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是我們一起見證的。


    第20章


    登上橘子洲頭,群星看到樹蔭底下有人拿著幾張票根在扇風。他扭過頭問陸雙林,“那是沙雕公園的門票嗎?”


    “嗯。”陸雙林欲言又止,“那個公園在盡頭,很遠的。”


    橘洲是免費的5a級景區,隻有部分娛樂項目需要門票,每年舉辦音樂節的時候最熱鬧,現在音樂節已經是一個品牌項目了。陸雙林一邊走一邊悄悄打量群星,他不會真的想去沙雕公園吧?那裏比較適合親子遊玩。


    陸雙林開始腦補:群星爸爸牽著陸雙林小朋友走到了一座六人高的巨型沙雕麵前,旁邊豎立著工作人員搬來的解說牌,他們在一問一答中學習了知識,獲得了美的熏陶,大小腳丫裏擠進來調皮的小沙粒。嗯,真是很有意義的一天。


    “……”群星聽到陸雙林越笑越大聲,插在兜裏的手一僵,努力維持的台風突然泄了氣,他無奈地轉過身,像一隻淋雨的孔雀。


    難道陸雙林以為戴著墨鏡自己就感覺不到他的視線了?


    陸雙林用力抿了抿嘴,把笑聲吞下去,主動回答:“沒什麽。”不過,如果能把翹起來的尾音也壓下去更完美了。


    群星好笑地看著陸雙林,目光無意識地下移,突然間很想伸手蹭一蹭陸雙林的嘴唇。唇周很幹淨,下唇有點肉,舔過之後一層水色……


    怎麽以前沒有注意到這種細節?群星被自己大膽的想法嗆到了,他清了清嗓子,“傻樂。”


    該死,他又不是十八,今年都要二十九了。


    “你很熱嗎?”陸雙林關心地湊上來。群星皮膚很白,一看就不經曬,容易泛紅。


    “我就說要買兩瓶水吧。”陸雙林越想越是這麽回事,他大度地把礦泉水瓶子遞出去,手肘剛剛伸直,發現眼力有誤。


    陸雙林忙道:“等下……”


    群星已經毫不費力地擰開蓋子,他稍微停頓了下,還是對著瓶嘴喝了兩口。


    陸雙林抱著另外一瓶水,憋得耳根漲紅,看看天看看螞蟻,又看看群星的喉結。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又把兩瓶水用丟的方式收進了背包。


    沉默地往前走了十分鍾,沉浸在天人交戰中的陸雙林終於感覺到新鞋在硌腳,但是又不好意思說別走了。


    橘洲為什麽麵積這麽大,這得走到什麽時候……早知道昨晚上就不應該背“獨立寒秋,湘江北去”……


    還有,他剛才是故意的嗎?喝水之前有瞄我吧?有沒有?沒有?嗚嗚、不要再想了!


    “要坐電瓶車嗎?”群星是不介意跟著陸雙林一起用蝸牛的速度散步,但是日照這麽強烈,陸雙林額頭全是汗。


    “不要。”陸雙林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反應過來對方問什麽後,小表情明顯很後悔。


    群星噗嗤笑出聲,他勾住陸雙林的背包帶,再不看著點就越走離自己越遠了。小腦瓜一天到晚在想什麽。他本來想彈陸雙林的腦門,又覺得剛才好像刺激過頭,於是道貌岸然地提出新的建議:“想吃火鍋嗎?”


    “去!”陸雙林頓時歡呼。這麽熱的天,還是吹空調吃西瓜比較舒服。


    他們從地鐵口出來,直奔國內服務業標杆“撈點啥”火鍋連鎖店。果然已經有很多人在等位,兩人守著小圓桌、麵前擺著一碟小吃,也加入等位的龐大隊伍。


    候場區絕大多數人都埋頭看手機,積極做拇指運動,再不然就是抱著孩子教育他不要亂跑。就這兩個人還在堅持不懈地尬聊。


    “總算請你吃了一回火鍋。”群星笑道。


    “你是客誒,今天當然是我請。”陸雙林反駁。


    群星把大富翁翻出來,“誰贏了誰請客。”


    “好吧。”陸雙林撇撇嘴,把袖口卷起來,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大富翁這種遊戲,隻存在久遠的學生時代,他們也不可能認真去玩。於是規則全是亂的,可以隨意耍詐,陸雙林氣急了上手去拍群星的手腕,打紅了又心虛地想揉兩下。兩個人玩著玩著有點得意忘形,回過神的時候,收獲了一堆曖昧不明的注目禮。


    吃瓜熊孩子:姆媽,他們比我還顯細!(媽媽,他們比我還幼稚!)


