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黯淡,擾人心煩的燥熱如潮水般褪去,轉而是一種蝕骨之寒。


    咯吱一聲輕響,門緩緩打開,燭火搖曳間照亮了整個屋子。


    屋內,少女靜悄悄的躺在床上,她將整張小臉深深的埋在被子裏,隻露出了一半麵容。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睡的很沉。


    付魚鬆了一口氣,緩緩的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付魚再次走進房間查看,如此反複。這動靜換做常人早就醒了,少女卻依舊睡的香甜。


    “思思打小身子虛弱,一入夜倒頭就睡,一睡便是一整夜,晚上再大的動靜她都醒不來。今日到底是巧合,還是……”


    “難道真是我多想了?”


    付魚動作輕柔,為付思思掖了掖被角,而後她離開了。


    “或許真是夢吧,否則以她而性子,早就鬧起來了。”


    喃喃聲飄在空中,叫付思思聽得清清楚楚。


    門關上的那一刹,那床上之人睜眼,發出一聲慘笑:“你們都說我任性至極,可我鬧得最大的一件事情,不過是因為爹娘偏心他楚玄,我要求他們公平對待,這便是你們眼中的任性嗎?”


    “我倒是真想任性一回,去鬧一鬧,可你們做的這麽絕,怕是我以死相逼,你們都不會有任何動搖。”


    房間漆黑一片,付思思臉上隱隱有晶瑩閃爍。


    “你們既然那麽想要仙人榮耀,那我就給你們仙人榮耀!”


    付思思無意識的握緊拳頭,她目中的痛苦漸漸轉為一種堅定不移的決心,而後毅然決然的起身,朝著另一個房間邁步而去。


    憑借著極好的眼力,她在黑暗之中一陣摸索,拿到了一個地圖,一個放著銀子的包,還有……一塊玉。


    玉成圓盤樣式,外圈有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鳥雀之羽,內圈一片平滑光整,依稀刻了一個字,當她手撫摸之時,隱隱有一絲暖意從玉中傳來,驅散了付思思身體的疲倦。


    付思思沒來得及研究,趁著楚玄還未歸來,把東西全都收到了自己的包袱裏。


    二十丈外,有她家的牛車。


    ……


    喝了些許小酒,楚玄醉醺醺的走在路上,他一路嘀咕著什麽,眼眸之中是對修仙的向往。


    “沒想到啊,我楚玄也有成為仙人的一天,哪怕為了這個機會入贅付家,也是值了!”


    “等我成仙,認不認這妻子,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情。若是思思真能給我生下一個兒子,我就認她,生下的不是兒子,我就不認!”楚玄在村裏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也認為生個兒子是極其重要的。


    像付家,便因為沒有兒子,日後他們的家產無人繼承,老了被人欺負也沒人出頭,為此他們隻能拚命對一個不是自己血脈的人好。


    有了成為仙人這種天大的好事,也要白白也送給他楚玄,順便還要為他楚玄算計自己女兒。


    楚玄的人生,從未有一刻像此刻一樣快意。


    他晃晃悠悠的回味著付大牛,王翠花的諂媚討好,付二叔的看重,心情暢快極了。


    至於付思思如何想,並不重要,如今付家都站在他這邊。若是付思思發現真相,又能如何?她付思思就算是再不願,等到木已成舟,也隻能打斷牙齒和血吞。


    這麽一想,楚玄都有些可憐她了。


    其實,說到底,逼付思思的是她的家人,與他楚玄何幹?


    楚玄什麽都不用做,他隻要踏著那條白來的青雲之路即可。


    屋子裏亮起燭光,楚玄含笑找起了入門令牌,不知是不是喝得太多,他頭越發的暈,眼前幾道虛影,什麽都看不清了。


    啪嗒一聲,楚玄頭倒在了桌子上,昏睡過去。


    天剛拂曉,楚玄幽幽轉醒,遲鈍了一會兒,終於想起昨日未做完的事情,他翻遍整個房間,沒找到入門令牌的蹤跡。


    楚玄大驚失色。


    “不可能,我分明是放在這裏的的,怎麽會不見了!”楚玄恍惚間,東西落了一地,他喃喃自語,整個人都無法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昨天還好好的,昨天還好好的!”


    睡夢之中的付魚被驚醒,匆忙穿衣而出,她睡眼惺忪的問道:“怎麽了?”


    “入門令牌不見了!”


    這消息如同一道驚雷,炸得付魚睡意全無。


    “什麽!”


    付魚驚慌的幫忙找了起來,死活沒找到。


    “怎麽會失蹤呢!”


    紙包不住火,短短一炷香時間,付家之人皆被迫從夢鄉醒來。


    幾人圍坐,麵麵相覷,令牌失蹤,關係極大,又沒有線索,付二叔滿目懷疑。


    “你們是不是和人炫耀了?”


    “我們哪敢向他人炫耀!莫說炫耀,這幾日我們連門都未出!或許,是二弟你不小心走漏了風聲,致使令牌被他人取走。”


    心慌意亂之下,還被質疑,付大牛反手懷疑起了付二叔。他全然忘記了,令牌本就是他帶回來的。


    “我行事向來謹慎,知曉我拿到入門令牌的人,皆已被我滅口,你的意思是說,是鬼魂透露的消息嗎?”


