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過山車時,佐默並未覺得很害怕。


    高空、藍天、軌道、還有那像是被風吹動的摩天輪被一股腦塞進視野當中,將恐懼頂了出去。於是,意氣風發的他睜大眼睛,隨著軌跡舉起手搖晃,像是要和過山車融為一體,想象自己是一條在空中翻滾的龍。


    但當滑輪到達頂端,愜意就墜落了,前一秒還在裝逼的他瞬間認慫,嗷嗷亂叫起來。


    沒想到的是,佐默愛上了那種感覺。


    他開始經常出入遊樂場,一度玩出了經驗——閉眼和身體前傾縮成一團會加重失重感和恐懼,遠望和下落時,身體朝後傾斜、雙手高舉都能有效緩解不適感。


    漸漸的,他忘記了最開始坐過山車的激烈感,那仿佛靈魂、心髒、理智都在身後追逐的驚險。


    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了。


    現在所經曆的不僅是過山車,更是那種過山車建立在激流勇進旁邊,隨著你下落到最底端,激流勇進那邊也一個俯衝,濺起超級大的水花,把你澆成落湯雞。


    “還得加上vr戰地效果啊!”他難得在危機關頭說起調侃話。


    地平線處升起一排排火炮,矗立在泥濘的土地上,黑色的炮口遠遠朝著這邊對準,隨時準備爆發出毀滅的力量。


    數不清的士兵密密麻麻地布置開來,絕大部分朝著工業區的方向進攻,基本上沒有人去理會他們這在天上飛舞的威脅。


    “黑德維希!你說那是哪個勢力的人啊?”


    格裏安覺得自己像是那重重陰雲中的一道鋒利的閃電。


    “佐默家族!佐默莊園方向燈火通明得不正常!絕對是!”


    黑德維希嚷著,在天上飛了這麽一會兒,他感到膝蓋發軟,胸口疼痛。


    “佐默家族?他們來做什麽?!就算是要處理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是科隆大教堂派人嗎?”


    “不知道啊!他媽的,你不會是失憶了吧?你現在這記憶力就像我那在火堆前打盹兒的外祖母!”


    黑德維希雙手緊緊環著格裏安,不停揉搓他右手中指上凸起的老繭,緊張的不行,他可沒有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經曆。


    “但我覺得肯定不是來阻止後麵那鬼玩意的,而是另有目——啊啊啊——媽的,你父親是什麽行事風格你不知道嗎?!他親兄弟能差到哪去!”


    砰砰砰——


    廝殺在這一刻,炮火呼嘯而出。


    “媽的!格裏安!!!我看你還沒等到科隆大教堂,就得被打成篩子!我跟你講,這群人絕對是要激怒身後這玩意!拿炮打有啥用啊!那可是‘妖魔’!”


    肋骨戳在內髒上產生的疼痛完全無法阻止黑德維希高昂的叫喊,他一遍遍重複“妖魔”這單詞,好似暴怒的指揮官隔空嗬斥笨手笨腳的士兵。


    “他媽的閉嘴!”


    格裏安知道那些炮灰瞄準的不是自己,可身後的怪物就是追隨著自己而飛舞,那些炮彈等同於在瞄準自己。


    “別打了別打了!是自己人啊!”


    “金毛”舉起一隻手,幻想著下麵能有人把他認出來,這一遭下來,他推斷自己不是得了心髒病。就得輕微中風。


    “自己人!我就不應該今晚出來的!啊啊啊啊,佐默家族這幫畜生!!!媽媽,我想回家了!”


