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禦書房呆了一晚上, 早上又起來上早朝, 如今已是夜幕低垂,至今未合過眼的重寧遠揉按了一下額角,喝了一口茶, 狹長的鳳目裏都是血絲。


    “皇上,要不您先吃點東西, 歇一會兒吧。”一旁的福澤擔憂的說道。


    重寧遠輕搖了一下頭,有些欲言又止的問著一旁的晉忠:“……昨晚”


    晉忠自然知道自己主子問的是什麽:“屬下將人送到了冷宮。”


    重寧遠聽完, 不知道在想什麽, 輕點了一下頭:“洛霞殿那邊呢?”重寧遠第一次感到這麽無力,身為一個君王,卻被後宮的事兒攪亂自己的思緒, 而且, 對方還是個男人……


    “洛霞殿那邊一直沒有人出入,隻是洛主子的精神不太好。”


    “……朕知道了, 你調查出什麽頭緒了麽?”重寧遠問的自然是那逆天草之事。


    “那逆天草十分罕見, 古籍記載也很少。而且,神殿後院確實種有這種藥草。”奉命暗中調查此事的晉忠如實回稟著。


    重寧遠聽完心又往下一沉:“……朕知道了。”可是知道是知道了,接下來要怎麽辦?真的辦了奉天?且不說主祭在背後,單說……想到這兒,重寧遠又想起昨晚那人明明笑著的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 難道自己真的冤枉了他?可是他真的是一個無心恩寵的人麽?那這一切又要如何解釋?重寧遠忽然覺得自己對於奉天是那麽的不了解。


    “擺駕,去……去洛霞殿。”一句冷宮讓自己硬生生憋在了嘴裏,那人在魏宜大營都過得那麽逍遙, 區區冷宮應該沒問題……吧,想到這兒,重寧遠微微蹙了一下眉。


    “皇上。”躺在床上的離洛臉色蒼白眼角還掛著淚,看到重寧遠來,急忙要起身,重寧遠上前將人輕攬了起來。


    “身子好點沒?用過膳了?”重寧遠低聲道。


    “謝皇上關心,臣妾好多了。隻是……隻是心裏……都怪臣妾不小心……”說畢,眼淚又湧了出來。


    重寧遠將剛要出口的話又放在了嘴裏,安撫道:“要小心身子。”那離洛輕點了一下頭,將頭靠在重寧遠的懷裏,眼底卻是掩不住的笑意。隻是正在思索如何開口的重寧遠這個時候的心思卻不在懷裏的人身上。


    “……洛妃,昨晚朕查了一下,那件事情,其實不是奉天所為。而是他身邊的小廝,因為太過於忠心於他的主子,所以才幹了這件事兒,朕已經查辦了他。至於他的主子……”說到這兒,重寧遠語下一頓。思來想去,重寧遠隻得用這個拙劣的借口暫時為他開脫,先解決眼下的問題,畢竟妃子小產,不是一件小事兒。至於以後……那就以後再說吧。現下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那個人,即使離洛不追究,皇太後也不會放過他的。畢竟如今這後宮還沒有皇後,鳳印還在皇太後的手中。於公,奉天是奉舜華的弟弟,他不得不保下他。於私……重寧遠不由自主又想起昨晚上的事情,手上不由的收緊。


    “……皇上,您捏疼臣妾了。”沉浸在幸福中的離洛還沒從重寧遠的話裏醒過味兒就被捏的胳膊快斷了。


    發現自己走神了的重寧遠鬆開手,卻沒有接自己剛才的話說下去,而是換言道:“後宮之位至今懸空……”離洛聽到這話心頭一喜,剛才因為聽到重寧遠刻意的為奉天開脫的話的不滿也不見蹤影,可是重寧遠剛說到這兒,那邊晉忠就跑了進來。


    “皇上!不好了!”晉忠語帶急迫。


    “怎麽了?”晉忠跟了重寧遠這麽多年,重寧遠記得第一次看到晉忠這個樣子還是因為奉天在魏宜大營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想到這兒,重寧遠心下一凜。


    “冷宮走水了!”


    “什麽!”重寧遠忘了懷裏的人,直接就站了起來,而離洛差點直接就被掀到了地上。重寧遠來不及安撫,就快步出了洛霞殿,狼狽的趴在床上的人恨恨的抓著床單,又是奉天!


