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所以你就是為了氣黃言炅才這麽幹的對吧。抽了抽嘴角,蕭融讓自己的表情溫和一些,“大王做得對,遇見苦命人有能力便搭救一把,這是仁善之舉,但大王著實沒必要將這仁善之舉變成泄憤之舉,過淮水之前便能讓她們自尋生路了,過淮水後便是平白無故多一個死敵,真的值得嗎?”屈雲滅皺眉:“黃言炅算什麽死敵,他連與我一戰的資格都沒有。”蕭融:“……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啊。”屈雲滅其實還是不認同蕭融的話,但看著蕭融有些疲累的神色,他沒有反駁他,隻是靜靜的坐著,思索他說的這幾個字。蕭融確實是有點累了,他想睡覺,可這位仁兄沒有要走的意思,蕭融正思考要怎麽委婉的讓他離開,突然,他聽到外麵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速度很快,一聽就是全速趕過來的。屈雲滅動作比他更快,他迅速掀開簾子,正好報信的將士來到這輛馬車旁邊。“大王!前麵有幾千人馬,為首者自稱虞紹承,說是來投奔大王的!”屈雲滅一愣,他隱隱約約想起來虞紹燮曾說過,要讓他弟弟也過來,這就是那個弟弟了?對文人屈雲滅不屑一顧,對武人他還是很感興趣的,更何況這人還帶了好幾千兵馬,自帶投名狀總比什麽都不帶強,屈雲滅這就想下去探探虛實,而蕭融突然從後麵竄了過來。他緊張的抓著屈雲滅的胳膊:“大王,帶上兵刃!”屈雲滅:“……不必了吧?”他也沒打算親自和虞紹承切磋啊。蕭融卻十分堅持:“一定要帶著!”屈雲滅:“……”行吧。作者有話說:第0029章 掉錢眼屈雲滅下去了, 蕭融本想繼續待在馬車上,但他一想起來虞紹承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就有點坐不住了。萬一真讓虞紹承一刀把屈雲滅砍了,蕭融感覺自己死的就太冤了。……讓馬車停下,蕭融也從車上跳下來,然後緊趕慢趕的追了過去。虞紹承這一路走的不安穩,原先的六千人馬,在他叛逃期間就折損了好幾百,中途還有不想投鎮北軍的逃兵, 又沒了幾百,如今就剩下不到五千人馬了。這五千人全都穿著南雍的鎧甲,一個個風塵仆仆的, 虞紹承也知道自己這一行人看起來是什麽模樣,所以在斥候匯報碰上鎮北軍後, 他老老實實在一裏之外就停下了,然後讓傳信兵去報信。屈雲滅自然不能趕過去見他, 而是經過他的首肯之後,讓虞紹承過來見屈雲滅。虞紹燮已經在這伸脖子等著了,見到蕭融,他還很開心的對他笑了笑。蕭融:“……”他苦大仇深的扭過頭,繼續望向遠處。不久之後, 虞紹承就單人單騎的跑了過來,在離他們有兩丈遠的地方,他緊緊的勒住韁繩, 然後輕鬆的翻身下馬, 並精準的認出誰是鎮北王, 一路小跑過來, 對他半跪行禮。“在下虞紹承特來拜見大王,願大王不棄,留在下於鎮北軍中抵死效力!”他這跪姿無比標準,不愧是出身南雍的官二代,一旁的蕭融睜大了雙眼,上上下下打量虞紹承的長相,打量完了,他微微一頓。怎麽長得這麽正常?!……屈雲滅跟蕭融的反應差不多,但他詫異的點在於虞紹承長得一點都不像一個將軍。他心想,又是一個跟原百福差不多的粉麵郎君,真煩人,難道南雍現在連將軍都往士人方向培養了嗎。雖說虞紹承的長相不合他心意,但他喜歡虞紹承的精神頭。帶著兵馬叛逃出南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雍的戰力幾乎都在淮水一側與金陵當中,這人能帶著這麽多兵囫圇著個兒的逃出來,已經說明了他的實力如何,更何況經過了這一路的急行軍,虞紹承仍然雙目帶光、不見一分的懈怠,可見此人體力有多充沛。沒有武俠加成的純古代戰場上,作為將軍最需要具備的東西就是頑強的體力,不然殺幾個人就沒勁了,還怎麽往下服眾。除了長得不太好,其他方麵屈雲滅感覺還是比較滿意的,甚至看著虞紹承,他有種看到了年輕時自己的錯覺。