗎?”“希望。”承昀伸出手,龐琦急忙拍了他一下,承昀把手伸到樓招子那裏,被樓招子拿拂塵抽了一下。直到手伸到齊鬆麵前,後者當即抓住太子的手腕,猛地一擰,承昀條件反射的出掌,身畔幾人立刻朝旁邊退去,溫別桑也抬手摘掉了幕離,好讓自己看的更加清楚。承昀餘光掃向他,下意識停手,頓時被齊鬆一掌擊中胸口,踉蹌退了好幾步,俯下身去重重咳了起來。緩緩抬眸看向齊鬆,眼中隱有殺意。齊鬆下意識退後:“是您伸手要屬下打……”“哼哼”耳畔忽然傳來笑聲。承昀抬眸。妖孽笑顏璀璨,一片安心:“我相信齊侍衛不是為了他才對我好的。”齊鬆馬上挺直了身板。承昀壓下怒意,撫著胸口又咳了兩聲,道:“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嗯。”溫別桑道:“日後你若因為我不喜歡你而心生怨懟,要欺負我,便讓齊侍衛保護我。”幾個人都悄摸摸朝太子看,溫別桑接著道:“既然大家都在,勞煩你們做個見證,今日我說若無必要,再不相見,是他非要我回來的。”這番話可以說是蹬鼻子上臉了,大家去看向太子,後者已經靠在了門柱上,臉龐帶著幾分勉強的笑意。麵子裏子全碎了。但溫別桑的話還沒說完:“我有明確拒絕過,我說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可是他非要對我好。”“嗬”太子笑出聲,神色已經有些扭曲和癲狂。溫別桑朝他看去,太子還是笑,柔聲道:“說完了嗎?”“所以,若是他日後拿喜歡我說事,非要我也喜歡他,或者,因為付出得不到回報而心中不平,那都是他自找的,不能怪我……齊侍衛,你要保護我。”齊鬆馬上道:“絕不辱命!”溫別桑又想了好久,仿佛一個在決定要不要給自己找飼主的貓,既想要舒適的環境,又害怕被人虐待。承昀緩緩抬步走向了府裏,一手扶著大門,一手按著胸口,背影佝僂,仿佛要行將就木。龐琦有些心疼,但一想方才齊鬆出了風頭,便一時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