    每個人都在胡言亂語嗷嗷叫著,他們之中隻有格裏安有著在天上一直快速位移的經驗。剩下兩個人連船都沒坐過,更別提在天上飛了。


    但是即便如此,格裏安這也隻有蹦極、過山車、跳傘等極限運動的經驗,像現在這種前後夾擊的情況,他就算在地麵上都很少遇到。


    又是一陣轟鳴,格裏安的耳鼓隆隆作響,隻能飛快地轉彎和升降,希望能逃脫這場死亡陷阱。


    “我操,他們這炮彈是打進烏雲裏了嗎?”黑德維希還有閑心觀察周圍,“怎麽雨更大了。”


    大雨傾盆而下,視線變得模糊,炮火更加頻繁,甚至可以看到身旁的雷電在劈裂。


    格裏安身上裸露的皮膚也不知是被炮彈刺入了,還是怎麽,竟然開始發出劇痛。


    那感覺簡直比“黑牙”的毒液還要明顯。


    “黑德維希!《浮士德》在佐默家族是必讀書目嗎?”


    格裏安都覺得自己有些神經病,這時候還有閑心去思考《浮士德》到底是個虛構的故事,還是歌德根據可靠的事實創作的。


    “媽的,你瘋了,你不會是想操梅菲斯特吧?”


    “你有病吧!我去——”


    忽然,聲響從下方傳來,猛烈的爆炸聲震得格裏安的身體都跟著顫動。


    他猛地向上拉高,轟轟轟——


    炮火全部由身後那怪物承接下來,可是那怪物根本就不懼怕那炮火,隻是痛苦得扭動著,尋著格裏安的味道繼續向前,好似那些四肢癱瘓還不屈不撓蠕動向廚房的人。


    砰砰砰——


    格裏安根本找不到機會繼續下行。眨眼之間,他的眼前出現了炮彈爆炸後的蛋殼,他反應不及,直接撞上了。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差點暈厥,但他依然堅持著操縱魔鬼武裝,繼續向前飛去。


    “格裏安!加速加速!”黑德維希大吼,“那怪物果然被他們的炮火惹怒了!要我說,他們絕對不是過來幫忙的!”


    “也不一定,”格裏安說,他仍然抱著一絲希望。“你沒看那些士兵行進的方向是朝著工業區嗎?”


    “狗屁,我看你是真失憶了,連你自己家的行動風格都忘了。”


    轟隆——


    閃電照亮了整個天際,光芒之下,格裏安的臉龐蒼白無色,宛如一張紙片。地麵也被電光所照亮,在短暫的光影變幻中,顯露出一切細節。崎嶇不平的屋頂,泥濘的街道。


    格裏安一回頭,恰巧看見身後的怪物似乎正在因為炮火帶來的衝擊而扭曲變形。


    “天哪,黑德維希我現在相信你說的話了,佐默家族根本就沒安好心。”


    雷聲轟鳴,電光交錯,猩紅的龍卷怪物在空中翻滾,分裂成了數個小蚯蚓般的觸手,它們在空中自由穿梭,猶如遊魚般靈動,時而分裂成一個個飛散開去,時而又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的怪物,仿佛紮根深空的海葵,讓人不由自主地心驚膽寒。


    格裏安的心幾乎要跳出了嗓子,加速逃跑,但那些蚯蚓似的東西追得越來越緊。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雷電聲與炮火聲交織的交響曲。


    格裏安翱翔在黑色天幕下,但終究是力不從心,炮彈如奪命利箭,無情擊穿了魔鬼武裝。爆炸聲在耳邊響起,周圍的一切在瞬間變得模糊。


    即便魔鬼的自愈性很快就愈合了右臂頂端的魔鬼武裝,但是依舊讓格裏安的腦子愈發混沌。


    魔鬼武裝是右臂的一部分,而右臂又是格裏安的一部分。來不及思考“金毛”的處境,劇烈的疼痛襲來,仿佛要將他的靈魂撕裂。


    格裏安的麵目猙獰,雙眼充滿紅血絲,臉部肌肉因憤怒而扭曲變形,嘴角緊抿。


    他緊扣著掌心,拚命想著什麽地方適合降落,並且還不能讓這怪物大批量傷害居民。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遠處的一個還算寬闊的街道上,那街道上全是朝著工業區行進的士兵。


    “就是你們了!”