    “人呢?”重寧遠基本是跑著往後宮而去。


    跟在一旁的晉忠語帶焦急:“不知道,現在裏麵的人基本已經疏散了。隻是天幹物燥,火勢蔓延的很快。”


    聽晉忠這麽說,重寧遠更是加快了腳步。隻見西北處火光衝天伴著滾滾濃煙,映的天邊都是火紅色。終於到了近處,熱浪撲麵,基本進不了身,重寧遠大聲喊奉天的名字,可是身邊身都是救火的太監和侍衛,唯獨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重寧遠抓過一個宮人:“看到景天公子了麽?”


    “回回……回皇上,奴才不不……不…知。”那是個看門的小太監,上哪裏知道哪個是景天公子。


    重寧遠隻覺心頭一痛,腳步有些微亂,暴喝一聲,“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說完抽出晉忠的刀就要將人的頭砍下來。一旁的晉忠急忙攬住重寧遠:“皇上!救人要緊啊!”


    “到底怎麽回事兒?”晉忠轉頭問著跪在地上的人。


    那奴才第一次得見天顏,卻差點被砍了腦袋,嚇得幾欲尿了褲子:“回……回…回官爺,是……是是西廂著了火。幸好有人喊了,要不然大家都逃不出來。”


    “不好!裏麵還有人沒逃出來!”那邊有個宮人大聲喊到,然後幾個人想要進去,奈何門口的火勢有些大,幾個人幾次要上前,都被門口的火勢擋了回來。


    重寧遠聽到那句話三步並作兩步到了那門口處,晉忠暗叫不好,也跟了過去。


    身邊的人認出此人就是當今萬歲,急忙都跪了下來,重寧遠沒理會四周,隻是聽見裏麵幾不可聞的喊叫聲,想都沒想就拿起一旁的木桶就將水潑在自己的身上!一旁的晉忠剛要將人攬住卻隻抓到了衣角!其他人看到眼前的情形也都嚇傻了眼,晉忠拿起另一桶水也澆在身上,急忙追了過去。


    整個後宮由於年久失修,加之最近又是天幹物燥,導致火勢一時無法控製。晉忠趕到重寧遠的身邊:“皇上!讓奴才去吧!此地太危險了!”


    重寧遠沒理晉忠的話,西廂已經被燒毀了泰半,之前的呼救聲已經聽不到,重寧遠心下一沉!突然在東廂又傳出微弱的呼救聲,重寧遠急忙就奔了過去,門口的火勢很大,重寧遠一腳踹開門,正好一根門梁掉了下來!幸好一旁的晉忠夠機警將人推了開,重寧遠閃過那堆火竄進了屋子,四下尋著人。


    “怎麽是你!”重寧遠看著藏在床邊一個宮人。


    “啊!救命救命!”那宮人臉上被火薰的漆黑,頭發淩亂,被這麽一驚嚇,更是雙眼無神,隻會叫著救命,看著靠近的重寧遠卻又像是瘋了一樣撲了上來!


    重寧遠本看這人不是奉天心下更急,一腳將人踹開,冷聲道:“帶走。”轉身就出了屋。


    晉忠看著半癲狂的人,無奈隻得將人打昏帶了出來。看到重寧遠又要往火勢漸起的偏殿而去,急忙將人拉住:“皇上!或許景天公子已經出去了!外麵還有些地方沒有找啊!”


    這個時候又進來了幾個侍衛,基本是連請帶拽的將重寧遠架了出去。


    重寧遠身上的龍袍下擺也被火燒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哪裏還有為人君的樣子。


    “晉忠!快速去查!看人在沒在!”重寧遠看著已經陷入火海的冷宮,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過了不到一刻鍾,那邊便有個管事的太監小跑了過來,晉忠道:“皇上,此人曾見景天公子。”


    “說!”重寧遠怒喝。


    “回皇上,奴才發現起火的時候和幾個宮人便趕到著火的西廂。我們去的時候,發現景天公子已經站在院中了,還讓小的們去疏散其它的人。而剛才的那個宮人想必是睡的太死,所以剛才才沒有逃出來。”


    聽到這話,重寧遠一陣狂喜,上前抓住人的領子:“那人呢?”