於是他讓虞紹承起來,而且當場就給了他任命,讓他暫時擔任自己的衛兵統領,負責保護一眾先生的人身安全。蕭融:“…………”走了一個莊維之,又來一個虞紹承。虞紹承對這樣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畢竟他初來乍到,能有個職位就不錯了,而且衛兵統領這個職務挺好的,離鎮北王近,離他哥哥也近。麻溜的站起來,虞紹承特別爽朗的應了一聲是,然後對著一旁的虞紹燮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虞紹燮則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與有榮焉的向他投去了誇讚的目光。虞紹承頓時更高興了。蕭融一臉木然的看著這副兄友弟恭的畫麵,屈雲滅見都快午時了,就準備命大軍停下,補充草料幹糧,休息一段時間再繼續上路,而他轉過身,正好看見蕭融神情莫名的盯著虞紹承看。屈雲滅:“……”他問:“你怎麽下來了?”蕭融慢半拍的看向他:“我不放心大王。”更是不放心自己。屈雲滅:“……”本來他心裏還覺得有點怪,聽完這句話,這春風就跟直接吹到他心裏似的,讓他瞬間就緩和了神色,臨走之前,他還關心了蕭融一句:“今日天氣好,多在外走走是對的,曬曬日光對你身體有益處。”蕭融胡亂嗯了一聲,等屈雲滅離開了,他才繼續默不作聲的偷聽這兄弟倆說話,虞紹燮和虞紹承有兩年沒見過麵了,倆人都挺想念對方,但也不至於直接就表露出來,虞紹燮問了問虞紹承這一路是否安穩,虞紹承則問虞紹燮最近過得怎麽樣。蕭融瞬間豎起耳朵,他怕虞紹燮說什麽不好的話。然而虞紹燮是笑著回答的:“很好,鎮北軍是個好去處,為兄不會坑害你的。”虞紹承臉紅:“阿兄說的這是什麽話,能和阿兄在一起,承兒便已經心滿意足了。”蕭融:“…………”他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這是親兄弟之間的對話嗎?這是他能聽的對話嗎?……那邊兩人又互相關心了幾句,然後虞紹承才說自己要去安排手下部將,虞紹燮讓他快去,等到前者騎馬走了,虞紹燮才想起一直在這站著的蕭融來。他邀請蕭融:“蕭弟,可要一起回去用飯?”在外行軍的時候每天吃飯都不固定,具體什麽時候停下,全看天氣如何、地段如何,總之一天兩頓是有的,這時候的人們也就是一天吃兩頓飯,像蕭融這種一天吃三頓、沒事還加餐的,整個中原都很少見。好在他已經找到鎮北軍了,一點吃的而已,哪怕他一天吃七頓,鎮北軍也供得起。唯一感到疑惑的就是高洵之,天天變著法的給蕭融做美食,怎麽身體就是一點都不見好呢?……蕭融盯著虞紹燮,把虞紹燮都快看毛了,終於,他動了,他一把抓住虞紹燮的胳膊,然後帶他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在虞紹燮懵逼又緊張的注視下,蕭融萬分費解的問了他一個問題:“為什麽你和你弟弟相處的這麽自然?”虞紹燮:“……”好家夥,白緊張一場了。這個問題令虞紹燮哭笑不得:“我與承兒自幼一同長大,血濃於水,當然相處起來十分自然,怎麽,蕭弟問我這個,是擔心與你弟弟相處不好嗎?”蕭融定定看著他,然後否認:“沒有。”虞紹燮:“……”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麽說的。他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向蕭融解釋,雖說他十二歲離家遊學,但他走得不遠,始終都在射陽湖那一帶,虞紹承時不時的就去給他送點東西,兩人從沒生分過。而蕭融很少提及他的家人,但聽他的口氣,似乎他在外遊學的那些年,他幾乎沒怎麽回過家。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蕭融會的東西是真多,他一定拜了許許多多的老師,其中不乏隱居山林的大才,所以才能帶著一身本領橫空出世。