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卻是知道他的心思,又一次等到了郎君歸來,張氏忍不住落淚,她主動握起簡嶠的手,對他說道:“多謝夫君,不曾傷了妾身的心。”張別知倒是對這場景已經熟悉了,以前他跟在簡嶠身邊的時候,姐姐哭完姐夫,就會過來再哭一哭他,不過他的待遇沒那麽好,姐姐隻會揪著他的耳朵說,你個不省心的,可算是回來了。……雖說夫妻感情和睦是一件好事,但太和睦了,有時候感覺挺煩人的,張別知才不承認自己是羨慕,他隻朝著蕭融擠眉弄眼,那意思是,你也覺得他倆肉麻吧?蕭融:“……”他看看一旁的年輕夫妻,並沒有露出什麽明顯的情緒來,收回目光,他正要避嫌地看向別處,結果猝不及防,他撞到了屈雲滅的視線。屈雲滅沒有朝他擠眉弄眼,他就是垂眸看著他,明明同樣沒有任何表情,但蕭融居然能體會到他的意思。若那一日你沒去找我,等我回來的時候,你也會如此麽?蕭融:“…………”他本想偏過眼睛,用一個比較冷酷的表情告訴他,不知道,沒有發生過的事,他怎麽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但屈雲滅的眼神太深重,望著這雙眼,蕭融發現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騙不了他了。既有屈雲滅越發勢強的原因在,也有自己越發勢弱的原因在。眸光閃了閃,蕭融垂下頭去,他還是躲開了屈雲滅的注視,但須臾之後,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大概會吧,畢竟你走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擔心那是你我之間的最後一麵。……心裏冒出這樣一句話,蕭融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以為他那時候天天擔心,是擔心屈雲滅死了連累自己,原來還有這樣一層原因在麽?蕭融的感覺瞬間複雜起來,仿佛有些丟人,但又不止是丟人,他渾身都不自在,既想抬頭看看屈雲滅什麽反應,又怕他的反應會讓自己更丟人。沒糾結多久,他還是抬頭了,畢竟麵子雖然重要,但好奇心更重要。然後他就看到屈雲滅扯著嘴角,笑得比旁邊小別勝新婚的簡嶠還開心。蕭融:“……”左邊是屈雲滅和蕭融,右邊是簡嶠和張氏,這四個人沒一個說話的,但就是讓人感覺自己沒法插嘴。後麵的隊伍已經到了,但因為沒人發話,他們隻能在城外等著。不是所有人都這麽老實,有人直接下馬,看著眼前這略顯詭異的一幕,虞紹燮的聲音都遲疑了:“……融兒?”你跟大王做什麽呢?虞紹燮這一聲融兒把蕭融嚇了一跳,因為他不知道虞紹燮跟簡嶠一起回來了。蕭融瞬間轉頭,同時一巴掌把屈雲滅推遠了兩步。他十分驚喜地走過去,完全忽略了虞紹燮那奇怪的語氣:“虞兄!你竟和簡將軍一起回來了,我還以為黃昏才能迎到你呢!”蕭融抓住了虞紹燮的手,這輩子虞紹燮也沒見過蕭融對自己這麽熱情,他半點不上當,反而眼神越發狐疑。心虛的蕭融自然不會任由他打量,蕭融立刻招呼所有人都進城,然後他拽住虞紹燮,讓他跟自己一起走。虞紹燮人是走了,但腦袋時不時的往後看,而後麵,屈雲滅已經開始冒黑氣了。蕭融為了虞紹燮推他,而虞紹燮死性不改,竟然還敢叫蕭融為融兒。屈雲滅氣笑了,行,新仇舊恨,都一起算吧。這時候屈雲滅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十四歲以後他就是老屈家的一根獨苗了,沒親戚,也沒有親家,所以他根本不清楚親人相處當中的彎彎繞。因此他也就不知道,大舅哥到底是多麽可怕的一種生物。……*蕭融出去迎人,高洵之自然就隻能留下替他處理公務,所以高洵之並未察覺到虞紹燮的異樣。