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士人……心真狠啊。原百福更是立刻反對出聲:“不可!此法太過殘忍了,而且是在全軍麵前行刑,這要是傳出去了,那鎮北軍的名聲”蕭融:“從鮮卑使了毒計開始,鎮北軍的名聲就已經掃地了!哪怕隻是陳留的一個小孩子聽說了這件事之後,都會對這幾個人的下場拍手稱快,原將軍,你的仁慈是不是用錯地方了,他們意圖詛咒大王,你還要替他們求情嗎?”原百福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我何時是要為他們求情!我隻是覺得這樣的刑罰太過殘忍,旁人從未這樣做過,如今我們做了,那些士人又不知道要怎麽詆毀大王了!”蕭融眯了眯眼:“成者為王敗者寇,隻要大王一直處於屹立不倒的位置上,士人的詆毀動搖不了大王的根本,更何況你怎麽就這麽肯定士人一定會詆毀大王,百善孝為先,大王為自己的父母報仇,用什麽樣的刑罰都不為過!”原百福:“大王從不欲以極刑折磨他的仇人,蕭融,這分明是你自己的堅持!”蕭融剛要張口反駁他,突然,屈雲滅那不耐煩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蕭融的堅持就是我的堅持,原百福,如果這是你的爹娘,你還說得出來這種話嗎!”原百福立刻扭頭看向屈雲滅,他急不可耐的朝屈雲滅解釋,“大王,我並非是”屈雲滅不想聽他說話:“在軍中你隨意用你的仁義之心,就是別用到我身上,我不需要你來替我諒解誰!”本來他心情就不好,這時候更是惡劣了,他深吸一口氣,對原百福說道:“出去,都給本王出去!”原百福下頜緊繃,忍了又忍,他才朝屈雲滅抱拳:“是,卑職告退。”說完,他快步離開了王帳,而公孫元默默的跟上去,雖然屈雲滅沒有朝他怒吼,但是他說的是“都出去”,公孫元自覺的把自己也算在裏麵了。蕭融沉默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他偷偷覷著屈雲滅,見他沒別的反應了,大約這個“都”,是不包含自己的,於是他拿著手裏的藥瓶,朝屈雲滅邁步走去。到了屈雲滅身前,蕭融說道:“抬手。”屈雲滅抬起頭,他擰著眉看蕭融,而蕭融見他始終都沒動作,隻好自己坐到他的右邊,然後把他的手強行抬了起來。屈雲滅手心有繭子,這能保護他免受很多小傷,但燙傷不在其中,蕭融看著他這已經紅了一片的掌心,他很是費解:“不疼嗎?”他以前被砂鍋燙過一次,就一秒,而且就一小條,都把他疼得冷敷了兩個小時。屈雲滅看著自己的手被蕭融捧著,他默了默,說道:“你沒說的時候不疼,你說完了,我就覺得有些疼了。”蕭融:“……”嗬嗬,這麽說還怪我了。蕭融不吭聲了,隻往上麵抹藥,清涼的感覺傳到屈雲滅的掌心,同時他聽到蕭融說:“亂世用重典,以後大王不能再對背叛的人如此仁慈了,抓得到的就一刀斬了,抓不到的就不再管,既然還有退路可言,那他們自然會產生僥幸心理。我這麽做既是為了震懾鮮卑人,也是為了震懾自己人,淩遲……原將軍說的沒錯,這是極殘忍的刑罰,所以我隻打算將這刑罰用在叛國的罪名上,希望以後不會再有人落得這樣一個結局了。”屈雲滅眨了眨眼睛:“叛國?我以為他們隻是背叛了我。”蕭融抬森*晚*整*理頭,他無奈的看著屈雲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不管大王你想不想承認,如今的你就等於半個國君,當然,對外咱們不能這樣說,咱們還是要扛起鎮北王的大旗,但事實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大王離自立門戶、正式稱帝已經是一步之遙了。”隻是這樣的稱帝不能長久,過去一百八十年,為什麽有這麽多皇帝出現過,就是因為他們一有機會就開始稱帝,結果呢?怎麽死的都有,而且人一死,他的王朝就消失了。