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門守門的不是布藝短打的打手,而是穿著統一服裝,裝扮嬌俏的姑娘,手持沾滿彩紙的花棍,看上去既養眼又氣勢。見他靠近,立刻有姑娘上前:“可有月牌?“溫別桑搖搖頭,把手中的信封遞了過去,道:“我名桑梓,蒙君子城城主謝令書引薦,來拜會宋小東家,這是城主手書。”姑娘脆生生:“等著。”寬大的雅間裏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人。一進去便能嗅到濃烈的酒味,地上滾著一些瓜果,精美的菜肴動也未動。一個人從身上跨了過去,常星竹神色恍惚地在地上翻了個身,神色迷蒙:“小,小桃?”“哎。”姑娘答應了一聲,手卻去推了推趴在軟墊上的自家人:“小東家,有人拜會。”“別推……”宋千帆明顯也喝了不少,說起話來甕聲甕氣:“來找我的都沒什麽要緊事,讓我再睡會兒。”“嘿。”常星竹在一邊笑:“你小子是越來越有自知之明了。”“哼……”“是君子城謝城主引薦的,說叫桑梓,是個姑娘。”話落,宋千帆沒什麽反應,最裏麵的桌子上趴著的人卻豁然睜開了眼睛。“什麽謝城主……”“謝令書。”小桃道:“謝女俠的兄長。”宋千帆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大舅哥?”“沒成呢。”“……”宋千帆立刻從地上爬起來,道:“快快快,馬上去備水,給本少爺好好收拾一下。”常星竹也爬了起來,道:“謝女俠是哪個啊?”“謝霓虹……”旁邊傳來幽幽之聲,戚小侯爺裹著被子,慢吞吞地從唯一的榻上坐起,神色困倦中帶著幾分八卦:“幾年前他走商遇到劫匪,被一女子所救,自此便發誓非卿不娶……你從北疆來,沒聽過霓虹鞭的威名?”“霓虹鞭?”常星竹道:“莫不是那個傳說中打人之時火花四濺的那個吧?”“正是。”戚平安道:“聽說她那鞭子是山頂之巔,雷電法王所賜,打人的時候跟被雷劈一樣,還會留下燒灼的痕跡,那鞭子有時候冒紅火花,有時候冒綠火花,怪得很。”“聽上去好浮誇。”“這話不要讓千帆聽見……”“我已經聽見了!”宋千帆收拾妥當從裏麵出來,氣道:“你們幾個快點起來,這裏我要收拾一下,常星竹!”常星竹仰起臉,宋千帆頓了頓,指了指裏麵,小聲道:“你去把太子叫醒,此女怕是我大舅哥的心上人,總不好去偏殿見她。”常星竹還未開口,最裏麵趴著的人便緩緩坐直了身體。他披著長發,衣衫淩亂,表情看上去相當清醒:“心上人?”“不是吧,我這麽小聲他都聽得到……”宋千帆直起身體,道:“正是,我前段時間便已經收到了大舅哥的書信,他說近日可能會有一個呆呆怪怪不肯露臉的人過來找我,讓我一定務必幫他照顧好此人,信中語氣關懷備至,頗為寵愛,應當是心上人沒錯。”幾個人都看著他。承昀慢吞吞道:“哦。”“孤再去隔壁睡會。”戚平安從榻上下來,依然裹著被子,問:“他到底怎麽了?”“不知道啊。”常星竹道:“昨天半夜突然去敲我的門,說要喝酒,我就帶他來這兒了,你們倆也都看到了,進門就喝,一個字也不說。”滿臉寫著,我跟你們知道的一樣多。“行了行了。”宋千帆道:“你們快點走,我要接待大舅嫂了。”常星竹和戚平安一起來到裏間,太子正靠在牆邊的躺椅上閉目養神。戚平安朝那牆根處的躺椅看了看,又看了看朝南向的小露台。常星竹:“怎麽了?”“我記得那躺椅不在那兒啊……”“你記錯了吧。”“不可能,這裏跟我家一樣,怎麽會記錯。”承昀定定看著兩人。常星竹拖著戚平安朝裏頭走,道:“他睡躺椅,我們睡床。”“桑姑娘!