他正琢磨著屈雲滅拜托他的那件事。根據他這些天堅持不懈的觀察,他意識到一件事,屈雲滅不是想美事想瘋了,他那天說的大概是真的,因為蕭融對屈雲滅的態度確實不一樣了。即使他去哪屈雲滅都要跟著,蕭融也沒發過一次火,都這麽縱容了,這不是有情是什麽??意識到這一點以後,高洵之是既開心又嫌棄,想踹屈雲滅一腳,但更想自己獻出一份力,早日讓屈雲滅美夢成真。隻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自打被流放,他就再也沒接觸過男女之事了,這討男人的歡心,和討女人的歡心應該差不多吧?作為一個經常帶兵上戰場的老年軍師,高洵之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於是聽說蕭融回來,他立刻就找過去了。“阿融,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應該多多休息,這些日子你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這樣吧,明日還是由我暫代你的職務,你同大王出去轉轉,遊玩一番,如何?”蕭融還沒開口說什麽,一旁剛淨了手的虞紹燮走過來問道:“沒睡過一個好覺,那為什麽不讓他休息一日,多睡一會兒?”出去轉轉算哪門子的放鬆,還有,遊玩?兩個大男人一起遊玩?虞紹燮看看卡殼的高洵之,再看看默不作聲的蕭融,他忍不住眯眼。總感覺他們有事瞞著自己。是什麽呢……作者有話說:醫院打點滴中……食物中毒了,晚上就覺得頭暈不舒服,以為沒啥事我就寫了一章趕緊睡覺,結果半夜上吐下瀉把自己幹醫院去了……打到一半人清醒了,閑著沒事幹所以我把這章改了一下,隻有後半段改動比較大,食物中毒時候狀態不好,劇情沒連貫上另外害我食物中毒的是一杯檸檬茶,仔細想想上回喝了他家的檸檬茶,我就精神抖擻到了早上六點,屬實是吃一塹又吃一塹了()第0136章 放鬆沒人回答虞紹燮, 整個房間都是安靜的。出師不利,最終的結果是高洵之來的速度同他走的速度一樣快。出門之後他還遮掩住自己的半邊臉, 讓他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充當媒婆,還沒成功,唉,真是羞煞老夫!……相比之下蕭融就淡定很多了,從意識到屈雲滅對他的心思那天起,蕭融就知道,知情人不可能隻有他一個, 屈雲滅的腦袋是條直行道,一點拐彎的餘地都沒有,蕭融隻盼著看出來的人能少一些, 免得讓他更加心煩意亂。其實高洵之的提議沒什麽問題,蕭融以前也經常拉著屈雲滅在主城裏晃悠, 雖說每次晃悠都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某種意義上來講, 也算是一起出去遊玩了。本該是水到渠成、心照不宣的一件事,如今被瞧出一點苗頭的虞紹燮一語道破,這下好了,大家都尷尬了。……虞紹燮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畢竟他隻是瞧出一點苗頭來而已, 以他的思維,即使看出來不對勁的地方,他也不敢往那個方向去猜。蕭融神色如常, 他給虞紹燮倒了一杯茶, 然後對他說:“大王急召, 是因為最近南雍不太平, 有人在百姓當中興風作浪,一個不慎,說不定還會影響淮水之北的安寧,我已經派了許多人在城中巡邏,但眼下這個情況,日日都有流民逃到北邊來,數量太多,根本查不過來,有人提議暫關碼頭,但有人不同意這個做法。”一聽正事,虞紹燮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轉移了過去,他坐下來問蕭融:“是宋鑠提議,佛子不允嗎?”