這也不是係統判定的稱帝,係統要的是屈雲滅成為最後贏家,開創長長久久、南北統一、獨屬於他的王朝。別說係統了,蕭融也隻認第二種,他付出了那麽多,可不是為了看屈雲滅快活幾年,他現在想看的、想達成的可多著呢。屈雲滅聽著蕭融的話,然後實事求是的說:“我連這個鎮北王都做不好。”蕭融已經低下頭去繼續塗藥了,聞言,他擰著眉的抬頭,因為他從沒發現過自信心也會成為需要他修正的問題。就在蕭融以為是他不夠了解屈雲滅的時候,他看到屈雲滅朝自己咧嘴一笑:“好在有你,你說原百福是我的左膀右臂,但我覺得我的左膀右臂是你,不,你比左膀右臂更重要,你就像是……另一個我,有你在,我就不怕自己做不好了。”蕭融聽著,然後微微斂起眼皮,他淡淡的笑了一聲,附和道:“也許吧。”*不管原百福怎麽反對,第二天公孫元還是出發了。鎮北軍f4當中,看起來簡嶠是脾氣最爆的一個,還愛親自動手打人,但其實真正心狠的人是公孫元,從他熟知這麽多極刑就能看出來,這小子心是真黑。別說給幾個叛徒處刑了,就是讓他築京觀,他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所以即使是蕭融都想不到,公孫元居然親自行刑,在把高台搭好以後,他根本沒找什麽心細的人,他覺得全軍當中,不會再有比他心更細的了。……一開始鮮卑人還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幹什麽,因為公孫元帶兵推進,他們還以為鎮北軍是要進攻,那邊的陣型都已經布好了,他們才看到公孫元命人搭了一個高台出來。數以萬計的鮮卑人疑惑的看著這群人忙來忙去,等到公孫元親自執刀走上去,鮮卑人的臉色漸漸僵硬起來。行刑的人無聲,被行刑的人一直在求公孫元殺了他。除了公孫元帶來的這五千人,後麵其實還有很多圍觀的,今日特殊,各個將軍也不管自己的兵了,想看就去看,正好能看鮮卑人的笑話。這邊的人被行刑,底下一群人拍手稱快,還不停地朝鮮卑那邊挑釁,說下一個就是他們。這段時間流言四起,有說鎮北王已經死了的,也有說鎮北王傷愈了的,鮮卑人說不害怕那是假的,他們做了這麽缺德的事,他們自己都知道自己要遭報應了。一想到鎮北軍會對戰敗的人也施以這種刑罰,他們恨不得做逃兵。但蕭融特意製造了這麽一場恐怖的熱鬧,可不是為了讓這些人感到害怕,他為的是盛樂城之內、那些比金陵世家好不到哪去的慕容部貴族,乃至是慕容部如今的首領本人。……鮮卑如今的皇帝有個十分難認的名字,同時還有個臭名昭著的弱點,他膽小。本來就是矮子裏麵拔高個選出來的皇帝,本來應該讓鮮卑的大將軍繼位,但大將軍有軍權,而且先帝活著的時候鮮卑就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是先帝非要南征,還為了爭取別人的同盟,給了其他國家不少的好處,先帝雄心勃勃要重現宇文部存在時候的榮光,抱著把整個中原都吞到肚子裏的願望,結果打到淮水就偃旗息鼓了。中原一再的被劫掠,再加上光嘉皇帝果斷南遷,導致北邊根本沒剩下什麽好東西,好幾年窮兵黷武,結果不僅沒賺,還倒貼了那麽多的兵馬和財寶,鮮卑貴族簡直都要對打仗有陰影了。偏偏大將軍是先帝的堂弟,他倆臭味相投,都對中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而且在先帝飲恨而終之後,大將軍明顯想要繼承先帝的遺誌。再來一次?不了不了,折騰不起了。於是大將軍被壓製,這個皇帝登基了。這個皇帝能登基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不愛打仗,而且願意接受貴族們的轄製,他本人也不算笨,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或許他還真能把就剩一口氣的鮮卑又救過來,可從他登基那年開始,屈雲滅就一直磨刀霍霍向鮮卑,他從來都沒睡過安穩覺。