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劉家院子裏微弱的火光燃起,劉柱子夫妻以及劉父三人將劉柳送到村口。劉父將一個裝有衣物的小包袱掛到女兒手臂上,眼裏濕潤,他劉大是個沒本事的,幫不了女兒什麽,隻盼她以後能苦盡甘來,好好在夫家過日子。劉柳神情麻木,手臂上的包袱虛虛掛在手腕上,天還黑著,她眼神呆滯的看著前麵的泥濘小路恍若沒有盡頭,心裏無端生起一股怨恨。一家人就這麽等在村口,等到小路那邊終於罵罵咧咧的來了幾個人,將劉柳接走了。村裏的事無論好的壞的都時有發生,今天是劉柳,明天就是誰家裏的一顆雞蛋。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成為村裏人的新談資,劉柳這事也會隨著她的離去慢慢淡掉,偶爾想起來,或許也會在誰家的飯桌上說上那麽一嘴,但總歸不如現在這麽劇烈。“相公,桶裏麵不是還有幾條小魚嗎?你把它們處理一下我待會給炸了。”上次的大魚一拿回來就被吃了,還剩下一些小魚養著,顧庭風聽到夫郎喚他,忙放下手裏的柴火把魚提到院子裏宰殺。這些魚大約都隻有三指寬,去掉內髒和魚鱗就沒剩多少肉了,不過勝在量多,顧庭風清理出來一大碗,拿到灶房去給夫郎炸。宴清霜見魚處理好了,往裏麵撒上一點鹽,放上幾片薑蒜和紫蘇醃一會去腥。趁這功夫,又拿了個大碗準備撈些酸菜,上次他和溪哥兒摘得水芹被他做成了酸菜,現在已經可以吃了,撈出來用清水洗一下切段,和個蘸水直接吃就行。醃好的魚因著太小,沒有直接炸,而是放進麵糊糊裏滾了一圈,等魚全身包裹上麵液才下鍋炸,炸到兩麵酥脆焦黃再夾出來。顧庭風聞著味進來了,“好香啊!”宴清霜用手撚起一條小魚湊到他嘴邊,“嚐嚐,小心刺。”雖然刺都被炸酥脆了,但是這種小河魚刺還是很多。“好吃,很香,還很脆,”宴清霜看他哈著氣嚼著小魚,輕笑一聲,輕輕推了他一把,“馬上就開飯了,快去洗手。”顧庭風看了一下自己剛剛劈過柴火的手,笑著轉身洗手去了。兩人吃完飯就下地幹活去了。田地裏的莊稼都長得很好,再過些時日就能有新鮮果蔬吃了。顧庭風和夫郎花了幾天時間給它們都追了肥,除了草仔細打理了一番。忙活完田間地裏,顧庭風照常上山打獵,隻是這次帶上了夫郎一起。看著院子裏撒歡的小黑小黃,顧庭風決定把小黑也帶上,一來可以跟著宴清霜保護他,二來也是時候該讓它們上山鍛煉一下了。整日養在家裏,都被夫郎喂得圓滾滾的,到時候別說和他一起上山打獵,就是跑起來都費勁。至於小黃家裏也需要有隻狗看家,就把它留在家裏看家。小黃不滿的叫喚兩聲,卻不敢跟著出去,它比較怕顧庭風,最後耷拉著腦袋回到屋簷下去了。宴清霜背上背了個大竹筐,手裏還拿著一個大籃子,昨夜剛下過雨,今天正好多采些山貨回來。小黑一到山上就猶如脫韁的野馬,一馬當先的跑在前麵,顧庭風在後麵喊了一聲,它才乖乖的回來了。顧庭風打獵是要進深山裏,小屋離他最近又安全,周圍山貨都很多,還沒有人去采過,累了也可以休息,所以他打算先把宴清霜送到那裏去。可是一到小屋顧庭風就傻眼了,頓時才想起來他一直忙著打獵,這裏一直都將就著沒有時間打理。看著麵前野草叢生的小屋,宴清霜忍不住蹙眉,問道:“你一直都在這裏歇腳?”顧庭風連忙搖頭,“沒有,我這段時間除了來這邊拿東西,都沒在這邊歇過。”隨後又尷尬的說道:“不如你先在外圍采吧,到時候我整理好了你再過來。”宴清霜卸下身上的東西,“我來弄吧,你先進山”顧庭風臉色微紅,不好意思的摸著鼻子站在原地沒動。