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溫別桑沒想到宋千帆會親自出來,他頜首,道:“我有事請你幫忙。”“……”難怪謝令書特別在信中提過,此人不太會說話,讓他見了麵多多擔待。哪有客套都不客套一句,直接請人幫忙的。宋千帆也是八麵玲瓏,馬上道:“咱們裏麵說。”溫別桑與他一起往裏麵走,步伐輕巧地邁上閣樓。方才一地的淩亂已經收拾妥當,宋千帆請他在椅子上坐下,並命人奉上茶水,道:“姑娘不介意的話,可以摘下麵紗,喝杯茶水暖暖身子。”溫別桑環視一周:“值得信嗎?”宋千帆:“……”他揮了揮手,所有侍女立刻退下。溫別桑又道:“隔壁可還有人?”“……”宋千帆道:“都是可信之人。”“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謝令書信你,我也信你,其他人,我不信。”常星竹和戚平安擠在一起,低聲道:“我怎麽聽著,好像有點耳熟呢?”“誰?”“一時想不出來,就是這軟乎乎的語氣,有點熟悉,聲音好像對不太上。”“你們。”門口的珠簾被掀起,宋千帆指著他們,道:“去那邊屋。”戚平安隻好和常星竹一起爬起來,宋千帆環視一圈,又走過去,小聲道:“太子呢?”兩人示意,宋千帆回頭,這才發現珠簾旁邊的牆根處還有一個。他忙走過去,“殿下,您聽到了,我嫂子要跟我說很重要的事情。”承昀神色冷冷的。宋千帆懇求:“大概是我們謝家的家事,要不,您避避?”“你們謝家。”承昀哼笑一聲,宋千帆莫名感覺脊背發毛。承昀撐起身體從躺椅上起身,低聲道:“你要聽他的秘密,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宋千帆多機靈,馬上跟了上去,道:“殿下,似乎知道一些?”“孤隻能告訴你,他所圖之事,可能會拖累你全族。”宋千帆渾身一顫,瞳孔放大,忙又攔住他:“那此事,我到底該不該聽?”“你能為了謝家去死嗎?”“……”宋千帆表情變幻了一陣,喃喃道:“我。”“若做不到,便不要聽,你宋氏身為皇商,有些事,還是不要涉足的好。”他徑直朝拱門走,三步之後,宋千帆忽然拽住了他。他眼神有掙紮,還有恐懼,期間漂浮著一縷顫巍巍的堅定:“若,我能呢?”承昀意外揚眉。“看不出來,宋小東家還有如此血氣。”“你,你別揶揄我了。”宋千帆看上去要哭了:“殿下,我可以為了謝家豁出命,可我全族不行啊,這忙我到底該不該幫,能不能幫,我……扛不扛得住?”他語氣中帶著些試探。承昀登時笑了。不愧是宋小東家,寥寥幾句話,就聽出自己和妖孽交情匪淺。“若你想幫,那便幫吧。”承昀的目光穿過珠簾,凝望著被牆擋住的身影:“有什麽事,孤來擔著。”廳內,溫別桑靜靜地坐著。在他後側掛著一隻百靈鳥,正在低頭喝著水。溫別桑留意著周圍的動靜,卻並不能捕捉更多,耳畔皆是安靜。宋千帆終於走了出來,帶著笑容,道:“姑娘久等,如今這樓裏隻你我二人,有什麽事快請說吧。”“我要說的事情很危險。”“無礙。”“可能會牽扯你全族。”“無礙。““……”宋千帆目光溫和,眼底是一片讓人安心的底氣。溫別桑隻知宋家是皇商,卻並不知何人能給他這樣大的底氣。他頓了頓,道:“周家雙胞胎的生辰宴,是否由醉仙樓安排?”“這個自然。”宋千帆道:“這盛京但凡有頭有臉的權貴辦宴,基本都會與醉仙樓合作,宴席當日,廚子幫工,絲竹歌舞,基本都是醉仙樓統一安排,我們和盛京的樂悠坊常有合作。”“能把我安排進去嗎?”“……您進相府是?”“炸相國府,殺周蒼術。”宋千帆出了趟門。扶著護欄,他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