    這種時候還要遭受愚蠢的懷疑,付二叔也是怒了。


    銳利的寒芒從付二叔眼中溢出,被隱藏的血氣猛的爆發開來,此刻的他,渾身散發著狠厲的氣息,宛如殘忍無情的劊子手。


    付大牛不禁哆嗦,背後湧現一股涼意,清醒了過來。


    付魚從剛剛開始,便一直心神不寧,她想起了自己的噩夢,想起了……付思思。


    “會不會是思思!”


    他們這才發現,這裏少了一人。


    一抹凝重在四周擴散,他們邁著沉重的步伐,打開房門。


    晨曦的冷光中透著一絲寒意,房間裏彌漫著一種空寂……這種空寂源於付思思失蹤的衣物,更源於失蹤的付思思。


    “造孽啊!沒想到我付大牛竟然有這樣的逆女!”付大牛氣的直哆嗦,王翠花連忙扶住他。


    付二叔皺著眉頭,他不相信此事是付思思所做。


    王翠花等人隱瞞付思思瞞得極好,還有付魚盯著,付思思去哪知道真相,便是知道了,她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孩子,哪來的膽量把令牌拿走。


    若真是她所為,背後定有人指點,此人不僅知道令牌所在,還對付情況極為了解。甚至還可能了解他……


    電光火石之間,付二叔腦海之中閃過好幾個身影。


    “難道是你們!”


    他脖頸伸長,麵色赤紅,那濃烈的殺意更是讓人不寒而栗。


    “敢覬覦我之物,待我找到你們,定把你們殺了!”


    隨著這聲怒吼,他猛地一掌拍向麵前的石桌,隻聞“砰”的一聲巨響,那堅固無比的石桌瞬間碎裂四散。


    其中一塊飛到了王翠花麵前,她何曾見過這等場麵,雙眼一瞪,竟嚇得暈厥過去。


    恐懼如同潮水一般湧上心頭,付大牛無法呼吸,雙腿發軟。


    付魚腦海中一片空白,愣是不敢吭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們並不知道付二叔所想,所以在他們看來,他這是要殺了付思思。


    那可是他親侄女!如此無情之人,怕不是一個不高興,把他們給全殺了。


    付魚和付大牛瑟瑟發抖了起來。


    楚玄也心中懼怕,但為了他的青雲之路,隻得強撐道:“思思體弱,她定然跑不遠!隻怕她乘了牛車……”


    付二叔隨楚玄來到付家牛車停放之處。


    牛車果然不見蹤影,濕軟的土地上留下了一排排腳印,付二叔俯身查看,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印子是三個時辰前留下的,他逃不掉!”


    不管是不是付思思,亦或他所想之人,他都不會放過。


    付二叔取出一張黃色的符咒,楚玄雙眼驟然睜大:“這是……仙符!”


    付二叔一把抓住楚玄,在巨大的力量下,楚玄無法反抗。付二叔一拍,符咒貼在雙腿上,隨後拎起楚玄,如拎小雞一般。楚玄瞬間懸在半空,四周景色飛速變換,風聲呼嘯,楚玄眼中光芒漸亮。


    “仙人!這便是仙人的力量!”


    二人一路追索,足跡自官道逐漸偏離,進入一條小道。行至半途,隻見被棄置的牛車車架。


    “兩時辰前,他們自此離開!”


    付思思提前三個時辰出發,付二叔施展符咒,僅兩刻鍾便追回一個時辰的差距。


    若繼續追趕,不出一個時辰,付思思便會被追上!


    付思思近在眼前,楚玄心情極為激動。


    隨著深入,山體漸高,小道被兩山夾於其間,愈發狹窄,最終僅容一輛馬車通過。


    二人行至半道,一片碎石碎石堆積如山,擋住去路,掩埋了腳印。付二叔雙目凝注,試圖攀爬而上,剛上去,一塊巨大的石塊瞬間鬆動,伴著碎石嘩嘩墜落。在楚玄的驚呼聲中,付二叔狼狽閃身躲避。


    “這些石塊巧妙組合,異常鬆散,稍一碰觸便會坍塌,上方石塊在出現缺陷時會立即填補空缺。布置石塊者,必定力大無窮,對陷阱造詣頗深!


    拿走令牌之人,定有他人!”


    付二叔若有所思。


    楚玄望著這些石頭,稍顯遲疑:“或許是一頭牛所為……”


    “什麽?一頭牛?!”付二叔皺眉,以為楚玄在說笑,楚玄本人也遲疑起來,連自己都難以置信。


    付二叔冷哼一聲:“莫非他們以為如此便能攔住我!”說罷,他帶著楚玄退至遠處。正當楚玄以為他要繞行時,隻見付二叔兩指之間夾著一張符咒。他手一揚,符咒瞬間飛出。


    “爆破符,破!”


    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直衝雲霄,揚起一片煙塵。碎石堆砌的牆壁,盡皆化為粉末。若他們適才站在那裏,此刻恐已被炸得四分五裂。如此驚天之力,令楚玄瞠目結舌,對仙人愈發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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