見他這樣子宴清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相公性格穩重內斂,其實也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而已,這樣孩子氣的一麵著實不常見。“快去吧,早點回來,我和小黑在這裏等你。”“嗯,”顧庭風點點頭,又交代了幾句,“我走了以後你就把門關上,若是出去也隻能在這附近,千萬不要走遠也不要靠近深山。有情況就趕緊回屋裏來,這個院牆結實,就是比較大型的獵物也很難進來。”“好,知道了,快去吧!”他以前住在山上這點經驗還是有的。等顧庭風離開以後,宴清霜把門關上,扒開野草,用手清理出一條道來,小黑在草裏亂竄,他也沒管它。屋子裏東西都很全,隻是好些東西都不能用了,宴清霜從門後找到一把鋤頭先把外麵小院裏的雜草鏟除掉,全部弄幹淨堆到角落裏,等曬幹以後就燒掉。小黑跳到上麵,四肢並用把攏好的草堆刨開,宴清霜連忙嗬斥一聲,“小黑,不許調皮。”小黑又搖著小尾巴蹭到他身邊,宴清霜拍著它屁股斥道:“怎麽相公在的時候就聽話得不行,相公一離開就開始搗亂了,和小黃一樣,慣會看人臉色是不是?”小黑聰明通人性,聽到宴清霜數落它頓時又老實下來,乖乖的跟在他身邊也不搗亂了。地上還有些碎草屑,宴清霜從筐子裏拿出鐮刀,帶著小黑去外麵林子裏砍了幾棵棕巴葉子和芒草紮了兩把掃帚。外麵打掃幹淨又開始清掃裏麵,床上的東西都發黴了,時間久了被子上都泛了黃,蓋起來也不舒服,索性都不要了,改天上山來的時候再帶兩床新的被褥來。灶台上的瓶瓶罐罐有些還能用,宴清霜把上麵的東西全部規整到籃子裏,提著到有水源的地方清洗幹淨。陸師傅這地方選的不錯,院子外麵不遠的地方就有一條小溪,裏麵還能看見幾隻小螃蟹。這種螃蟹宴清霜以前在他那個竹屋後麵抓過,油過一遍,吃起來連殼都是香脆的,隻是他現在還有事要忙,改日再來抓它們。第52章 小黑洗好以後叫上小黑又回去了,芒草紮的掃帚比較軟。宴清霜拿它將灶台上麵的灰塵全部拂幹淨,忙活了半天,整座小院頓時變得敞亮起來。抬頭一看,這日頭都已經升到最高了,小黑剛受不住,自己去外麵小溪裏洗了澡,喝了水回來,此刻正懶洋洋的攤在院壩裏曬太陽。這一通忙活下來,就連宴清霜也有點乏了,從筐裏拿出晌午飯先給小黑喂了,自己才緩慢吃了起來。現在外麵日頭正是最曬的時候,吃完午飯,宴清霜歇了一會兒就背上竹筐出門了,小黑見他走了,急忙一躍而起快速追了上去。他記著相公的話,帶著小黑沒有走遠,就在附近活動。這片林子鬱鬱蔥蔥,還有許多鬆樹林,正巧昨天夜裏落了雨,此刻稍稍扒開蓋在上麵的鬆樹枝,下麵就藏著許多鮮肥的菌子。看著眼前又大又鮮的紅杆菌,宴清霜連忙將籃子拿出來鋪上軟草,采了菌子仔細放進去。不遠處已經等不及冒出頭的青頭菌怯生生的藏在灌木草叢裏,都一並被他帶走了。菌子是山裏難得的美味,拿回去打湯或者一鍋炒,味道濃鬱,吃起來清香滑嫩。還可以多撿一些曬幹,儲存起來冬日裏沒菜的時候吃。不過這東西地上看著眼花繚亂的,但是有些都是不能吃的。聽村裏有些老人說過,有些菌子吃了會中毒,以前村裏有戶人家就是吃了毒菌子,還沒抬到鎮上人就沒了。所以不認識的他不敢撿,就撿一些村裏人常來撿的就行。埋頭撿了大半籃子,看這片地方已經被撿得差不多了,叫上小黑又換了個地方,小黑不知道剛從哪裏竄出來,身上全是樹葉。這邊林子更茂密些,宴清霜拿著鐮刀在前麵開路,小黑走著走著不知道竄到哪裏去了,他一連叫了好幾聲,小黑都沒像以往那樣出現在他麵前。宴清霜心裏擔心,連忙提著籃子去尋它,心裏暗自惱怒:“這小黑真是長本事了,都學會亂跑了,等相公回來一定要告訴他,讓他好好收拾它一頓。”想歸想,現在還是先把它找到要緊,不知不覺這一片已經靠近深山了。小黑再怎麽機靈,也不過是隻幾月大的狗崽,要是運氣不好,再碰上野豬就糟了。