    能聽懂的陸雙林老臉一紅,正好這時候輪到他們倆的號了。陸雙林拎著背包跟在群星後麵,突然說了一句:“還好你相信我。”


    這是見麵以來,陸雙林第一次提到退圈風波。


    雖然有點沒頭沒尾,群星卻能理解陸雙林。他回頭笑了笑,“還好進了網配,不然也不認識你。”


    嘮點啥店裏“雲蒸霧繞”、人聲鼎沸,隱隱約約傳來《小蘋果》的背景音,想必又是哪個店員在甩著拉麵跳舞。陸雙林一抬眼,忽視了近在咫尺的川劇變臉,目光落在群星英俊的臉龐上,他突然覺得鼻頭有點酸。


    “嗯。”陸雙林無聲地笑起來。


    群星摟過他的肩,“所以還是我請客吧。”


    “好吧。”陸雙林掩飾性地給自己扇風:“給你這個機會。”


    前年他剛進l社,和社員都不熟,有次悶不吭聲地從北京旅遊回來,車厘子在yy裏數落他:社裏就是一個小家,你去了北京也不讓家人招待,這多不合適。當時群星在場,半開玩笑地說下次再來請陸雙林吃炭火銅鍋。


    後來因為配《鏟屎官》那個古風修真劇而有了長期的交集,這個劇奇長無比,但策劃十分靠譜,幾年來甩著小皮鞭狂趕進度,定期出微短小劇場,儼然做成了中抓經典的紅劇。一來劇組氛圍特別好,組員相親相愛,二來也培養出了一批群言粉。


    在策劃結婚的時候,邀請了全部的組員,陸雙林和群星都去了。幾個人又說要吃火鍋,結果胃病的胃病、不能吃辣的眼淚汪汪,還是沒成行。


    從那以後,“某人還不請吃我火鍋”就成了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


    此刻兩人恐怕都想到了這個cp甜梗,群星心念一動,把桌上琳琅眉目的杯碟都拍下來,發到了微博上。


    群星閃耀時v:#鵪鶉蛋脫骨鴨掌冰淇淋球蝦滑羊肉etc.jpg##幹杯.jpg# 好久不見。


    路人一眼看到了定位:“怎麽去長沙啦?”


    cp粉咬著手弱弱地問:“跟誰吃火鍋呀?”


    顏粉化身為狼:“好白好瘦的手!哪個是群星大大啊?”


    唯有吃貨粉絲感覺不到詭譎的氣氛:“好餓!!看著我的外賣單哭泣!!!”


    群星麵帶微笑,選擇性地回複了cp粉:“跟某人。”


    cp粉,卒。評論區,炸。


    第21章


    白天路遇群星的妹子在評論區發了一張抓拍圖,分分鍾被頂成熱評:“#dog臉#是和他嗎?”


    “沒有偶遇的命隻能靠照片活下去了!!!”


    “之前聽去過漫展的妹子說群總很帥我是不相信的,誰讓相機軟件哢嚓一下堪比整容,但是看這個背影我信了!”


    “天然打碼,求更多!”


    群星雖然參加了一次漫展,但是和粉絲有個約定,除了現場還是不顏出,不想開除粉籍的就得乖乖打好馬賽克。


    這群唯粉的畫風已經很矜持,cp粉才是真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關鍵詞是長沙和火鍋,還有那個“某人”,不聯想翩翩是不可能的!


    有群言粉聞訊趕到妹子的微博底下:“小姐姐行行好,另外一個漢子是言總嗎?”


    妹子連發了幾個哭泣的小黃臉:“雲披霧斂群星照。”


    cp粉驚道:“露華生筍徑如織。”


    妹子奔上前:“親人啊!”


    原來這個妹子也是群言粉,但是被懟怕了,在群星的微博底下不敢提言如織。


    看看她帶著愛意拍的照片,經過濾鏡的加持,原本有些傾斜的視角、遠處的自然變焦都完美地襯托了照片的氣氛。兩人微妙的身高差,攬肩的親密姿勢,不由讓人心血沸騰。這樣瘦瘦高高的背影轉過臉絕對是大帥比!拒絕反駁!


    “小哥哥戴了超炫酷的墨鏡,看不到正臉,但是臉小皮膚白。話說總攻也白,好羨慕。”


    “似不似配一臉!”


