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搖頭:“我剛好,不敢下水,不想再喝藥了。”主要還是藥錢貴。李欣也就不再勸他,他長歎一聲:“人為什麽長大了就要成親呢?”陳慶下意識地想說成親不就是為了有個依靠,但想起自己的婚姻,似乎沒什麽說服力。李欣知道陳慶沒什麽話,他們以前一起玩的時候都是他說很多,陳慶隻是安靜地聽著,陳慶隻是曾經問過他一次孟濤的事,但李欣跟孟濤不熟,也不是玩在一起的夥伴,所以他並沒有能幫到陳慶。他對孟濤也隻有很淡的印象,就是孟濤生得很壯,有點黑,別的就再也不記得了。陳慶聽說之後,也沒怎麽失望,後來就再也沒問過。泡了一會兒水之後,陳慶打算回家了,要趁著太陽大,早早地把衣裳晾上。李欣在一邊穿鞋,陳慶收好兩人洗好的衣裳,隻是沒想到,在他們還沒離開的時候,洛河的另一邊又來了個人。村裏的男人是不會自己洗衣裳的,不是妻子夫郎給洗,就是姐姐妹妹給洗,李欣就不慣著,他娘身體不好,所以洗衣裳都是李欣的活,但他六歲的弟弟,從小在李欣的棍棒教育下,已經學會了自己給自己洗衣裳了。這會兒看到周遠,李欣用手肘捅了捅陳慶:“這人還自己洗衣服啊?”陳慶回頭看李欣:“他一個人,不自己洗衣裳,還能怎麽辦?”李欣越發覺得陳慶不對勁了,但他什麽都沒說,隻是跟陳慶說:“一會兒去河邊刨地泡兒啊。”兩人在一條岔路上分開,陳慶的步幅輕快了一些,回到家裏,孫大娘跟他一起拉繩子晾衣裳。陳慶說:“李欣回來了。”“我說呢,洗個衣裳回來人都高興許多。”孫大娘讓他去一邊歇著,自己把衣裳晾了起來。“李欣說一會兒去河邊刨地泡兒。”陳慶喝了口水。“去唄。”孫大娘晾完衣裳,“不好好吃飯,野果倒是喜歡得不行。”陳慶笑了笑:“好吃啊。”吃過簡單的午飯,陳慶就坐在家裏等李欣來找他,孫大娘看他乖乖地坐在堂屋門口,不時地朝門口張望就覺得有些好笑,還跟個孩子一樣,等著小夥伴來找他玩。“要是找到的多了,往隔壁送點?”陳慶愣了愣:“啊?”“人家上次送來的野果,咱們雖然沒錢,但也得還禮是不是?”陳慶點了點頭,一抹紅爬上耳朵尖:“好,我知道了。”“你不願意去的話就帶回來我去送。”“好。”沒一會兒李欣就到了他們門口,跟孫大娘打完招呼之後就帶著陳慶往河邊走。他一路上都在說話:“我看到那房子了,青磚房,還不錯。”陳慶哦了一聲。李欣又說:“中午遠遠地看了一眼,長得也太壯了,我聽村裏人說他還殺過人嘞。”陳慶覺得在別人背後說這些有些不太合適,他拉了拉李欣的手:“別說了。”“哎呀,就我們兩個人。”李欣吐了吐舌頭,看到陳慶嚴肅的樣子,他又說,“好,我不說了。”他們來到河邊,地泡兒苗多數生長在近水的田埂上,這會兒差不多要過季了,葉子已經不是一水翠綠,在烈日暴曬之下有些葉子已經枯黃。陳慶和李欣兩人趴在田埂上,一寸一寸地摸索過去,終於找到了第一個,都說萬事開頭難,第一個找到之後,剩下的就紮堆出現,他們幾乎繞了河邊一圈,找了一筐,當然他們兩個還是邊找邊吃的。地泡兒個頭隻有指頭大小,口感綿軟,但果實裏又有些細小的籽,又豐富了一些口感,酸酸甜甜的,陳慶很喜歡,他的老家就沒有這樣的果子。“你撿這麽多?”他們走到一棵大樹下,準備休息一會兒,這會兒兩人的腦門兒上都是汗,陳慶扯著袖子擦了擦。遠處是洛河最淺的地方,夏天了總有些村裏的小孩兒貪涼,脫了光屁股就往水裏跑 ,往年洛河村也發生過小孩兒溺水的事情,所以李欣趕緊大喊了幾聲,讓那幾個小孩兒回了家。陳慶抓了一把地泡兒給李欣:“吃點兒。”李欣接過來,也不管髒不髒,一把喂進嘴裏:“這些小兔崽子,真溺水了可怎麽辦。”說到孩子,李欣又愁眉苦臉:“好煩啊,我爹今天就去找花媒婆了!”陳慶吃著吃著嗆了一下:“花嬸子上門去說親了嗎?”“怎麽能是花媒婆上門去啊!那不是顯得我們家上趕著的?我爹說就是請她去探一下口風。”李欣麵上沒有什麽嬌羞和欣喜,他就純粹是煩,“這幾個月我不在村裏,你能跟我說說唄?”“啊?我怎麽說啊?”