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當真不用,主上於在下有救命之恩,即便舍了這條性命,也是應當應份的,何況隻是些許雜活。”阮祺連忙搖頭:“事不能這麽論,算了,我找裏正問過,如今在縣裏做工的,一般都是每日三十文到六十文不等。”“你做的活多,不算米麵柴炭,我給你一日六十文錢,湊整每月二兩銀子,這樣成嗎?”陶玄景實在推脫不過,最終也隻能勉強收下,等到阮祺離開了,才小心翼翼收進芥子空間裏。當真稀罕。就連仙君也不曾給過他工錢,如今竟然先收到君後的工錢,等回無念天了,倒是可以拿到那群星官麵前炫耀一下。無念天……陶玄景將跑出的雞仔抓回棚中,對著咯咯叫的母雞發愁。也不知昨晚發出的靈訊,究竟要何時才能有人收到。雖然沒有外出擺攤,但這一天忙忙碌碌的,居然也很快到了夜裏。晚飯是在大伯家裏吃的,飯後洗好碗筷,阮祺以收拾菜田為借口先跑回了舊宅。等到清珞回來,就見阮祺點燃了紅燭,將雜物歸攏到一邊,取出執壺和兩隻酒杯擺放在桌麵正中。執壺是在街市買的瓜棱壺,酒杯則是昨晚在鬼市買的粉彩金玉滿堂的小杯。阮祺做事利落,昨日說了要補成親的合巹酒,今天就已經將所有物什都準備妥當了。清珞坐在桌邊,將兩隻酒杯斟滿,拿起其中一杯問:“合巹酒要怎麽喝,直接喝就行了嗎?”“不是,”阮祺心跳加快,明明沒什麽,卻還是撐不住臉頰發燙,“要像這樣,把兩隻手交疊在一起。”他拉著對方的手腕,將兩人擺出合適的姿勢,視線卻始終不敢與眼前人相對。合巹酒是成婚才有的儀式。阮祺總覺著必須要把儀式都補完了,兩人才算是得到天地見證,真正在一起了。酒是縣裏酒坊買的竹葉清酒,有淡淡的竹葉香氣,未入喉中便已然醉人心弦。阮祺紅著臉頰,卻聽有水聲在耳畔響起,仿佛一圈圈波紋蕩開。“合巹酒。”“不是已經喝過了嗎。”“那再喝一遍唄。”水聲忽高忽低,有時像女子,有時像稚童。阮祺困惑抬眼,就見半空裏有虛影一晃而過。“哎呀,他瞧見咱們了!”“快藏起來,快藏起來。”“仙君不許咱們出現。”“那個,”阮祺動作頓住,對上漆黑如墨的眸子,“我好像聽到什麽聲音了。”不隻聽見了,而且這聲音,阮祺總覺好像在哪裏聽到過。清珞換了居家的衣裳,眼裏映著明亮的燭火,沒等阮祺說完,忽然傾身向前,在他的唇邊印上一吻,輕笑著問。“什麽聲音?”猝不及防被親,阮祺險些被酒水嗆到,耳尖瞬間染紅。阮祺:“……”忘了啊。第30章 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小杯竹葉清酒的緣故,阮祺睡得極好,再睜開眼時已經站在河麵中央。夜晚的蕪水河黑沉幽靜,隻能聽見流水“嘩嘩”的響動。月華垂落,輕紗一般,在阮祺身前撒下銀亮的影子。是那個怪夢。阮祺想起來了,他與清珞成親那晚,似乎也曾進過這個夢裏,而他也正是在此處,與對方飲下第一杯合巹酒。“……你不該來這裏。”背後傳來熟悉的喟歎。阮祺試圖回頭,卻感覺那人在他臉側輕吻一下,隨後牽住他的手,將他向前推去。“現在還太早了,等到合適的時候。”阮祺想問什麽才算是合適的時候,卻根本來不及開口,隻感覺冰冷的河水翻湧而至,瞬間將他吞沒。窗外已是日上中天。阮祺爬起身,卻半晌也記不起究竟都夢見了什麽,隻能困惑地揉了揉眼睛。“我昨晚好像夢到你了。”阮祺把腦袋埋進枕頭裏,含糊著道。“剛好,”清珞伸手揉他的頭發,“我也夢到你了。”“是嗎?”阮祺心底有點甜,側頭蹭了蹭他的手背,似乎又要打起小呼嚕。“雖然這樣賴床也不錯,”清珞的嗓音帶著笑,“但你伯母剛剛來過,說你再不起來吃早飯,就要親自過來收拾你了。”“!”阮祺頂著雞窩頭,三兩下換好外衣,以最快的速度飛奔下床洗漱。一炷香後,兩人順利抵達大伯家的院門前,還沒等推門進去,就瞧見裏麵幾人全都聚在院子裏,對著大堆舊書愁眉不展。