蕭融捧著茶盞,他忍不住樂了一下:“知眾人者,虞兄也。”虞紹燮:“……”選項本來也沒幾個,而每個人的性格都如此鮮明,他就是想猜不到都難。這幾人當中,佛子是當之無愧的心懷大愛,永遠都在為蒼生考慮,其他人則或多或少都會猶豫一些,畢竟百姓重要,鎮北軍卻也同樣重要。而宋鑠就是他們當中鋒芒最盛的那個人,有時候他比蕭融還膽大,蕭融不敢做的事,他卻毫不猶豫的就去嚐試。宋鑠有全局觀,但不知道是他性格使然,還是受了北地民風的影響,他如今的原則也是該殺就殺、該棄就棄,認為陣痛總比長痛好。宋鑠依然是個士人,就是他這手段……略彪悍了一些。宋鑠激進,佛子求穩,虞紹燮居中,他們每個人性格都不同,卻說不上來誰最厲害,畢竟大家都有弊端,沒人是完美的。而這也是一個朝廷應當有的場景,不能所有人都說一樣的話,更不能一個人的鋒芒壓過了所有人,針鋒相對、良性競爭才能讓一個朝代越來越好。縱觀史書,每個被人稱讚的時代都有一個特征,那就是能人紮堆登場,一個個的生平讓人看得目不轉睛,究竟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這就要看每個人自己的理解了,但最起碼有一點是大家公認的,時勢與英雄必然同時出現,這樣才能留下一個波瀾起伏、令無數人著迷的時代。……虞紹燮正在說著自己的看法,他不認同宋鑠的意見,把碼頭關了,那也太無情了些,這不就是明著告訴南邊的人,讓他們自生自滅嗎?即使關閉碼頭是為了自保,百姓也不可能體諒他們。更何況關了碼頭,別人就過不來了麽?想過來的人總有辦法過來,這一舉動防得住流民,卻不見得防得住有心人。不過也不能大敞四開的,什麽都不做,虞紹燮斟酌了一下,然後對蕭融說,不如派人過去在河岸邊上建立一個流民營,將他們集中看管起來,每日施粥,隻是不許他們進城。虞紹燮說完了,蕭融卻沒反應,因為他還在走神當中,虞紹燮又叫了他一聲,他才緩緩眨眼,回過神來:“嗯……施粥應當不行,人太多了,每日都有幾千上萬的人湧入,高丞相已經派了人過去看管,但也隻能管束這些人不要作亂,至於其餘的,大家實在是有心無力。”虞紹燮從盛樂回來的,又沒經過淮水,自然是不知道淮水邊上已經熱鬧成了這樣。聽到成千上萬這個森*晚*整*理數字,虞紹承滿臉都寫著震驚:“這麽多人?!南雍朝廷不管嗎?”蕭融聳肩:“不管。義陽如今屬於我們,這些流民也多數都是從義陽碼頭湧入,金陵城門緊閉,據探子回報,如今連廬江郡都沒人管了,淮陰、曆陽、吳郡這三地全都被重兵把守著,有人看到有數萬大軍進入曆陽,然後再也沒出來過。”虞紹燮愣愣的:“數萬大軍?”不怪他這麽吃驚,金陵的守軍才幾個人啊,曆陽是金陵西南邊的城池,與金陵緊挨著。曆陽太守由孫家人擔任,在義陽被攻打下來之後,鎮北軍想前往金陵已經不必過河了,本來南雍隻要在淮陰城排兵布陣就好,如今連曆陽都得安排上。虞紹燮理解孫仁欒會派人過去加強防備,但,數萬?蕭融聽著虞紹燮的語氣,他還笑了笑:“不僅是數萬,這些人還是從西邊過來的,並非是金陵派出的部隊,如今外麵風言風語,說孫仁欒從蒼梧等地召來了精兵,還有人說,小皇帝得天神授,這數萬精兵是上天派來的天兵天將。”虞紹燮更愣了,他呆滯地眨了眨眼,然後微微前傾,小聲問蕭融:“他們當真能請來天兵天將?”蕭融:“…………”你怎麽也迷信了!還有,你這麽認真地問我有什麽用,就算是真的,我也看不出來啊!蕭融臉上的無語太過明顯,虞紹燮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果真是風言風語,此事過於匪夷所思,外麵自然會胡亂猜測,既然天兵天將是假的……”虞紹燮挑眉:“那這數萬精兵是真的嗎?真有人見到了數萬精兵?”蕭融搖頭:“傳得邪乎,說得跟真的一樣,但沒人說得上來這些精兵到底是從哪出來的,如今南雍地域之上,手裏有些許兵馬的人就剩下建寧太守、蒼梧太守、還有南康王,但我不覺得這幾個人會如此好心,拱手將自己的兵送入曆陽。”