    魔鬼武裝引領著格裏安立刻轉彎,沒飛多遠,他直接停止了魔鬼武裝的啟動,讓三人憑借慣性自由落體朝前方滑行下墜。


    可就在一道閃電劃過之際,格裏安瞧見正行進在那條路的士兵正在開槍,快速屠殺著所有看見他們的居民。


    格裏安驚呆了。


    “這簡直就是一群牲口!居民怎麽他們了?!”


    一時間,格裏安思緒混亂,感覺整個世界亂得不行,簡直就是夢裏才會出現的場麵。


    不停在眼前翻轉的景色,上上下下,左右搖擺,還有那耀眼的火炮,仿佛是黑夜中穿梭的精靈,一閃即逝。仿佛中毒一般的視野,什麽人啊,大雨啊,都像消失了似的,都被這黑夜吞沒合並。


    緊接著,他聽到“金毛”在上麵喊道:“那不是佐默家族的禁衛軍嗎!他們一直都是這種啊!他們要是殺到了工業區,一路上看見他們的都得被弄死!”


    還有二十多米就要觸地,下方那些騎士與士兵們就像是被操控的傀儡,同步舉起槍,好似在練習移動靶般激烈開火。


    “該死!”


    迷霧中若隱若現。槍管轟鳴聲在漆黑中穿梭,子彈的聲音在雨中顯得格外響亮。


    距離地麵不過十米時,格裏安從高空中一躍而下,在途徑房屋頂端時候,甩出去了黑德維希與“金毛”,開始了今夜最後的戰鬥。


    他如同隕石墜落般撞擊在濕透的鵝卵石路上,瞬間掀起了一陣水花,在地麵上接連打了數十個滾,灰塵和泥土沾滿了他的衣服,才踉蹌起身。


    “你們這群東西——”


    格裏安掙紮著站起來,右手劃過臉龐,抹去了雨水與泥土。


    “都去死吧。”


    格裏安的右臂瞬間拉長,蛇一般插入他們的頸部。士兵們身體僵硬,瞳孔收縮,呼吸微弱,他們像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似的,喉嚨裏發出沙啞的咳嗽聲。血液和空氣混合著從他們的喉嚨裏湧出。士兵們想要反抗,但他們的力量快要枯竭了。


    “這就是一報還一報啊。都是雙手沾著同類鮮血的人,你們應該很久以前就做好了生命瞬間消失的準備吧。他媽的,他媽的為什麽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啊。”


    處理完眼前的人類,身後還有那更為致命的“妖魔”。


    那怪物低吼著,完全貼合格裏安的步伐,向下俯衝,重重摔落在地。


    它翻滾著,其粗糙的皮膚像是鋼鐵和皮革的混合物,摧毀著沿途的一切。煤氣路燈在它那巨大的力量下應聲而斷,玻璃碎片如同雨點般飛濺。


    那些行進了更遠的士兵們猝不及防,嘶叫著倒在它的腳下。火炮和榴彈還在機械地攻擊著它的四周,不斷向它的頭部靠近——即便他們知道擊垮這怪物的方法是找到它生長的起點。


    麵對著眾多襲擊,那長條狀的怪物並不害怕,它快速扭動著身體,無數的子彈和炮彈打進它的身軀,卻未能撼動它絲毫,依然固執的勇往直前,宛若格裏安的寵物般追逐著。


    格裏安的呼吸漸漸沉重,但他不願停下腳步。


    一旦被追上,他的命運將如同那些被摧毀的街道和建築一般,被徹底毀滅。


    “格裏安!哥們給你拉一坨啊!”


    是黑德維希,他在落地後,立刻在屋頂上跟隨格裏安的方向一起跑了起來。


    “看招!手榴彈攻擊!攻擊!攻擊!攻擊!!!!!”