舊書?阮祺還以為是自己瞧錯,今天不是要趕早集賣糕餅嗎,怎麽改成賣舊書了。“……也不瞧瞧都什麽時辰了,還趕早集呢,”董念點著他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叫你早睡早起,誰家哥兒像你似的起這麽晚。”“行了,還沒用早飯吧,給你們留了粥和餅,別在這邊礙事,趕緊進屋吃飯去。”阮祺不敢反駁,乖乖拉著清珞一道進屋。早上的吃食還熱著,粥裏放了筍丁和青菜,餅是羊肉胡餅,加了辣子和胡椒調味,鹹香辛辣,驅散了早起的困倦。阮祺叼著胡餅探頭探腦,想要弄清外頭究竟在做什麽。可惜伯母一直低頭忙碌,最終還是陶玄景看不過,小聲和他解釋。“是之前縣裏那名書生送來的,他母親生了急病,最近幾日都無法出門,所以想托公子家人將這些舊書折價賣出去。”書生姓周,因著兩家經常挨在一處擺攤,故而也算是相互熟識了。周書生父親常年在外做生意,極少歸家,周書生隻懂得讀書,原本便不通俗務,自從母親病重,更是沒多久便花光了家中的積蓄。如今別說是看病吃藥,就連每日飯錢都成了問題。陶玄景繼續道:“公子伯母心善,聽明了事情經過,便讓那書生先回去照顧家裏,他們想辦法將這些舊書賣出去。”當然,心是好的,可惜阮成豐和董念都不識字,更沒預料到對方的舊書居然如此之多,於是便隻能在這裏犯難了。“你讀過書嗎?”阮祺眨了眨眼,突然問。陶玄景原本想點頭,隨即遲疑著道:“我習慣用的字與你們不同,恐怕辨認起來有些困難。”他自然是讀過書的,但卻無法分辨此方世界的文字。“那家裏就隻有郎君一個人識字了。”阮祺失望道。陶玄景:“……”不,通曉天下文字,那是上神才有的能力,還有他真的沒有不識字。吃過早飯,有清珞幫忙,大堆舊書終於還是分揀了出來。裏頭多數是各類雜書,有遊記,有畫本,甚至還有幾大冊的酒經和茶經。阮祺撿起一本邊城遊記,饒有興致地翻看了起來。清珞湊近瞧了眼:“喜歡這本書?”阮祺點頭:“書裏好多圖畫,能看懂一些。”阮祺外公是縣裏的秀才,母親改嫁前,有教過他一些簡單的讀寫。眼前這本遊記似乎是位畫師所作,裏麵章節精簡,搭配著手繪圖畫,即便看不懂文字,也能明白大概的含義。阮祺看得入神,禁不住向往道:“真好,若是也能像這畫師一樣到處遊曆就好了。”旁邊正在將舊書搬進箱籠的陶玄景聞言精神一振,脫口而出道。“公子想到外麵遊曆?”“是有些想……”阮祺不確定道。“那讓主子帶你一起出門吧,不隻是邊城,還有江南水鄉,塞北日落,你想去哪裏都可以。”陶玄景低聲攛掇。然後逛著逛著,等看夠了凡間的美景,說不準就可以一路逛到上界去了。陶玄景還未說完,就感覺一道視線掃來,頓時閉嘴默默爬走,繼續收拾地上的箱籠。“別聽他胡說,”清珞接過阮祺手裏的舊書,聲音平緩道,“往後日子還長,你若是真想要到外麵遊曆,可以回去慢慢規劃。”“嗯。”阮祺連忙頷首。無論村裏還是縣上,能識文斷字的終究隻是少數,想要將這堆舊書順利賣出,就必須找到合適擺攤的地方。普通的集市顯然不行。夾在一堆吃食和雜貨中間,便是再好的書本也賣不出去了。“不如去鬼市吧。”阮祺提議道。他記得那晚逛鬼市時,似乎瞧見有不少書生結伴同行,而古玩玉石,原本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夠買的貨品。“你不怕?”清珞笑著問。阮祺挺直脊背:“神神鬼鬼都是假的,有什麽可怕。”董念聞言也覺得這主意不錯,一家人將舊書收攏好,等到傍晚雇車進了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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