如今他的夢魘已經襲來,而他在聽從了別人的建議之後,還徹底把這個夢魘惹火了。從得知屈雲滅沒有當場死在那,而是被他的部下救走之後,這位鮮卑現任皇帝就隻會以淚洗麵了,其他人至少還會憤怒的去找那個罪魁禍首,然而那個清風教的護法也不知道有什麽神通,明明已經安排了人看守他,結果他還是跑了。這幾天所有人都焦頭爛額,今日當眾行刑的消息一傳來,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狀態的皇帝又開始默默垂淚。宮廷之中,鮮卑內部最重要的幾個人都坐在這裏,看見皇帝這麽沒出息,有個貴族怒不可遏的站起來:“中原人還未打進來,陛下就已經認為我們必敗了嗎!就是敗,我們也要和中原人血戰到底!”另一個貴族則小聲提建議:“不如,我們也學中原的光嘉皇帝那樣……”上一個暴脾氣的貴族立刻痛罵他:“懦夫!慕容家族的人怎麽能做出苟且偷生的事情!”鮮卑皇帝:“……”其實他還挺想苟且偷生的呢。但這也不好實現。光嘉皇帝可以南遷,因為南邊也全都是他們的國土,可鮮卑不能北上啊,他們當初在盛樂建皇都,就是因為北邊有柔然、高車等國家,一旦他們露出頹勢,這些國家照樣會攻打自己。而且難道他們北上之後,屈雲滅就不打他們了嗎,按照屈雲滅過去的行為來看,哪怕他們躲到契骨那邊去,屈雲滅也還是會追上來的。更慘的是,北邊可沒有一條淮水擋住他們的步伐。在有人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北上的提議就胎死腹中了,而這時候,那個貴族又小聲的說:“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慕容部滅族,你們忘了宇文部是什麽下場嗎,就是因為他們死活都不逃,所以他們全族都被我們殺了,我們也應該留下一些血脈。”這人說這話的時候,總是很沒有底氣,因為不管是宇文部還是慕容部,大家都是鮮卑人,都是崇尚武力的東胡部落,像這種不管怎麽美化、其實就是逃命的說法,會讓其他人非常的反感。這幾天像這個貴族一樣唱衰鮮卑的人不少,這時候大家就想起大將軍的好來了,大將軍才是真勇士,他是絕對不會逃的。嗯……然而事實是,大將軍不僅想逃,他甚至已經想出自己該怎麽逃了。他是反對皇帝使用清風教毒計的人,因為他總覺得這樣做對鮮卑沒有好處,他不知道那個清風教的護法為什麽會這樣做,但他知道那個護法有私心,他並不是他說的那樣一心為了鮮卑和清風教共贏。但沒人聽他的,那個護法隻用了短短兩天的時間,就讓皇帝對他的計策堅信不疑了,其他貴族本來也沒有好的辦法,於是決定死馬當成活馬醫,如今毒計失敗,他們倒是想起來自己不該這麽做了。慕容,也就是鮮卑的大將軍,他對這群同僚已經徹底失望了,對坐在皇位上的侄子也沒有了半點期待,他知道等屈雲滅緩過來之後,鮮卑必敗無疑,而他也認同那個懦夫貴族說的話,鮮卑需要保留火種,隻有慕容部的人還活著,他們才有東山再起、為其他族人複仇的那一天。但慕容認為活著的不該是這些廢物,而是自己。……而且他不打算真的“逃”,他隻打算從屈雲滅手裏活下來,逃走了他就什麽都沒有了,想要重新整合自己的部族更是癡人說夢,屆時的他隻能在北地各處流浪輾轉,活得像是一頭失去了部族的可憐孤狼,所以他不能逃,他要活著,還要留下來。這無疑是難於登天的,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暗中打探跟屈雲滅有關的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有可能讓屈雲滅放過他的辦法。趁著所有人都在苦惱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慕容悄無聲息的把東西偷走,把東西放回自己的宅邸,然後慕容匆匆進宮,一踏入大殿,他就聽到這些貴族又在重複已經討論了好幾遍的內容,上麵的皇帝惶惶的望著他們,期待著他們能給自己討論出一條生路,慕容低下頭,冷笑一聲,然後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作者有話說:這人不該叫慕容,應該叫慕容複(。