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的胳膊被沈蓉抱著,隻得停了下來,他滿臉漲紅,瞪著眼,兩個拳頭死死的攥著,渾身肌肉緊繃。


    沈蓉有些發怔,在這一瞬,她才意識到自己嫁的這個人,是個男人,跟顧昭明那種文弱書生不一樣的男人。


    沈蓉來不及感動,她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長生,心裏也有些發怵,連忙柔聲勸道:“長生,時間不早了,咱們別跟這臭蟲磨嘰,該吃飯了,下午你還要做工呢!”


    長生喘著粗氣,曠闊的胸膛上下起伏著,好像很不甘心似的放開了二流子。


    沈蓉熟練地從懷裏掏出帕子,把長生手上的血跡給擦幹淨,挽著他的胳膊,跟哄小孩子似的,“長生,今天我給你準備了肉,咱們不理他,吃飯去!”


    沈蓉拽著長生往回兒走了一段,飯籃子依舊在地上。


    粥水潑了一地,餅子和肉片撒落在地上。


    沈蓉心疼地將一個個地都撿了起來,直到一片肉片都沒落下,“這些肉片回去洗洗還能吃,餅子揪掉髒的地方,還能吃……”


    長生站在一旁,隻呆呆地看著,也不言語等沈蓉將東西收拾好,他便將籃子接了過去,拉著沈蓉一道往山腳下走。


    第一次被長生拉手,沈蓉感覺有些奇怪。


    那隻大大的,熱烘烘的手掌,將她的小手牢牢地包裹著,竟有一種讓她打心裏覺得安心,和幾分怪怪的感覺。


    沈蓉偷偷地瞥了眼長生,見他臉上仍似怒氣未消,在經過剛才暴打二流子的地方時,那隻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沈蓉心裏隻覺得暖暖的。


    她以為餘生會是她照顧長生,可結果長生又救了她一次。


    長生是不是傻子,有什麽要緊的?


    雖然他未必會把自己當成媳婦疼,可如今他知道護著她,把她當自己人,更聽得進她的話,這就夠了。


    待兩人來到之前吃飯的樹下,沈蓉才問道:“你怎麽來了?”


    長生抿了抿唇,“你晚了,比昨天晚,前天,前前天……太陽都到了頭頂,你還沒來,以前沒到頭頂。”


    沈蓉看了眼日頭,輕輕哦了聲,“今天這事兒,你誰都不許說,知道不?”


    長生不讚同地看著沈蓉,“爺爺說,不能撒謊。”


    “這不是撒謊,隻是不說,爺爺奶奶知道這事,定會生氣,人一生氣就容易氣出病來,你也不想爺爺奶奶生病是不是?”


    長生摸了摸腦袋,點頭道:“嗯……”


    “所以不能說,知道不?”


    長生又點了點頭。


    沈蓉將吃食拿出來,將沾了灰的餅子皮撕下來遞給長生。


    她看了眼那邊準備的茶水,拿著碗去打了一碗水來,將鹵肉片洗了遍給長生吃,至於其他的菜,完全不能吃了。


    “長生,先喝點水。”沈蓉將洗鹵肉的水倒了,又裝了碗幹淨的水,遞到長生跟前。


    長生接過來喝了幾口,又還給沈蓉。


    碗裏還剩大半碗水,便準備倒進長生帶來的水壺裏,留著長生等會兒喝。


    結果一轉身便看到長生眼巴巴地望著她。


    沈蓉回過神來,知道那是留給自己的,心裏有點兒感動過,端起來喝了。


    誰知這時候,長生又將那兩張餅子遞給沈蓉一張。


    沈蓉搖了搖頭,“長生,家裏有,你自己吃就行了。”


    “很晚了,肚子餓。”長生提醒道。


    沈蓉隻得道:“我吃了來的。”


    “哦。”長生這才沒堅持讓沈蓉吃餅子。


    吃完飯,還沒歇兩口氣,長生就要起來幹活兒。


    沈蓉拉著他,指了指其他人道:“別人還都在歇著呢,你歇會兒,管事的不會說的。”


    長生看了那些靠著樹幹午休的人,搖了搖頭,“不行……我是個……”


    長生垂下頭,然後默默起身走出了樹蔭。


    後麵的話,他隻小聲嘟囔著。


    沈蓉的心猛地一酸,想也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她望著他的背,長生因沒幹過蓋房子的活兒,但勝在有一把力氣,便做了挑石塊的活兒。


    他正往簸箕裏裝石頭,上衣掛在腰間,精壯的胸膛和肩背,也跟其他莊稼漢一樣,被曬得黝黑黝黑的,汗珠順著脖子往下流,陽光一照,直發亮。


    單單這麽看著,長生一點兒也不像個傻子,而且他又高又壯,村裏大都男人都不及他,真是山一樣的漢子。


    沈蓉暗自想著,若長生不是個傻子,一大群姑娘都搶著往他家裏擠。


    想到那麽多姑娘搶著給長生做媳婦的場麵,沈蓉就覺得好笑。


    “長生,我回去了。”


    沈蓉喊了聲,起身便要離開。


    以前,長生每次都是悶著頭應一聲,也不看她,今日一聽沈蓉要回去,立即放下擔子,走過來拉著沈蓉的手,緊張道:“一起走。”


    沈蓉愣了下,心裏又是一暖,剛才她還在擔心萬一那二流子不死心,又在半路攔她怎麽辦?


    沒想到長生居然還會想到送她回去。


    長生拉著沈蓉的手,一直將她送出了那片荒地,來到了村子裏的田間小路。


    此時,田間有不少幹農活的村民,見著兩人一塊兒回來,都忍不住看著他倆擠眉弄眼的。


    沈蓉知道他們這些人的心思。


    自從她嫁給長生後,村民們看她的眼光就不一樣了。


    有同情的,好奇的,嫌棄的,更多的是看笑話,就好似長生的傻氣會傳染似的,她也成了村民們不愛搭理的人,總之,她現在不是沈蓉,也不是沈三娘,而是傻子的媳婦。


    對於這些,她雖然在決定嫁給長生的時候,便做了心理準備,可當現實展現在眼前時,要說沒有感覺,那是假話。


    但,時間久了,對別人異樣的目光,她也能慢慢地做到無視。


    不過,今天這些人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兒,沈蓉想到了一個可能,呼吸都粗了幾分。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做出一副熱情的模樣,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呦,長生,今兒怎麽跟你媳婦一道回來了?不做工了?”


    長生沒完全不理她。


    沈蓉隻得笑笑,“做呢,長生先送我回來。


    剛才我去送飯,一個二流子竟然跟蹤我,長生逮住了那人一頓死揍,差點兒就把人給打死了,若不是我怕長生出事攔著,那隻臭蟲的狗命,今天兒準得交代在這兒!


    那個顧家嬸子,長生這情況,要是失手打死欺負我的人,官老爺肯定會通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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