    天知道黑德維希身上還有多少手榴彈。他簡直就是一個手榴彈射手跟在後麵不停歇得扔手榴彈。


    還有點兒像扔飛餅的師傅,精準無比卡好時間,扔出的每一顆手榴彈,正好在格裏安與怪物中間的房屋上爆炸。


    轟轟轟——


    爆炸將房屋傾倒,煙塵滾滾,濃煙彌漫。怪物被爆炸的衝擊波震退,暫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可那畢竟是一頭“妖魔”,區區磚石瓦礫,根本無法束縛住它太久,它仿佛一頭發怒的公牛,無論前方是什麽,都會被無情推開。


    這讓格裏安有種感動又便秘的感覺,因為那手榴彈與房屋的碎片也會紮到他自己身上,要不然身上怎麽會那麽疼啊!


    煤氣燈在雨中搖曳,閃爍不定,如同迷離的夢境。牆上的塗鴉在雨水的侵蝕下變得模糊不清。


    格裏安穿梭在其中,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他邁開步子,腳步沉重而急促。


    “黑德維希,快撤,”他低頭看了一眼已經不可能存活多久的身體,“馬上就要到炮火都在的地方了!”


    格裏安並不是在漫無目的跑,他要在牆花那裏再次起飛,以極限速度衝向科隆大教堂。


    事實上,他在看到那群人時,他其實已經產生了放棄前往科隆大教堂的打算了,可是,他完全沒想到他們會把沿途看到的居民都殺死。


    誠然,把怪物引到城區,死亡的人數絕對會更進一步,可憑什麽,科隆大教堂裏的那些人不用受到任何磨難,憑什麽城裏的那些人就可以肆無忌憚享受那些與生俱來的東西呢?


    “也許我是仇富的吧。”


    大雨滂沱,格裏安奔跑在城市的荒蕪街道上。他目睹了許多房子,那灰色的、沉悶的牆壁向外傾斜,並且隨著下雨的衝刷,整個建築就像是生命中最後的掙紮。


    在這些房子的內部,空空也,死一般的安靜,可是,屍體們瞪大的眼睛和扭曲的表情讓格裏安感受到了冷峻的現實。每間房裏都擺放著下彎的骨骼和破碎的器皿,一些牆上的圖片和字母已經脫落成為灰塵了。


    他穿過停滯的屋子,瞥見大量的屍體。


    砰——


    遺漏的士兵一槍射中了他。


    他毫不猶豫甩出右臂,一擊斃命。


    “隻要到了那裏!隻要不讓我死在這裏!”


    格裏安有些呆滯的看著胸口處的彈孔,他起初有些恐慌,大抹大抹的鮮血噴射而出,那是徹骨的疼痛,可他沒有死。


    隨後,他看著街邊的屍首發出癡狂的笑聲。


    “這……這裏才是地獄啊!”


    他說著流下了淚水,就像個瘋子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了,他感覺已經到了極限了。


    要在這裏停下嗎?


    然後呢?


    等死。


    跟那些屍體一同離開這座城市,這片土地。


    可是為什麽就連走在死亡道路上的人都那麽單一,都說窮人與富人之間,公平的隻有死亡,可為什麽!為什麽隻有連果腹都費勁的普通人!普通人讓上層人像逮家兔一樣輕鬆地擺布,他們不做任何抵抗,大批大批地被塞進擁擠不堪的下城區,他媽的這就是慢性集中營。


    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麽幾乎從來沒有試圖反叛或反抗,而是順從地去赴死?既然知道反正是一死,為什麽甚至沒有部分人起來抗爭,哪怕是抓幾個凶手當墊背的呢?


    為什麽?


    是因為已經看見了結局嗎?無論是否反抗,都沒有天堂。


    沒有天堂!


    地獄,漫天都是地獄!