宴清霜越想越怕,連忙一邊找一邊喊,就在他心裏越來越沉的時候,遠遠瞧見前麵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跑。他連忙跟著翻下去,周圍的草木都動了一下,腳步聲很急,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走出來。宴清霜屏住呼吸,就怕從裏麵出來一隻大蟲或者野豬什麽的,他沒有顧庭風打獵的本事,遇見了估計就要交代了。試探的叫了一聲,“小黑?”沒有反應,應該不是小黑,要是小黑的話早就叫喚著跑出來了。前麵的樹木動得越來越厲害,宴清霜想跑,可是腿卻不聽使喚,隻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一張熟悉的俊臉驟然出現在眼前,顧庭風笑意盎然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呆愣愣的夫郎,輕聲安撫道:“別怕,是我。”宴清霜渾身的戒備瞬間鬆懈下來,猛地撲到相公寬闊結實的胸膛裏。顧庭風張開手臂接住夫郎,知道他可能嚇到了,聲音更加溫和的說道:“這裏離深山很近,我是追著一隻赤麂過來的,聽見小黑的聲音知道你來了這邊就過來找你了。”居然被嚇到了,宴清霜很沒麵子,臉埋在顧庭風胸膛上不願意出來,聲音悶悶的問道:“那小黑呢?它現在在哪?”“它在前麵守著獵物,我帶你過去找它。”宴清霜沒動,顧庭風也隨著他,將人箍在懷裏,摸著他烏黑滑順的頭發。好半天懷裏的人才主動退了出來,小聲嘟囔幾句後,悶著腦袋往前麵走,顧庭風輕笑著搖搖頭跟在後麵。小黑長大以後無疑會是條好獵狗,此時顧庭風不在,小小的身體戒備的守在地上的獵物旁邊,露出鋒利的牙齒,好像它們稍微動一下就要撲上去撕咬一樣。看著還挺像回事,有那麽一點樣子了。等看到宴清霜以後小黑頓時撒開腿跑到他身邊,圍著他又蹦又跳的,歡快的很。可惜它剛才悶不吭聲的跑了,害得宴清霜擔心了好一陣子,現在宴清霜壓根不想理它。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從它身邊過去了,小黑愣在原地,圓溜溜的大眼睛又看向顧庭風。顧庭風臉上憋著笑,也不理它,是該給它個教訓,不知道哪來學來的壞習慣,淨瞎跑,害得夫郎擔心著急。地上的麻袋鼓鼓囊囊的,旁邊粗樹幹上還拴著一隻麅子和赤麂。麅子大概有個四五十斤左右的樣子,倔得很,被顧庭風射傷了一條腿還想著要跑。腦袋頂著繩子繞圈圈,發現越纏越緊,最後暴躁的往樹幹上撞,小黑見它想跑,連忙折回來齜著牙吠了兩聲,那麅子才消停下來。遇到夫郎顧庭風也不準備繼續了,反正都獵得差不多了,準備和夫郎一起回去。可宴清霜還不想回去,他竹筐都還是空的,本來想著撿完菌子就去打蕨苔的,都怪小黑亂跑害他找了好一陣子。越想越氣,他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戳它腦袋,小黑不知道這是在懲罰它,還以為是在和它玩。也用腦袋頂著他的手,宴清霜頓時沒脾氣了,笑著罵了一聲傻狗。顧庭風在旁邊看著夫郎和小黑玩耍了一會,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找了個比較空曠安全的地方將麻袋移過去,再把麅子和赤麂牽過去栓好,命令小黑看著,自己帶著夫郎走了。顧庭風經常在這片林子裏穿梭,哪裏有什麽東西他都清楚得很,帶著夫郎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