陳慶的心口堵堵的,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我不喜歡那個類型的。”李欣說,“又高又壯,像小山一樣,還殺過人。”李欣是真不喜歡這樣的,他更喜歡文弱纖細一點的漢子,是因為他爹是個鐵匠,整日裏就光著膀子打鐵,他看得太多了,還是覺得纖細些的男人更得他的心。陳慶撇了撇嘴:“可是他也不是濫殺無辜的啊,那在戰場上,不是他殺人,就是人殺他嘛。”“說得也是沒錯,但我就是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啊。”李欣撓了撓頭。“可以跟伯父好好說說嘛。”陳慶說,“我相信他們會跟你好好商量的。”他知道李欣的爹對他很好,不會強迫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我爹可把他當香餑餑呢。”李欣歎氣,“我爹說好多人家都想把閨女和哥兒嫁給他呢,我一點都不想湊這個熱鬧。”這件事陳慶沒有辦法發表什麽意見,他隻能聽著李欣發牢騷。直到日頭西斜,他們才慢慢往回走,陳慶把自己筐裏的地泡兒分了一半給李欣,李欣家裏還有個弟弟,正是嘴饞的時候。李欣也沒跟他客氣,拿了一些就離開,又約他明天去鎮上逛逛。回到家裏,孫大娘正在準備做晚飯,看到陳慶拿的地泡兒回來:“這麽多呢?”“感覺今年沒人摘。”陳慶用水把筐裏的地泡兒都洗了,把小的,不紅的蔫的都選了出來,又抓了一把好的給孫大娘,隨後才把筐子遞給孫大娘。孫大娘就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了,她吃完之後就提著筐子:“看著鍋裏的火啊。”陳慶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孫大娘離開,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轉到灶房裏,接過孫大娘的手開始做飯。收到這一筐野果的周遠盯著這個竹筐看了很久,隨後才嚐了一個,酸酸甜甜,跟上次他從山裏帶回來的果子差不多的味道。從前他家窮,他們家那邊沒有洛河村這樣富饒的山和河,窮困極了祖母隻能帶他去一望無際的荒地裏刨草根充饑。他知道朝廷征兵,為了那時征兵的一兩銀子,為了能有一口飯吃,他毅然決然地去了,後來還能給祖母寄點銀錢回家。隻是祖母終究沒能等到他回家,他回去的時候,祖母已經變成了一抔黃土,他這才知道,自己寄回來的錢和信,都被早已跟他們家斷絕關係的叔父一家拿走,祖母到死,都沒拿到過一分錢,便可知祖母生前有多苦,連那一處孤墳,都是草草挖好的。祖母不在,那裏便不再是他的家,想起祖母生前說,想去一處有山有水的地方生活,他帶著祖母墳前的一捧黃土和祖母的牌位,來到了洛河村。周遠收回思緒,看這樣一個個紅彤彤很是喜慶的小果子,想著陳慶能下水了,還能在這麽熱的天在外麵找一下午的野果,身體應該是好全了。周遠把這果子收好,準備做點什麽對付吃了,他這個人沒有廚藝,先前的那段時間都是跟著孫大娘他們家吃,現在就自己一個人,吃東西都是胡亂一鍋煮了,能飽腹就行。他把一個南瓜一股腦切了扔進鍋裏,門外就傳來一陣聲音,周遠走出門,就看見他之前載過的花嬸子,穿著一身紅,喜氣洋洋地站在他家門前。周遠已經料到了她的來意,有些不想開門,但人都已經到家門前了,隻能把人迎了進來。周遠扯了扯嘴角,裝傻充愣:“嬸子這會兒來是有什麽事嗎?”第11章 “好事啊,周遠。”花媒婆沒在意他的輕慢,“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她看著這個青磚房,不斷地讚歎:“瞧這房子,可真是氣派,要是能再多個主人家,豈不是更美?”周遠一臉在狀況外的表情:“我自己修的房子,為什麽要多個不相幹的人來當主人?”