    “奴……奴奴才不知……”那奴才看到重寧遠再次變黑的臉又急忙跪地叩首。


    “皇上……人……是不是去了別的地方?”晉忠上前小聲道,忽然又想起上次在魏宜大營的那個莫名出現的黑衣人。後來因為一係列的事兒就將那人放置腦後,如今想來,景天主子並不簡單呐。


    重寧遠像是也想到了什麽:“去招主祭大人進宮!順便搜查全宮!一定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同樣的地點,四個時辰之前。


    “大頭!去給爺倒杯水。”某個剛被打入冷宮的公子又睡到午時,而且是被餓醒的,頂著還有些微腫的側臉眯著眼睛吩咐道。


    大頭坐在床邊睜著哭的都成了桃子一樣的雙眼,哽咽的回著:“回主子……沒有熱水。”


    “……那去給爺準備點吃的。”好吧,有飯就好。


    大頭哽咽變成了抽泣:“回主子……隻有冷飯。”


    “……”奉天暗自咬牙,“那去給爺準備個火盆!”說完又往被子裏裹了裹,這破地方陰冷陰冷的。


    大頭終於嚎啕大哭起來:“回主子……他他……他們說炭火也是限製的,昨晚上就燒完了。”


    奉天攬了被子坐了起來,圓目微眯:“那我讓你傳的信兒呢?”


    大頭揉著眼睛哭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他們……說說,沒有……有紙筆。”


    奉天終於忍不了了:“你個笨蛋!就知道哭!”說完自己撕下衣擺,拿出一旁火盆裏的剩下的一些木炭屑,寫了起來,“鴿子不會也不讓飛進來吧?”奉天斜睨著還在一抽一抽的慧明。


    “回主子……我正想給您補身子來著……”慧明急忙從床上將鴿子掏了出來。


    “……你還真是忠心。”奉天看著還有一口氣的鴿子,他忽然有些慶幸沒有炭火了。


    然後,一炷香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


    “……主子,鴿子不會死在路上了吧……”想起剛才那苟延殘喘的鴿子,慧明小心翼翼的問道。


    奉天瞪了慧明一眼,慧明癟了癟嘴,看著自己主子帶著一臉的傷,又想起昨晚上主仆二人被皇上莫名其妙的貶到了冷宮,難道是主子侍寢的時候發脾氣了?慧明的眼淚又一對一雙的掉了下來。


    就在奉天感歎自己會不會被慧明的眼淚衝走的時候,一個人從後窗翻了進來。


    “主子。”來人很眼熟。


    奉天皺著眉:“怎麽又是你!”然後大步上前,又拽著那人的耳朵,“而且怎麽又這麽慢!”


    和同伴們抽簽輸掉而不得不出任務的馮至也很委屈啊,上次是主子親自點名,可是這次抽簽為什麽也是他?!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家主子這麽狼狽的時候。“主子……主要是皇宮不好進啊……”最主要的是傳信的信鴿到地方基本就屬於半死狀態了,他已經飛速趕來了。


    “走吧。”奉天又狠狠揪了那耳朵一下,說道。


    “……主子,這是皇宮啊!”馮至垮了肩。他會武功能進來,但是讓他帶著兩個人不會武功人怎麽跑?


    奉天忽然側頭道:“有火折子麽?”


    馮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苦著臉再次強調:“主子……這可是皇宮……”


    “回去還你十個!”奉天攤著手。


    馮至內心哭號,主子,回去我給您一百個!而且,您總玩這個不膩麽?但是在奉天的斜睨著的眼神中,馮至隻得將手裏的火折子交了出去……


    半個時辰以後……


    “走水了!救火啊!”穿著太監服的馮至挨個門敲著,內心在默默流淚,主子說了,天幹物燥,宮裏容易起火,主子還說了,火燒的不夠旺,主子又說了,一個人都不能死……


    已經趁亂逃出宮的三個人脫下身上的太監服,馮至先上了車,伸手去拉奉天,可是一搭手,神情變的很詭異,又求證一樣去摸了奉天的脈:“……主子,你……”


    “最近又有些胃脹氣了,而且早上有的時候會幹嘔,症狀比上次輕點,回去給我開點健脾胃的藥。”奉天摸了摸自己有些餓的肚子,拿過自己讓一旁馮至準備的吃食。


    “主子……”馮至呆愣的看著大快朵頤的奉天。


    “什麽事兒?”奉天頭也不抬的問道,嗯,終於吃到飯了,餓死他了。奉天左手一個雞腿,嘴裏去接慧明送過來的溫熱的粥。


    “……您這次是真的有了身孕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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