思來想去,虞紹燮最後隻能勸他:“親人許久未見,是會生分一些,但一母同胞的情誼不是幾年分別就能割舍掉的,觀蕭弟的品性,我便知曉蕭弟的幼弟也是一個恪守孝悌、謙恭仁厚的好男兒,你著實不必擔心他會忘了如何與你相處。”蕭融默:“這個我確實不擔心。”虞紹燮笑起來,然後聽著蕭融說完後半句:“所以我擔心的是我不會跟他相處。”虞紹燮:“……”*在鎮北軍行進到交城,也就是黃土高原這一帶的時候,阿樹他們已經到了新安了。張別知他們脫了鎧甲,裝作普通商人的模樣過了淮水,從淮南入南雍,然後再一路重複跑馬、坐船、跑馬、坐船的模式。張別知:“…………”他暈船。這一路把他火氣都給坐出來了,怎麽南方水係這麽多,難怪軍中開始有風言風語,說是要練什麽水軍,雖說他從雁門郡跑過來的時候沒有經過陳留城,而是從管城南下的,但他也看得出來,那陳留絕對同樣是個水係發達的地方。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啊,士人就是討厭,非要攛掇大王遷都到河流甚多的區域,連跑馬都跑不爽快,沒得讓人憋悶。……張別知此人,今年剛剛年滿十八,五年前屈雲滅帶著大軍趕走占據了章武郡的胡人,救下了一眾的百姓,張家便是其中之一。他們是章武郡本地的一個富戶,離豪族還有一部分差距,張老太公感謝鎮北軍的搭救,也想給自己找個靠山,便把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了簡嶠。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當時整個鎮北軍就是一個光棍集團,但張老太公還是一眼看中了在其中不算最好看、不算最勇武、乃至還有那麽一點點窩囊的簡將軍,甚至力排眾議,連女兒帶兒子都一起扔進了鎮北軍。……幼年時候,張別知是蜜罐裏泡著長大的,八歲時遭逢大難,他們家躲進地窖才逃過死劫,後來胡人試圖治理這片土地,他爹三番五次被請過去,要麽是要錢,要麽就是威脅人,偏偏其他鄰居不知情,還以為他爹投靠胡人了。那段時間張別知過得不太好,走哪都是冷眼,他又是個暴脾氣、小霸王一般,非要跟人打、跟人罵,隻要不被關在屋子裏,他就天天都出去惹事。再後來,鎮北軍來了,他的新靠山也到了,曾經積攢的那些怒火讓他徹底變成了一個惹事精,偏偏簡嶠是他姐夫,無論如何都得搭救他一把,更讓人討厭的是他居然有幾分本事,真要動手腳,一般人都打不過他。如此一來,就導致他這人口無遮攔、欺軟怕硬、喊打喊殺、且不知好歹。總結:這就是個地位有點高的無賴。沒跟蕭融有交集的時候,張別知對他還沒什麽感覺,如今來接他的祖母了,張別知就覺得他這人事真多,一個士人而已,憑什麽勞動自己來接他的家人。他心裏這麽想,居然也敢在阿樹麵前這麽說,而阿樹在外都是很安靜的性格,他就這麽沉默的聽著,有時候張別知覺得他在發呆,其實根本沒聽自己說的牢騷,但每當這麽想的時候,他就會發現阿樹的眼睛在往左看,等他說完了,阿叔的眼睛才會靜靜的垂下來。張別知要是學過心理學就好了,那他就會知道阿樹這是在認真背誦他說的每一句話,留著以後用來告狀呢。……到了新安,阿樹歸心似箭,他當初在這也沒待多久,但還認得回去的路,張別知不耐煩的跟著他,終於來到一個小門前麵,阿樹克製著激動的心情,然後輕輕的敲了兩下門。張別知:“……”你是敲給耗子聽的麽。他一臉不快的推開阿樹,直接咣咣的砸向這隻能供單人出入的小木門,砸的門板直晃悠,仿佛下一瞬就要塌了。這房子當初還是蕭融去找人租下來的,價格還可以,不高也不低,裏麵有兩間正屋、一間角屋,還有一個小院。阿樹怕他真把這院子砸出個好歹來,趕緊又擠了回去,這時候,門突然開了。一個頭發花白、滿臉都是皺紋,表情也十分警惕的老太太伸出了腦袋。她不看阿樹,直接看向張別知:“你便是剛才敲門的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