第0095章 抱歉想找個蕭融落單的時候可不容易, 並非是因為屈雲滅不讓蕭融離開,而是蕭融一頭紮進王帳以後, 就隻能等到晚上才會出來了。……虞紹燮蹲了好久,才終於蹲到要出來換換空氣的蕭融,他鬆了口氣,然後快步上前:“融兒!”蕭融:“……”留在帳內閑著沒事幹的屈雲滅:“……”他們都不喜歡這個稱呼。*跟著虞紹燮去了他的營帳,這回沒見到無所事事的虞紹承了,蕭融還看了虞紹燮一眼。後者心領神會:“傷好的差不多了,我就讓承兒搬回去了, 他如今好歹也是中軍的將領之一,怎麽能跟自己的兄長擠在一起,長此以往, 其他將軍怕是要笑話他,承兒一向聽我的, 所以昨日就搬走了。”蕭融:“……”對於這對兄弟之間的事,蕭融明智的選擇不再多言。他問虞紹燮:“虞兄找我有事?”虞紹燮抿了抿唇:“今日的行刑, 我聽說了。”蕭融懂了,他低下頭,輕笑一聲:“做這個決定之前我未曾和你商量過,就是因為我知道你定然不會同意。自古以來極刑從未斷絕,各朝各代都有自己的殘忍特色, 我也想不到有一日我會成為這個下令的人,但我並不後悔下了這個命令,以儆效尤是有必要的, 這罵名也不必落到鎮北軍的頭上, 落到我頭上就是了, 左右我如今沒有官職, 隻是白身一個,哪日被趕出了鎮北軍,那些人還會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虞紹燮擰著眉的看他:“趕出鎮北軍?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他頓了頓,神情微變:“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蕭融:“……沒有。”蕭融又露出那種表情了,他不願意多說的時候,他就會露出一種虞紹燮難以形容的表情,有些固執、有些不耐、又有些幼稚,虞紹燮默了默,隻好把這個話題揭過去:“我同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責怪你,損壞親王雙親之墳塋,這是大逆不道之罪,按南雍的律法應當行腰斬,誅同籍,年十四以下行腐刑,女子沒縣官,若按這個律法來,今日就不是五個人死了,而是十幾個人,你放過了他們的家人,這已經是大大的仁慈了。”蕭融:“…………”他緩緩一眨眼,神情雖然平靜,語氣卻暴露了他的驚愕:“此時還有連坐這回事嗎?”他以為在人口銳減的本時代,連坐應該早就廢除了才對。虞紹燮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什麽時候沒有連坐?”蕭融:“……”他小聲道:“我永遠都不會連坐到無辜的人身上,這一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大王出征太急,根本沒有時間收攏鞏固軍心,誠然這些人並非是真正的鎮北軍,隻是鎮北軍的家人,但同樣的問題軍中也有顯現,我聽說在大王剛受了重傷的時候,軍心浮動的同時,竟然還有人指責大王不該冒進,就算這人說的沒錯,那個時機、那個情景,也不該輪到他來說。”虞紹燮幽幽道:“屈瑾。”蕭融兩次聽到這個名字,都是高洵之告訴他的,第一次高洵之告訴他屈瑾是大王最後的親屬之一,第二次高洵之告訴他,屈瑾因冒犯大王挨了二十軍棍。他那話早就說了,但是在高洵之來到之前,沒人敢真的對他怎麽樣,哪怕簡嶠也隻能讓他滾蛋,而不能對他動手,沾了一個屈字,在這軍營裏他就能橫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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