    妹子很想說就是配一臉啊,但是萬一不是言如織怎麽辦。她為難道:“我確實認不出,但我也希望是!”


    委屈臉玻璃心的cp粉因為被撕怕了,最後幹脆去妹子的微博底下和諧討論了,最後一齊抱頭痛哭。她們現在就一個心願:哪怕表麵上不能合好,私下有聯係也是好的。


    ……


    陸雙林看了一眼微博推送,發現群星在火鍋九宮格裏夾了一張“私貨”。熱評裏有人點評這個手勢看著像在喝交杯酒,誰攻誰受一眼分明。


    立馬就有人p了一個紅彤彤的“囍”字當背景。


    “……小看人。”陸雙林嘟囔了一句。不過,他雖然對拿“攻受”開玩笑很不服氣,也必須承認群星的手更修長,指尖優美,半握杯子的時候細瘦的骨節微微凸起,是通過刻苦學習樂器鍛煉出來的手型。還有的手控粉絲把酸梅湯ps成紅酒,又把畫麵調成老舊卷曲的羊皮紙,複古的氣息撲麵而來,手的主人都被襯托出了貴氣。


    陸雙林完整地翻了一遍評論區,最讓他感慨的,是那一小撮頑強如野草的cp粉,心碎了粘好又能迎接春天。看她們一直喊“群言不畢業”,那所學校還沒倒閉呢。


    菜已經都上齊了,貼心的服務員就站在一邊。等服務員有事離開了,陸雙林才開口道:“佑哥,其實除了謝謝,我還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桌麵下他一雙手緊張地交握在一起,這個姿勢能給他更多的勇氣。


    群星正在燙手工蝦滑,聞言看了陸雙林一眼,還是按照原計劃投食,把第一批燙好的東西先夾給陸雙林。


    “嗯。”群星垂下眼看著咕咚冒泡的火鍋湯,表情沒什麽波動,在等陸雙林往下說。


    “不光是這次掐退圈。很多次因為跟我扯在一起,你都要挨罵。”陸雙林勉強提了提嘴角,是一個很無奈的苦笑,“我分不清到底是黑是粉……還是路人,不是踩你來捧我,就是挖你黑料給你造謠。”


    “跟我組cp是不是很慘啊?”陸雙林輕聲道。這雖然是個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卻像是在說一個認定的事實。


    中抓的策劃一向是信奉心有多大,夢想就有多大。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上至大神策劃,下至新白透策劃,在敲陸雙林或者群星配主角的時候都喜歡湊cp的熱鬧。她們認為敲一個不如敲一雙,正因為有這種默契,最終呈現了去年兩人合作劇的井噴!


    長達半年的時間裏,每天tx論壇的首頁都飄著群言的主角劇,那簡直是cp粉的狂歡節。


    被捆綁的感受隻有經曆過的人才能懂。對方的名字總在眾人口中轉悠,你拒絕較真,就會傳不和,你接受淡然,就會得到曖昧不明的反饋。


    陸雙林從惶然到心無芥蒂,還要多虧群星的開導。但他後來總在想,難道群星就沒有感覺不舒服過嗎?


    群星應該是直男吧?


    陸雙林默默看著群星,對方的聲音還是很溫柔:“冷了就不好吃了。”


    群星用手撐著下巴,也在組織措辭。陸雙林聽話地咽了兩口,慢慢感覺到醬料的香味在口齒間漫開,說完這些讓他心頭一輕。


    群星寬慰道:“在圈子裏,身不由己真的不算借口。也許有人能從心所欲吧,但那肯定不是我,也不是你。”


    他今天是有些驚訝的。在網配圈將近七年,從來沒有人為了這種不可抗拒的事情道歉。不過陸雙林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陸雙林老成地歎了口氣,又咬了咬丸子,怎麽還是這麽燙……


    隔著鍋底冒上來的熱氣,群星饒有興趣地看著陸雙林倉鼠一樣的吃相。原本想說的話頓時想不起來了,算了,本來也都不重要。他懶洋洋一笑:“多吃東西少想事。不夠再點。”


    “嗯。”陸雙林點點頭,這個話題告一段落。他看了看自己空掉的碗,突然覺得群星有點虧。明明是群星出錢,他怎麽不吃東西呢?


    陸雙林決定投桃報李,給對方涮好一大筷子羊肉,然後把自己碟子推過去,“你試試我調的這個。”


    群星欣然接受,看陸雙林吃東西真是越看越餓。


    “好吃嗎?”陸雙林很喜歡問這句話,還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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