    “我恨自己的出身,同時又懷著一種痛苦的愛理解它。”格裏安嘀咕著,“我單槍匹馬挑戰強權暴力不僅僅出於人道的原因,我也是在反叛自己。”


    突然,這句話說完,就像抓住什麽最後的希望一般,他抬起頭看著前方,那瘋魔的眼神令任何魔鬼都會微微神顫。


    哢嚓——


    一塊哲人石在他口中爆裂開來。碎片紮破了嘴唇,鮮血順著他的下巴流淌出來。他連忙用手指擦去血跡,卻發現手指也被劃傷了。


    他一直都知道,哲人石會對人類擁有強烈增幅。


    雖然這種純粹的哲人石在進入人體會有一些不適感,但是大部分人都不介意,因為高濃度哲人石對身體的增幅是劇烈的。


    格裏安也試圖使用過。


    那簡直不是一點點不適感了,完全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覺。


    “啊!!”


    格裏安覺得一瞬間,血液在沸騰,心髒似乎不僅在產生血液,還在產生微小的針刺,隨著猛烈的鼓動進入體內,像是旅人般在血管各處寫下到此一遊。


    渾身的肌肉都在重組,身體在極端的疼痛中不斷被重塑,肌肉在不斷的收縮和膨脹。讓他生不如死但又像精力充沛一樣。


    “都該死,都是地獄!”


    他雙手冰涼,渾身發抖。在這個溫暖的夜裏,唯有霧是涼的。


    眼前不停閃過各種各樣的屍體,明天,這些屍體將蒼白、變綠,他們的血將凝固、發黑。


    炮彈仍在不停地射向空中,將它無情的光投向呆滯的夜晚中。


    “悲壯。死亡。死得悲壯,死得毫無價值!”


    格裏安想起了一次賢者時間的閑聊,他與克勞迪婭聊起了維京人的北歐神話。


    “克勞迪婭,給我講講北歐神話?我對維京人還是蠻好奇的。快給我講講,我可好奇了。”


    了解一個上古民族,最好的入口便是他們的神話和史詩。


    “尚武。殘酷。悲壯。”


    克勞迪婭首先給維京人下了定義。


    那晚的賢者時間,格裏安是第一次發現,克勞迪婭也有著一些柔情的藝術細胞。


    “這種品質是尚武和殘酷兩種品質的升華和結晶。


    “勇猛凶暴的海盜,撞上了無法逃避的殘酷,唯一能說服自己也讓別人敬重的選擇就是悲壯地走向死亡。


    “死,也要死得像條漢子。


    “連主神奧丁和雷神托爾都是這種結局,其他英雄就更不用說了。


    “勇猛,就是要堅持到最後一刻,哪怕敵我力量懸殊,哪怕場麵令人絕望,哪怕隻有死亡這一種結局。奧丁和托爾給維京人種下的這種力戰而亡的氣概,裏麵沒有顧全大局的謀略,也沒有為上帝獻身的虔誠。因為沒有更高的道德去升華死亡的意義,我們甚至很難將它稱為道德上的勇敢。


    “但悲壯已經足夠震撼人心。而當這些把悲壯當成生命終點的人成為你的敵人的時候,可以想象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格裏安麵目扭曲的看著出來阻止他的士兵,緊接著瘋魔般的撲殺向前,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手中的武器已經被他拋到了一邊,隻留下能夠飛舞穿梭的右臂。


    “殘酷,對我們來說,隻是某種已經過去了的野蠻,是可以用文明不斷馴化的,對他們來說不是,殘酷就是世界的真相,無法改變,也無法逃避。但其實,我一直認為,我們隻是群自詡文明的瘋子,隻是用文明這精美的包裝紙妝點了殘酷的本質。”


    克勞迪婭的話在耳邊呢喃著,那細小的聲音就像昆蟲蘇醒頂開泥土、那近乎無法察覺的嗡動。


    他知道這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可他就是願意去聽,去沉迷。


    很快,克勞迪婭的聲音愈演愈烈,從低沉的呢喃變成紛亂的尖叫,宛若催促格裏安殺戮的號角。


    “哪怕隻有死亡這一種結局!”


    殺了這群擋路的礙事家夥!


    如果下城區注定要毀滅,那麽整個科隆也不應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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