勤王,那是冤大頭才會做的事,聰明人才不幹肉包子打狗一般的行徑。曆史上東陽王賀庭之就去勤王了,但他慢悠悠地走,從得知屈雲滅攻打南雍開始,他就動身了,結果整整兩個月之後,他才終於到了地方,東陽和金陵才離著多遠啊?兩個月的時間,就是烏龜也該爬到了。賀庭之後來腦子出問題了,晚節沒保住,所以即使他開創了一個新朝,文人也都不怎麽看得起他,史書上對他的記載明褒暗損,說他一心為了保住雍朝,剛出發就病倒了,身邊的人為了照顧他,不得不放慢腳步,半個月之後他終於好了一些,便趕緊騎馬趕路,但他真的太著急了,所以剛吹了一個時辰的風,他的舊疾就又發作了。唉,賀庭之的忠心真是日月可鑒、天地可昭啊!…………總之等小皇帝頭七都過了,屈雲滅人都走了,賀庭之才終於到達金陵,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在滿目瘡痍當中哭喪,三十來歲的人給小皇帝戴孝,憑著一副好演技,他得到了百姓的支持,還收攏了雍朝最後的那些死忠粉,從此拉開了他崛起的序幕。賀庭之勤王是為了自己,蕭融之前想著勤王,也是為了自己,隻要不是愚忠的人,這時候就不可能去摻和金陵的渾水,自保都來不及呢,誰有工夫管金陵人的死活。其實若是所有世家集中起來,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但到了這個關鍵時刻,世家譜係上好幾十個姓氏,居然隻有兩個姓氏願意把自家的私兵貢獻出來,一個是孫家,另一個就是羊家。……孫仁欒和羊藏義鬥了一輩子,到這時候居然團結起來了,老實說發現對方願意出兵的時候,他們都有點驚訝。有句話叫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即使是孫羊兩家,他們不出兵的話,別人也無法把他們怎麽樣,皇後世家如何,一等世家又如何,沒了雍朝,還有別的朝。孫仁欒自己都是力排眾議才把私兵派出來的,羊藏義是為何做出了這種舉動,他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人活一世,也不必事事都需要知道答案。兩家私兵加一起也有一萬多人,孫仁欒再次派人遊說其他家族,這回就石沉大海了。這些人不見兔子不撒鷹,他們還在觀望當中,想知道雍朝能挺多久,而鎮北王又願意給他們提供什麽樣的條件。這一幕不可謂不冷漠,一個人快死了,周圍站著一群人好奇地看著他,思考他什麽時候死、死了以後能不能給自己留點好處。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麽無情,所以特別諷刺的,金陵最近出了好多傳世佳作,每一篇都充滿了對南雍的憐憫。蕭融也看過幾篇影響較大的,居然還有人寫檄文抨擊屈雲滅,言辭之華麗、感情之飽滿,真是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但蕭融沒哭,因為第三段當中,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這人形容自己是屈雲滅的爪牙,氣得蕭融連下午茶都沒吃。……現在想想還是感覺很不爽,因為那人文采真的不錯,他說雍朝覆滅之日,天地當同哭,而蕭融這種小人會受身披業火,以自身的哀嚎為雍朝送葬。蕭融:“……”奶奶的。你怎麽不這麽寫屈雲滅?他才是主謀啊!憑什麽隻有我一個人被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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