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響起,池淨月打開門,看到自己擔心了一晚上的阿雪,眼眶通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方南雪幫她擦了眼淚,又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哄著:“阿月,別哭,別哭,我在。”


    周伯在旁邊說:“小姐,你和方小姐抓緊時間說幾句話吧,太太吩咐了,讓我看著方小姐出去。方小姐要帶什麽都可以帶,隻是不能帶你走。”


    池淨月有些可憐的看著阿雪,聲音裏帶著強壓的難過:“阿雪,我知道我們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方南雪也很難過:“等我讀完書回來,我會再來見你的。以後要是有誰對你不好,你就記著,等我回來給你報仇。”


    池淨月說道:“周伯,我想和阿雪單獨說幾句。”


    周伯有些遲疑。


    方南雪知道他擔心什麽,她說:“周伯,你放心,我不會強行帶阿月走的。我不會這麽害她。”


    周伯看到自己從小帶大的小主人哭的難受,實在不忍心,說了句,我走遠一點,你們快些。


    池淨月拉著方南雪走進去,讓她坐著。自己則是拿出了存錢罐。


    方南雪看著池淨月的動作,一個“別。”字還未來得及出口,就見池淨月將陶瓷的存錢罐砸碎了,然後拿出手絹把裏麵的紙票和銀元包好了放進她平時用的小包裏,又從箱子裏拿出一枚紅色山茶花胸針放了進去。方南雪看著阿雪的動作,吸了吸鼻子,眼睛紅的更厲害,嗓子裏卻是像被什麽東西卡住,什麽也說不出來。


    池淨月做好這一切,坐下來看著她,溫柔的說:“阿雪,你說你喜歡山茶花了,我就讓哥哥陪我去買了這個,原本是想等到我們從嘉源中學畢業的時候送給你的。“沉默了一下,說道:”阿雪,我走不出池家了。你帶著這朵山茶花走吧。”


    方南雪的眼淚掉了下來,旋即抬手擦掉:“阿月,山茶花我帶走,但是錢你自己留著。你攢了那麽久才存了這些,池家不比以前了,這些錢留著,萬一有急用。”


    池淨月搖搖頭,平靜而溫柔的說:“阿雪,我母親和我說,她已經給我看人家了,等過年哥哥回來,就和哥哥商量這件事情,不出意外,過完年我就要定親了。我母親還說,以後我不能再去學校了。阿雪,我不能背叛我母親,所以,我隻有辜負你了。你此去他鄉,要照顧好自己。等你學成歸來,我們怕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方南雪聽著阿月故作平靜的語氣,越發難過:“阿月。等我回來,我會來見你的。這些錢你收回去。”


    池淨月仍然笑的溫柔:“不了,你帶走吧。我終究是逃不脫這舊時代遺物的宿命,可我欽佩你想要走出這宿命的勇氣。就讓我用我的方式去幫助你走你想走的路吧。”


    方南雪沒有在推辭,她握著池淨月的手,緩緩說道:“你等我回來,我們以山茶花為信,如果哪一天你再見到這朵山茶,就是我要回來找你了。”


    周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姐、方小姐該走了。”


    池淨月沒有動,她坐在椅子上,看著方南雪,輕聲說道:“阿雪,走吧,別回頭。”


    周伯沒有關上門。


    方南雪走到院子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光陰斑駁裏,透出阿月單獨而靜默的身影。


    民國八年八月十二,夏,天晴,朝陽未升,天地青白。我欲伸手邀明月,卻知明月隔山海。


    一路上,方南雪沒有見到任何人。周伯將她送到後門,拿出一個小袋子給她,說道:“方小姐,這是太太讓給你的,你一路走好。”


    方南雪接過去,對著周伯行了一個晚輩禮,她說:“煩請周伯替我向池伯母轉達一句話,方南雪謹記池家上下的照顧,此生絕不敢忘。”


    周伯看著方南雪走遠,歎了口氣,關上了門。


    嘉源中學裏,顧維民和王懷遠正在商量著今天是不是厚著臉皮去池家在試試,就聽到看門的王大爺打開了門放了誰進來。


    二人走出門,就看到方南雪背著一個小包,那小包他們認得,是往常池淨月背著的。王還遠小心翼翼的開口:“阿雪,怎麽就你一個人,阿月呢?”


    方南雪平靜的說:“阿月不走了,我一個人走。”


    這個答案,在兩人的意料之中,二人歎了口氣,領著方南雪去了辦公室。


    顧維民給方南雪倒了杯水,問道:“接下來你怎麽安排?”


    方南雪說道:“顧老師,我想盡快回上海。”


    顧維民小心翼翼的問:“你不回清水鎮祭拜你父親了嗎?”


    方南雪搖搖頭:“不了,我怕我去了就沒有勇氣走了。”


    顧維民歎著氣,他理解。


    王懷遠說道:“老顧,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我們再開車把阿雪送回上海吧。等阿雪上了船,你我就要回來開學了。”


    顧維民點點頭,問道:“阿雪,嘉源或者清水鎮,你可有還有什麽想見的人嗎?若是要見,走之前就再見見吧,不然以後短時間都見不到了。”


    方南雪搖搖頭:“不用了,顧老師,我們盡快回上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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