花嬸子麵上的笑僵住了,但她是幹這活兒的,很快地調整過來:“你跟嬸子開玩笑呢吧,你這人,還挺有趣。”周遠一臉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樣子:“嬸子,沒什麽事的話,我就不留你吃飯了。”看著周遠放在院子裏的那碗不知道是什麽大雜燴的飯,花嬸子又有了由頭:“瞧你,房裏沒個人,吃飯都隻能是對付,這樣,嬸子給你介紹一個,你先聽聽情況。”“那村西頭,也有一家青磚房的人家,李家。李家老爹有一門祖傳的打鐵手藝,他家的日子在村裏也很是好過,李家那位哥兒,人生得好看,性子也是極好的,我看呀,與你很是相配。你要是覺得可以啊,嬸子明天就去幫你提親。”周遠搖頭:“嬸子,多謝好意,我現在還沒有成親的想法。”花嬸子認為他就是例行公事地推拒一下,趕緊說:“胡說呢,你現在正是適合的年紀,又有這麽好的條件,哥兒姐兒都任你選的。”周遠很真誠地說:“嬸子,我要是真想成親,一定請嬸子幫忙,但現在真的不必。”花嬸子又說了很久,隻是周遠油鹽不進的,花嬸子信心滿滿地上門,又垂頭喪氣地離開。陳慶去村裏挑水,經過周遠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花嬸子從他家裏出來,花嬸子見到陳慶,對他笑了笑:“挑水去啊?”陳慶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像是有什麽在後麵追一般。周遠看著陳慶那小小的個子,因為花嬸子上門,所以他吃飯的時間晚於平常,本來應該是他去幫他們家挑水的,變成了陳慶自己去。周遠皺了皺眉,身體剛剛好,就去挑水。天氣燥熱,周遠胡亂地吃了一餐不知道是菜還是飯的大雜燴,有些氣悶地躺在床上休息。雖然是幾間青磚房,但屋裏除了一張床,光禿禿的也不像是一個家,想起那天夜裏看到的陳慶的房間,有竹編的簾子,有櫃子,有妝奩,還有樟木箱子,雖然小,但那才像個家。在戰場上磨煉過的人,耳力也是極佳,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麵小徑上的動靜。“我都說了我能自己挑回來的。”是陳慶的聲音。周遠聽陳慶說話的次數並不是太多,陳慶多數時間都是安靜的,沒什麽存在感的,陳慶的口音不是洛河村的口音,要真說起來,他的口音跟周遠的故鄉那邊更加相近一些。“你不是身體才剛好,兩桶水可沉呢。”這是另一個聲音,他從來沒聽過。“可是這樣我們還要多跑一趟。”陳慶的聲音裏有些無奈,“我自己挑的話,一趟就夠了。”“就當遛彎了啊。”那個聲音說,“陪我遛彎不行嗎?”陳慶隻好歎口氣:“可以。”周遠坐起身,從窗戶中去看外麵,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以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提著一桶水往隔壁行去。周遠想了一會兒,從床上起來,找到自己剛剛做好的桶,挑著去了水井邊上。在他經過的時候,正看到陳慶和另一個哥兒,兩個人抬著水往前行。陳慶看到他,朝他點了點頭,那點頭的弧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周遠動作很利落地打完水,挑著往回走。他的步幅很大,沒一會兒就趕上了陳慶和李欣兩人,看著他們別扭的姿勢,那個比陳慶高的哥兒沒一會兒就說累,這會兒兩人正坐在一邊歇氣。陳慶想說什麽,但李欣又是真的在幫他,所以他隻好什麽都不說,好在這會兒也不忙,休息一下的時間還是有的。“中元節那天我也去給孟濤燒個紙吧。”李欣說,“雖然我們不熟,但總歸是一個村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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